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起(npo18.com)
過了晌午,有官兵入華相寺。因這里到底算是皇寺,他們也不敢造次,只略巡查了一番,讓住持叫了眾僧人來問話。為首的人拿了一張畫有鶯時小像的海捕文書,問有沒有人見過這女子。僧人們面面相覷,皆搖頭,官兵也就走了。任誰也想不到,竟會有僧人在房中窩藏妓子。 當官兵入寺盤查時,鶯時的心幾乎提到嗓子眼。所幸他們沒有破門而入。只是即使官兵暫時離開,她的心底也很難有多輕松。不用想也知道,這山下定是布下了天羅地網(wǎng),只等著她來撞?,F(xiàn)下除了躲在僧寮之中,她也無處可去了。 不多久,聽得“吱呀”一聲,離塵推門而入,又立刻將門拴好。鶯時聽到聲音,將手中的《穆天子傳》放回案上,起身對他盈盈一拜:“昨夜……多謝圣僧搭救?!?/br> “小僧法號離塵,姑娘叫我離塵便是。不知姑娘如何稱呼?” 鶯時:“我叫鶯兒?!?/br> 彼此交換完稱呼,兩人便相顧無言。昨夜發(fā)生了太多事,實在不知該如何說起。半晌,離塵方開口:“鶯兒姑娘,昨夜……多有得罪。實是這蠱……唯男子陽精可解。“ 說到“陽精“二字時,他的聲音低下去。畢竟對著一個姑娘說這個詞,終究不甚體面。 鶯時沒有在意這一細節(jié),脫口而出:“你認識這蠱?“ 離塵點頭,斟酌著如何對她說,畢竟這蠱太過邪氣,他怕她一時承受不?。骸拔崧浒l(fā)之前,曾在一名《南域異事錄》的古書之上讀過,此蠱名‘七月苕華‘,每逢既望背上凌苕便會盛開一朵,此時必得男子陽精方可解……“ “那,到了第七個月,我會怎么樣?“ 離塵垂下眼睫,不忍去看她:“會徹底失去神智,逢人便……“ 他說不下去了,但鶯時懂他的未盡之意。 出乎他意料的是,少女的語氣卻異常的松快,眼角也無一滴淚珠,似乎很快就接受了這個事實。 “沒關(guān)系,我還有半年的時間呀。若真有那一日,我便在既望之前結(jié)果了自己。反正我已經(jīng)……活得夠久了?!?/br> 這輕快的語氣中卻是蘊含著濃重的悲傷。 她才十七歲,要經(jīng)歷過什么才能說出“活得夠久了“這種話? 離塵道:“鶯……兒姑娘?!彼庇陂_口,差點將“鶯時”二字脫口而出,趕忙吞了回去。幸好她沒有注意到他的異樣。 “近日衙門在到處搜捕你。姑娘不如暫時在我這里藏身,待那通緝令撤下,我便……想辦法送你去苗疆解蠱。” 正愁不知如何去懇求他暫時收留自己,可沒想到他卻主動提出。他是……真的不怕東窗事發(fā)么? 鶯時驚異地瞪大了眼睛,正對上他眸中灼熱的,昭彰的,難以掩藏的復(fù)雜情緒。昨夜,在她失去清明之前,最后存于意識里,也最清晰的正是他眼中的那一片岑寂。她見過許多人,卻從未見過那樣的一雙眼睛,好似任何事情都無謂,無望了。 這樣的人,明明萍水相逢,卻為何會對自己有著這樣一種教她看不清楚的濃烈情感呢? “我殺了人。” “我知道。” “我殺的是當朝參知政事的嫡次子?!?/br> “這‘七月苕華‘是他為你種下的嗎?” “是?!毕氲洁嵵緶Y,鶯時便恨得牙根發(fā)癢。 “那便不是你的錯?!?/br> 他竟全然不在意自己可能會給他帶來的麻煩。 鶯時又瞥了他一眼,鬼使神差地,口中便溜出一句:“你是不是喜歡我?” “我……我……”離塵聽得此言,方寸大亂,罕見地慌張起來。 再逢故人,勾起了塵封在經(jīng)年積雪之下,幾乎不敢再去回想的前塵舊夢,若干復(fù)雜的情緒在心底碰撞出火星,一點熱氣醺醺然蒸騰上來,讓他的心變得柔軟。至于所謂“喜歡“,他根本還沒機會去厘清、細思。按說既入了佛門,男女之情便該拋卻了。更何況,他到了這種境地,也沒有資格再去喜歡什么人。 然而面對著她的坦蕩,他卻無論如何也說不出那個“不“字。 忽的,寺內(nèi)鐘聲打破了一室靜寂。此鐘意在警示眾僧,戒貪,戒嗔癡,戒煩憂,方能明心見性,修成正果。 可偏偏,他心中卻泛起了層層散開,難以褪去的漣漪—— 分割線—— 更多小說請收藏:npo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