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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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也不知如何了?!彼馈?/br> 她一說話,旁邊的人接二連三跟著嘆氣,大家都很餓了,往常這時(shí)候都已經(jīng)請安結(jié)束各回各宮,現(xiàn)在可好,都跟這坐冷板凳。 見娘娘們都不是很歡喜,吳蘭香猶豫片刻,還是快步進(jìn)了寢殿去稟報(bào)。 不多時(shí),元蘭芳出現(xiàn)在偏殿門口。 “給娘娘們請安,太后娘娘今日鳳體欠佳,無法前來正殿面見娘娘們,還請娘娘移步至寢宮?!?/br> 舒清嫵跟著眾人起身,略后退一步同齊夏菡并肩而行,一行人沉默地往寢宮行去。 穿過回廊,又繞過雅室并雕花回廊,一行人才來到張?zhí)螽惓HA麗富貴的寢宮。 剛一進(jìn)去,一股濃郁的苦澀藥味便撲面而來。 舒清嫵微微皺起眉頭:太后真的病了嗎? 然而眾人還來不及行禮請安,舒清嫵就聽到太后那尖銳的嗓子響起:“舒婕妤,你跪下?!?/br> 舒清嫵低頭挑眉:等在這里呢。 第50章 太后娘娘開口叫跪,一句緣由都沒有,舒清嫵再是不情愿,也只得跪下行禮。 舒清嫵福了福,低聲說了句是,然后便規(guī)規(guī)矩矩跪到地毯上。 索性太后奢華慣了,寢殿里鋪著厚實(shí)的牡丹錦繡地毯,跪在地上倒不怎么硌得慌。 因著這一出,其他妃嬪皆小心翼翼往邊上躲了躲,無形之中讓出一條縫隙,讓舒清嫵微微抬眼就能瞧見寢殿里的情景。 此刻的慈寧宮西暖閣中,正燒著熱氣騰騰的火墻,太后躺在雕刻有福祿壽喜紋樣的架子床上,身上蓋著厚重的錦被。 在她身邊,張采荷成坐在床沿上擦眼淚,瞧著剛剛是狠狠哭過的。 重重帷幕遮擋著,舒清嫵看不清太后的面容。 她低下頭,小心動(dòng)了動(dòng)膝蓋,讓自己跪得舒服一些。 大抵是太后一上來就讓舒清嫵跪下,寢殿里自是安靜極了,幾個(gè)宮妃匆匆行過禮,站在邊上一語不發(fā)。 還是張采荷一邊哭一邊打破了這場寧靜:“太后娘娘病了許多日,一直纏綿不起,又聽聞王選侍過身,自是越發(fā)悲痛,今日原本想去前殿同姐妹們說說話,到底也沒能起身?!?/br> 以張采荷的水平,定然說不出這樣的話,舒清嫵一聽就知道是張?zhí)蠼痰摹?/br> 她們這個(gè)“婆婆”,別的本事沒有,輪私自和胡鬧卻是一流的。 不用說她自己的親兒子不待見她,滿宮的后妃們也都不待見她,大抵除了張采荷真心把她當(dāng)親姑姑那么看待,旁人再無多少情分。 所以張采荷說得如此情深意切,邊上的宮妃們也都是象征性地擦擦眼角,到底沒人跟著哭。 舒清嫵就看到張采荷看了一眼太后,繼續(xù)說:“娘娘重病在身,無法處理王選侍的事,也沒多少心力,此事便由本宮并寧嬪與惠嬪一同協(xié)理,希望能讓王選侍能走得安然些。” 原來太后是打的這個(gè)主意。 若這一次是由端嬪牽頭給王選侍治喪,那么以后許多宮事都可以順理成章交到端嬪手上。 端嬪即便不是位份最高的宮妃,也連個(gè)妃位都沒有,卻能隱隱穩(wěn)坐第一把交椅。 太后這個(gè)小算盤,打得太好了。 但她不應(yīng)該踩著她舒清嫵的肩膀往上抬端嬪。 果然,張采荷這么一說完,許多人就聽明白怎么回事,凌雅柔不想摻合太后跟端嬪的破事,直接開口道:“太后娘娘,臣妾原在家中也沒學(xué)過這些,什么都不懂,哪里有端嬪跟惠嬪仔細(xì),還是由她們兩個(gè)一同cao辦吧?!?