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痛……

    他的嘴唇翕動著，無數(shù)次地努力呼喊，卻只能感到更多的血液從脖子里涌出。

    堵不住，怎么都堵不住。頸動脈就像壞掉的水管一樣，不斷地瘋狂噴薄。

    大量失血使他意識模糊，他已經(jīng)站立不住，身體軟軟地靠在后面那人身上。那人慢慢地把他放到了地上，讓他終于得以看清對自己痛下殺手的是誰。

    江離。果然是江離。

    那張秀麗的臉上早已沒有了先前的柔情，有的只是冷酷和決絕，還濺上了幾滴鮮血。

    而她的腳腕上甚至還綁著他的領(lǐng)帶。

    ……好痛……頭好暈……整個世界都開始旋轉(zhuǎn)。

    江離滿手鮮血，低頭在他身上翻找著什么。汪遠(yuǎn)渾身癱軟地跪在了徐忍冬身旁，顫聲問：“阿離，你為什么……你怎么能……”

    江離把手伸進(jìn)徐忍冬的內(nèi)側(cè)口袋，粗魯?shù)姆?，近乎偏?zhí)地看了汪遠(yuǎn)一眼：“我不能看著你死?！?/br>
    與此同時，墻后的連喬帶著哭腔喊道：“忍冬哥……我好怕……你在哪里……我好怕……你別丟下我……”

    我在這里。我沒有丟下你。

    徐忍冬無力地朝那里伸出手，卻怎么也夠不著墻壁。他眼前開始發(fā)黑，視線漸漸模糊。

    “找到了！”江離壓低嗓音，卻壓不住聲音里的欣喜。她滿心歡喜地舉起那個被血染透的套娃，像個急于得到夸獎的小女孩，“阿遠(yuǎn)，你不會死了！你也有套娃了，我們可以從這里離開了！”

    汪遠(yuǎn)神情復(fù)雜地看著她，終究還是用顫抖的手指接過了套娃。他低下頭，對著徐忍冬輕輕地說了句：“對不起?！?/br>
    徐忍冬已經(jīng)什么都看不見。他流失了太多血液，身體漸漸僵硬發(fā)冷，仿佛血管里殘存的血液都開始凝結(jié)。一瞬間，他錯覺自己是躺在雪地里，到處都是茫茫的白。他已經(jīng)感覺不到痛苦，只是絕望。

    在這令人身心俱冷的絕望中，他聽到的最后的聲音，是連喬那幼鳥般的哀鳴。

    “不要丟下我……”

    作者有話要說：

    注1：圣杯、朗基奴斯槍都是耶穌圣器。教堂圣器室里會象征性地陳列一下這種東西。圣杯估計大家都知道了，朗基奴斯槍抄一段科普：這是一支曾經(jīng)刺穿耶穌基督的槍。根據(jù)圣經(jīng)記載，當(dāng)耶穌被釘在十字架上，一名百夫長用槍刺傷了他的側(cè)腹。這名百夫長就叫做朗基努斯。當(dāng)耶穌的血滴入朗基努斯的眼睛，朗基努斯在瞬間被感化，此后放棄了原先的身份，成為了一名僧侶，并擁有了行使神跡的能力。后來他被追認(rèn)為圣徒，稱為“圣朗基努斯”。

    注2：關(guān)于割喉。頸部解剖結(jié)構(gòu)是氣管在前（就是那個yingying的，喉結(jié)所在的地方），兩側(cè)頸動脈在氣管兩旁。一般人抹脖子都會選擇正前方，實際上割開的是氣管。此處江離知道解剖結(jié)構(gòu)，氮素黑暗中無法準(zhǔn)確定位頸動脈，所以直接割深，把氣管帶著頸動脈一起割斷，造成嚴(yán)重斷離傷。氣管漏氣之后人是無法說話的，也可以防止連喬聽到呼救聲。另外，關(guān)于前面的“聽到海螺聲”，其實海螺放在耳邊聽到的類似潮水的聲音是耳朵血管的血流在海螺里的回聲。我沒有親身聽過近距離飆血的聲音所以用這個聲音來類比一下……

    第9章 матрёш

    ……

    徐忍冬猛地睜開眼睛：“連喬！”

    他的喊聲在金屬制的電梯中來回碰撞，震得耳膜都嗡嗡作響。徐忍冬從不知道自己還能發(fā)出這樣凄厲的聲音。他坐在銀灰色的電梯中，茫然地摸了摸脖子。那里的肌膚光滑柔軟，完好如初，絲毫沒有被割開過的痕跡。

    ……又回來了嗎？

    他緩緩地爬起來，西裝外套從臂彎滑落。周圍的氣溫在一點一點地下降，很快地，“?！?，電梯門再次打開了。

    門外，是一成不變的雪景。

    仿佛一切都沒有發(fā)生過，仿佛他經(jīng)歷的那些痛苦都是虛幻夢境。

    可是……

    他低下頭，看到自己胸前的領(lǐng)帶。他還清楚記得自己躺在地上鮮血直流時，江離腳踝上露出的、用來固定關(guān)節(jié)的這條領(lǐng)帶。當(dāng)時他正處于瀕死的恐懼中，無暇多想。此時才反應(yīng)過來——他是遭到了背叛。

    他遭到了，他幫助過的人的，背叛。

    徐忍冬握緊拳頭，指尖深深陷入掌心。

    憤怒仿佛有了形體，硬邦邦地堵在他的胸口，讓他呼吸不暢。有那么一瞬間，他連這電梯都不想走出去了。反正無論怎么掙扎都是個死，他還掙扎什么呢？不如就這樣接受命運的安排，安靜地死在這里……不如就永遠(yuǎn)困守在這個地方……

    ——可是，為什么是我？

    很顯然，隊伍中的其他人沒有死后復(fù)活的能力，否則這個世界里就不會有死人了。但為什么，偏偏只有我能復(fù)活？

    為什么我要反復(fù)經(jīng)歷死亡的痛苦？我做錯了什么？難道一次慘死還不夠嗎？

    為什么是我？

    絕望一點一點地掠奪著他心臟的溫度，讓他由里而外地感到寒冷。他沉默地抱住自己的雙臂，心里卻忽然一動，涌現(xiàn)出一種奇異的、熟悉的感覺。

    ……他想起了連喬抱著他手臂的感覺。

    對了，連喬！

    徐忍冬朝電梯外望去，果然雪地里那串腳印還在。

    他復(fù)活之后這個世界就會重置，也就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