“原來如此！”兩位王爺異口同聲的喟嘆。

    孟谷亮沖少年作揖，贊道，“賈公子眼力卓著，見識不凡，實在令吾等佩服不已！此次歸京，吾等必上稟皇上，記賈公子頭功。”

    “不用了。四月底我還要參加殿試，反正會中狀元，無需你替我揚名?！辟Z環(huán)用帕子擦掉手上的水珠，態(tài)度很有些漫不經(jīng)心。

    孟谷亮被噎的說不出話來，卻再也不覺得少年嘩眾取寵。資料上顯示，賈環(huán)這人不開口則已，一開口必定落到實處。鄉(xiāng)試、院試、會試，一路走來，這頭名就沒旁落過別家。如此奇才卻被三王爺率先籠絡(luò)了去，當真可惜了！

    兩位王爺不知孟谷亮所想，被少年的坦率直白逗得忍俊不禁，又為他強大的自信深深折服。

    88八八

    是夜，三王爺在昏黃的燭光下翻看賬冊,冷笑道,“西北五省皆為苦寒之地，七年里瞿澤厚竟能聚斂兩千多萬兩白銀，不但貧瘠的土地被他榨干,恐連老百姓身上的血rou，亦被活活刮走兩層，難怪他們要反！”

    蕭澤遲疑片刻，拱手,“主子,這本賬冊可是個燙手山芋。太子血洗了整個陜西官場，又連殺百十人,均為尋它。倘若太子知道它在你手里,也不知會使出何等手段?！?/br>
    “不只太子，本王那幾個好兄弟也都盯著呢。無妨，讓他們來搶，本王正好把這燙手山芋拋出去。”三王爺?shù)[手。

    正說著話，孟谷亮在帳外求見，言及想借賬冊一覽。

    “孟大人看完便存放在你處保管，無需還給本王。”三王爺溫聲道。

    “如此重要的證物，下官不敢擅專，還是放在王爺處更為妥善。夜已深沉，王爺早些安歇吧，下官明日清晨再把賬冊送來。”孟谷亮彎腰作揖，畢恭畢敬的退走。

    待他出去了，三王爺盯著晃動的門簾，詭異一笑。

    因案情重大，又有鐵證如山，且罪魁禍首已被打入天牢候?qū)?。兩人不敢耽誤，翌日便啟程回京。

    亂軍在昆侖山一帶出沒，五王爺親自領(lǐng)兵將他們送到西北邊界。這日行至一處峽谷棧道，五王爺大聲命令將士們提高警戒，要安全通過，兩處高地忽然沖出許多亂軍，將他們團團圍住，又有幾十個黑衣人夾雜其中，揮舞著寒光爍爍的儀刀直取三王爺手中的錦盒。

    “不好，他們要搶奪賬冊，保護王爺！快！”孟谷亮大聲呼喝。

    這一喊徹底暴露了便裝打扮的三王爺，連亂軍都沖他砍殺而來，誓要用塗氏一族的鮮血告慰西北五省被盤剝而死的貧苦百姓。

    賈環(huán)陰測測睇孟谷亮一眼，抽出腰間匕首，護在三王爺左右。沖出重圍的過程中難免有些磕絆，且黑衣人身手鬼魅，行跡飄忽，又隱藏在亂軍之中難以分辨，僅僅一個錯眼，就被其中一人近了身，無任何多余動作，用刀尖挑斷拴住錦盒的繩索，拿了便走。

    “不好，錦盒被搶走了！”不知誰高喊一聲。

    賈環(huán)立刻回望，見三王爺無恙，心下稍安，又見他眉心緊皺，臉色鐵青，當即對蕭澤言道，“你保護塗修齊，我去拿錦盒！”話音未落，人已躍上半空，踩著一個個人頭朝搶走錦盒的黑衣人奇襲。

    “環(huán)兒，別去……”三王爺?shù)暮魡颈粊y軍聲嘶力竭的喊殺聲淹沒。

    身穿緋色錦袍的少年在黑壓壓的人群上空飄忽，往往還來不及感應(yīng)到他的重量，他腳尖已輕點而過，轉(zhuǎn)瞬就到得黑衣人身后，匕首在空中劃出一道銀亮的光線，指尖勾住錦盒，輕而易舉奪走。他身影已經(jīng)遠去，那黑衣人才緩緩倒地，頭顱跟身軀驟然斷成兩截，嘶嘶鳴叫的鮮血灑了周圍人一頭一臉。

    哪怕在戰(zhàn)場上，頭顱被齊頸割斷亦是十分恐怖的死法。周圍人抹掉臉上的鮮血，凄厲慘嚎。黑壓壓的亂軍中忽然空出一片區(qū)域，赫然是那黑衣人倒下的地方。

    黑衣人們慌了，紛紛朝少年圍攏，甫一近身，便被他小巧的匕首削斷頭顱，眨眼間又是四五條人命。紅色的，霧蓬蓬的鮮血像煙花般綻開，所過之處神鬼皆避。不但黑衣人膽寒，連亂軍都怕了怯了，萌生退意。