/br> 太后一個(gè)沒忍住,咳嗽出聲。 凌雅柔這么一開口,就直接把譚淑慧架在當(dāng)中,她是答應(yīng)也不是,不答應(yīng)也不是,總歸弄得十分尷尬。 張采荷面對這樣的場面,性子比較急的她立即就要張嘴反駁,卻還是被太后握住了手。 張?zhí)箅y得有些低啞的嗓音響起:“寧嬪說得在理,王選侍雖然過身,到底不是主位,喪事不宜太過喧鬧,有端嬪和惠嬪理應(yīng)可以辦妥當(dāng)?!?/br> 譚淑慧松了口氣,福了福:“是,臣妾一定盡心,太后娘娘放心?!?/br> 話說到這里,場面又安靜下來。 倒是馮秋月想要巴結(jié)太后,趕緊出來說:“娘娘可是鬧了什么病癥?日常身邊怎么也不能缺了人伺候,不如臣妾等一會(huì)兒便不走了,留下來給娘娘侍疾?!?/br> 侍疾是宮里的舊規(guī),一來顯得婆媳和睦,二來也寓意母慈子孝,算是一項(xiàng)常規(guī)傳統(tǒng),百多年來都沒廢棄。 太后病了,作為妃嬪都就要日日都來慈寧宮侍奉。 哪怕太后不情愿,妃嬪們也不情愿,但宮規(guī)如此,她們就得遵循。 但這一回太后生病沒有宣召,她們無從得知,一開始沒侍疾在情理之中,現(xiàn)在知道了再不來,就萬分說不過去了。 舒清嫵垂下眼眸,心里卻越發(fā)冷靜。 太后不肯讓人來,能證明許多事,她不是壓根就沒病,要么就是她這病來得蹊蹺,不想讓人尤其是皇帝知道。 舒清嫵垂下眼眸,不知道為什么,她突然想到了王選侍。 從王選侍,她又想起了那個(gè)命薄的張才人。 人人都說張才人命不好,意外而亡,但深宮內(nèi)院里,又哪里有那么多意外呢?大凡意外,從都到尾都是人為。 舒清嫵抬頭望向床前,大概剛才因著要說話,張采荷略微掀開了帳幔,正巧讓舒清嫵看到了太后的面容。 此刻的張?zhí)筇稍诖采?,烏黑的秀發(fā)整齊梳成長辮子,松松蜿蜒在床邊,她半闔著眼睛,面容略有些蒼白,因著沒有上唇脂,此刻嘴唇也是慘白顏色,莫名顯得蒼老許多。 太后一貫要面子,在外人面前一直都是精神抖擻的,這還是舒清嫵第一次看她如此衰弱。 她身上的那股精氣神仿佛都被人抽走,也不知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舒清嫵垂下眼眸,仔細(xì)回想這個(gè)時(shí)候的前朝事,太后的親弟弟早就被封為安國公,她的親侄子,張采荷的哥哥也被封為世子。蕭錦琛對這個(gè)母親不冷不熱,瞧著也沒什么好感,但是他面子上卻做到了極致。 逢年過節(jié)的賞賜總是安國公家的最好,宮里宮宴歌舞,安國公一家也都坐在最前面,同許多親王勛貴們平起平坐。 張家是蕭錦琛的母族,早年亦是后族,有這份體面倒是不為過。 可以說, 蕭錦琛給足了張家臉面,就是一點(diǎn)實(shí)權(quán)都不給。 年前那一次,大概是蕭錦琛暗示起了作用,過年期間張家安安靜靜的,便是進(jìn)宮參加宮宴也都很老實(shí),一句廢話都沒有。 舒清嫵以為張家這是害怕了,不敢再惹陛下不愉快,實(shí)際上卻還是出了事? 舒清嫵左思右想,實(shí)在想不到有什么要緊的事,最后她的思維還是落到張才人身上。 張才人也不知是好運(yùn)還是不幸,先是同太后同姓,都姓 了張,隨后又被先帝看中,賜住重華宮,最后甚至有了身孕,一時(shí)間光彩無二。 但這也是她悲劇的根源。 光芒太盛,她沒有那么深的底蘊(yùn),根本承托不住。 那么當(dāng)年的皇后娘娘,皇帝陛下的結(jié)發(fā)妻子,太子殿下的親生母后,對這位張才人又是如何看待的? 