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敞雙手環(huán)握杯壁，不自覺地緩慢轉(zhuǎn)動杯子,有點心不在焉的樣子。

    他沒有喝,只盯著果汁發(fā)呆,也不說什么話。餐桌上空的小吊燈懸在頭頂，在他眼底投下一片陰影。

    宋輕舟雙手環(huán)抱在胸前，靠在椅背上想了想,說，“期末考試的成績馬上就要出來了。我看了你跟關(guān)潯的試卷,這次考試，你們答題的情況都不是很好。”

    路敞的目光一顫,抬起頭看向他。

    “不用緊張，我們現(xiàn)在是在家里。我只是把我看到的情況提前劇透給你，沒有責(zé)問的意思。”

    宋輕舟笑著說，“不過你們班主任劉老師就不一定了。做好挨罵的心理準(zhǔn)備?！?/br>
    路敞點了點頭，小聲問，“關(guān)潯也考的不好嗎?！?/br>
    他說過想離開最后一排的。突然發(fā)揮失常，到時候知道成績肯定很難過。

    “嗯。但說實話，對這次的考試結(jié)果，我能預(yù)料到一點?！彼屋p舟說，“你們兩個，是發(fā)生什么事情了嗎？”

    路敞沉默了很久，才下定決心般開口道，“他說他喜歡我，問我要不要跟他成為情侶?！?/br>
    “......”

    宋輕舟：“哇?！?/br>
    “那你呢。你的回答是什么？”

    路敞嘆了口氣，“我不知道。”

    “我從來沒有處理好過感情問題?！彼f，“現(xiàn)在我獲得的這份友情，也并不是因為我掌握了獲得它的技巧。是他帶給我的?！?/br>
    “對于一段感情的開端而言，技巧從來都是微不足道的?！?/br>
    宋輕舟建議道，“或許你更應(yīng)該相信直覺?！?/br>
    “我喜歡他。但是進(jìn)入一段新的關(guān)系，對我來說太艱難了?！?/br>
    “所以你情愿拒絕它？”

    宋輕舟停頓了一下，問，“你是不是，無法接受自己的性向？”

    路敞沉默了很久，才啞著嗓子低聲說，“我有點害怕?！?/br>
    他覺得有點看不清楚自己了，“好像要眼看著自己變成另一種人。我覺得......這并不是一件好事?！?/br>
    他說完才反應(yīng)過來，有點抱歉地看了宋輕舟一眼。

    宋輕舟沒有生氣，“或許你是對的。對于我們的生存環(huán)境而言，這并不是一種有利的天賦?！?/br>
    “但對于無法改變的事實，為什么不試著接受呢？”宋輕舟說。

    “性向本身并不會讓你變得不幸。可如果因為這個，你不敢跟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才真的是一件很可惜的事情?！?/br>
    路敞看了一眼緊閉的書房，問，“你們現(xiàn)在在一起，快樂嗎？”

    聽見他的問題，宋輕舟有些驚訝，接著卻笑了起來。

    “我想是的。”

    他去廚房給自己也倒了一杯果汁，靠在精心挑選的櫥柜上，語氣滿足，“我很喜歡我的生活?？梢宰≡谙矚g的房子里，親手打理自己的家，做我喜歡的工作，每天睜開眼睛就能看到愛的人?！?/br>
    “所以，不要覺得自己可怕?！彼f，“我們有開心生活的權(quán)利，我們也有能力這么做。在這一點上，我們跟其他任何人都沒什么不同。”

    他看著路敞，突然想起年少時的自己。

    剛剛發(fā)現(xiàn)自己在某些方面跟周圍人都“不一樣”的少年，滿心都是惶恐和不安。他在逐漸成長的過程中一路跌跌撞撞，經(jīng)歷過無數(shù)挫折和磨難才漸漸能認(rèn)清和接受自己。

    在這樣的一路上，能有彼此喜歡和信任的人陪伴，是多幸運的一件事。

    “我很高興你愿意跟我分享這些?！彼屋p舟說，“但我想，這些道理其實你都是明白的，對嗎？你只是想從我這里獲取一些勇氣。”

    “你心里，應(yīng)該已經(jīng)想好要怎么做了吧？”

    路敞點了點頭，卻又低聲說，“可他對我很失望?！?/br>
    “愛你的人是不會真的對你失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