    三王爺見錦盒到手，表情不見輕松，反而顯得更為凝重，又見所有黑衣人在少年手里皆走不過半招，眸色微黯，當機立斷的下令，“所有人都去保護環(huán)兒！快去！”

    蕭澤回頭看他，目露遲疑。

    “快去！統(tǒng)統(tǒng)去保護環(huán)兒，不必管本王！”三王爺厲聲呵斥。

    蕭澤不再躊躇，留下兩人護衛(wèi)主子，余者全部帶走。拼殺中的五王爺怒吼道，“老三，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嗎？”

    “本王自然知道！”三王爺慘笑，揮劍將襲到近前的一名亂軍殺死。

    蕭澤等人的應(yīng)援，于賈環(huán)來說可有可無，他凌空飛度，所過之處人頭落地鮮血噴涌，及至最后，見他腳尖踩踏而來，下面的亂軍紛紛抱頭，奪路狂奔，竟是駭?shù)眠B魂兒都丟了。

    孟谷亮見此情景，更為主子沒籠絡(luò)到這一人才感到可惜。

    三王爺劈出一條血路，打馬沖向棧道盡頭。亂軍本欲截殺他，見紅衣少年緊緊跟隨在他身后，又連忙退開數(shù)丈，絲毫不敢近前。

    五王爺護著孟谷亮亦殺出重圍。

    開闊的官道近在眼前，路基下是翻滾咆哮的黃河，最后十米，五米，兩米……眼看就要沖出昏暗狹窄的棧道，逃出升天，護在三王爺身邊的一名侍衛(wèi)卻忽然舉刀橫在他咽喉，口吐威脅，“把錦盒交給我，否則讓他魂歸西天！”

    另一名留守的侍衛(wèi)不敢稍動，用求救的眼神朝賈環(huán)看去。被遠遠拋在后面的五王爺?shù)热四勘{欲裂的看著這一幕。

    “環(huán)兒，不要聽他的?！比鯛斒掷潇o的下令。

    只要此人稍微抖一抖手，塗修齊就會血濺三尺，人頭落地！哪怕自己再快，也快不過他輕輕劃拉的一瞬間。賈環(huán)怎么能不聽他的？立即舉起錦盒，沉聲道，“我數(shù)一二三，我們同時交換籌碼，行嗎？”

    叛反的侍衛(wèi)朝緊墜在后面的黑衣死士和五王爺?shù)热丝慈?，猶豫了兩息，點頭道，“可以！”

    “一、二、三……”最后一個字音落下，兩人同時將手里的籌碼拋出。賈環(huán)將錦盒用力投向五王爺?shù)热耍绦l(wèi)卻將三王爺拋向怒浪滔滔的黃河。

    賈環(huán)心中一凜，想也不想便跟著跳下去，卷入渾濁漩渦的時候，依稀聽見五王爺聲嘶力竭的喊聲。

    那侍衛(wèi)身手十分了得，抓住錦盒，凌空翻了兩個筋斗，輕輕落在三王爺?shù)暮寡獙汃R上，在其他黑衣死士的掩護下疾馳而去。

    五王爺氣的眼珠血紅，沖到黃河邊對著翻滾的巨浪嘶吼咆哮。

    見無人關(guān)注自己，孟谷亮與長隨對視一眼，眸子里暗含詭秘的笑意。

    賈環(huán)是逃命專家，上天入地、飛檐走壁，無所不能。他曾經(jīng)為了躲避追殺橫渡整個海峽，奔騰的黃河看似聲勢浩大，真入了水，那點小小漩渦還奈何不了他。

    只是河水太過渾濁，花了好些功夫才找到人，他立即摟住對方腰肢，往水面浮去。

    河流湍急，破水而出的時候，他們已經(jīng)離棧道有了好些距離，抱著一名成年男子逆流而上委實困難，賈環(huán)無法，只得朝下游，終于在一處避風(fēng)灣上了岸。

    青年呼吸正常，額頭卻有一道紅腫，應(yīng)是入水后被浮木或礁石撞擊所致。賈環(huán)輕輕拍打他臉頰，喊道，“塗修齊，快醒醒！”

    青年咳嗽兩聲，悠悠轉(zhuǎn)醒，看見懸在頭頂熟悉的面孔，呢喃，“環(huán)兒？”

    “是我。入夜后氣溫驟降，咱們衣服又都濕透，得趕緊找個地方棲身。快起來！”賈環(huán)伸手拉他。

    卻不想青年反握住他手腕，用力將他拉到懷中，翻身壓住，漆黑的眸子閃爍著璀璨的亮光，“環(huán)兒，我就知道你絕不會讓我出事。”所以我敢把自己的性命都交給你！最后那句話，他默默刻入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