舒清嫵目光一閃,總覺得自己想明白許多事,但最后她卻還是頗有些疑惑:太后能有這樣的手段嗎? 她若真的有這等心機(jī),又怎么同蕭錦琛親生母子弄成這樣。 舒清嫵還是覺得,這件事里里外外透著古怪。 還不容她深思,太后的聲音再度響起:“昨日哀家就聽聞此時(shí)牽扯舒婕妤,王選侍的突然過身很可能同舒婕妤有些牽扯,今日哀家就要來問一問,到底是怎么一回事?!?/br> 這也就解釋了,她為何一開始就讓舒清嫵跪下的行為。 話中意思很明顯,她從證據(jù)上看認(rèn)為是舒清嫵下的手,所以要狠狠治罪。 但舒清嫵卻一點(diǎn)都不怕她。 她就板板整整跪在那,聲音異常清亮:“太后娘娘,您要問什么?” 張?zhí)鬀]成想她這么理直氣壯,跪了這一會(huì)兒卻一點(diǎn)都不委屈,反而很是豁達(dá)敞亮,不由咳嗽了兩聲。 張采荷一看她咳得臉都紅了,回頭瞪了舒清嫵一眼:“舒婕妤,對太后恭敬些?!?/br> 舒清嫵卻全然不怕她,也不覺得自己有什么好跪的,她只是淡淡道:“端嬪娘娘,若臣妾對太后不恭敬,太后娘娘讓臣妾跪時(shí)臣妾大可不必跪?!?/br> 她說話不快不慢,也沒什么情緒起伏,甚至臉上還帶著淡笑,無論怎么看,都同“不恭敬”搭不上邊。 張采荷從來說不過她,被她懟了這么一句,立即就氣紅了臉。 舒清嫵暗自感嘆,這姑侄兩個(gè)真是太像了。 “回稟太后娘娘,臣妾知道為何一進(jìn)寢殿娘娘就讓臣妾跪下,太后娘娘對咱們這些妃嬪都是一樣看待,打心底里把咱們當(dāng)成親女兒,”舒清嫵頓了頓,說得那叫一個(gè)感人肺腑,“王選侍遭逢大難,早早過身,太后娘娘悲痛萬分,悲傷之余聽了些風(fēng)言風(fēng)語錯(cuò)信他人,也在情理之中?!?/br> 舒清嫵一字一句都說得清清楚楚。 太后聽了她的話,差點(diǎn)沒喘上氣來。 張采荷忙幫她順了順胸口,低聲勸了幾句,才讓她略好了些。 俗話說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太后這么大個(gè)禍害,前世十來年都沒病過,舒清嫵很是不信她真的就一病不起了。 這番做樣子,還不是為了磋磨她。 隆慶二年一開年,她就搶了端嬪的風(fēng)頭,太后又怎么咽得下這口氣。 舒清嫵看那姑侄二人沒表態(tài),繼續(xù)道:“回稟太后娘娘,臣妾同王選侍之間的牽扯,慎刑司并陛下的乾元宮都查得清清楚楚,若臣妾真有什么不妥當(dāng)之處,現(xiàn)在早就幽閉景玉宮中不得出,娘娘且放心便是。” 就是因?yàn)樘靼走@些,太后才動(dòng)了怒,她完全不聽舒清嫵的辯解,只嘶啞著嗓音喊道:“你這小……小……小丫頭片子!你!” 太后這么說了兩句,劇烈地咳嗽起來。 就在這時(shí),舒清嫵在一陣刺耳的咳嗽聲里,突然聽到熟悉的腳步聲。 舒清嫵心中一動(dòng),她立即低下頭去,努力逼出兩滴眼淚來。 “太后娘娘,”舒清嫵哀婉地道,“娘娘可千萬別因臣妾?dú)鈮牧松碜??!?/br> 舒清嫵聲音落下,另一道冷淡低沉的嗓音響起:“這是怎么回事?在太后寢宮鬧什么呢?” 眾人下意識往后退了退,倒是一下子顯露出跪在當(dāng)間的舒清嫵。 舒清嫵感到一陣?yán)滹L(fēng)飄過,一道玄色的身影來到她的身邊,寬大的廣袖之下,是蕭錦琛蒼白修長的手指。 此時(shí)此刻,她眼中淚光閃爍,世間一片朦朧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