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檀說完轉(zhuǎn)身就要離去，朱羽照夜望著這空蕩蕩的宮殿，沒來由地感到一陣害怕，伸手抓住了墨檀的裙裾。

    墨檀回頭，小小的孩子睜大了眼睛望著她，眼睛中寫滿了不安：“我不想一個人留在這里，琉光呢，我要找他?！?/br>
    墨檀蹲下身子，和朱羽照夜對視著。

    墨檀的美麗是張揚而耀眼的，她的目光濃烈如火，她說，“不要找琉光，你最好離他遠遠的?！?/br>
    她伸出手來，撫摸朱羽照夜的臉，指尖慢慢地劃過女孩的眉梢和眼角，她的聲音甜美，宛如情人低語，說出口的卻是冷酷的話。

    “我可真討厭你，看到你就想把你撕成碎片，可是琉光把你帶回來的，他說了要照顧你，我就要遵從他的意愿，在這片無寐海中，他是我們的王，無人敢違抗他。但是，你太令人厭惡了，你最好老老實實地一直呆在這里，不要再出現(xiàn)在琉光的面前，知道了嗎？”

    墨檀高傲地離去，空氣中殘留著她身上梔子花的香氣，然后漸漸淡去。

    朱羽照夜抬頭，茫然地看了看四周，試圖尋找母親當年留下的痕跡，但是，什么也沒有，歲月已經(jīng)湮沒了一切。她靠著墻，慢慢坐下，抱著膝蓋蜷成一團。

    周圍靜默無聲，這里是沉寂的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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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封面是女主的人設(shè)，我的女主超美超帥！

    第6章

    海里沒有白晝和黑夜，只有銀色的珍珠鑲嵌在墻上，發(fā)出柔和的光。更漏里的細沙，顯示著此時已是深夜。

    海琉光褪下上半身的衣裳，露出肩膀上的傷口，龍族的愈合力是驚人的，原本透骨的傷口已經(jīng)有了合攏的跡象，但海琉光只是隨意地包扎了一下，如今血和rou混合著，看過去十分猙獰。

    墨檀跪坐在海琉光的身后，心疼得幾乎要落淚：“怎么會這么不小心呢，你已經(jīng)很久沒有受過這樣的傷了。早知道，我要跟你一起去戰(zhàn)場，免得你受傷了都沒人照顧?！?/br>
    她的手掌小心翼翼地撫過猙獰的血rou，掌心發(fā)出一股柔和的綠色光芒，慢慢地撫平那創(chuàng)口。

    墨檀原是藥師族公主，天賦擅于醫(yī)藥之道，當年龍族聘她為海琉光的側(cè)妃，就是為了讓她貼身伺奉海琉光。

    多年以來養(yǎng)成的習慣，海琉光除了墨檀外，沒有讓任何人看過他的身體，如果墨檀不在身邊，即使受傷了他也只是自己收拾。

    “這點小傷，有什么關(guān)系呢?！焙Ａ鸸饴唤?jīng)心地道，“只是當時在戰(zhàn)場上忽然聽到白芷的消息，有點走神了。”

    墨檀處理好了傷口，戳了海琉光一下，不悅道：“不要提那個女人，一想起她我就生氣。”

    “朱羽照夜呢？”海琉光看了墨檀一眼，很肯定地說，“你欺負她了？”

    “對，我就是欺負她了。”墨檀咬了咬嘴唇，“她長得……太象那個人了，我看見那張臉就很不高興。你為什么要帶她回來？龍王妃和朱雀王的孽種，你難道想讓妙善天都的人都笑話你嗎？”

    “這世界上，有誰敢笑話我呢？”海琉光淡淡地道，“至于朱羽，你應該知道的，我無法丟下她不管。”

    墨檀恨恨地道：“我知道，白芷也知道，她故意死在你的面前，就是知道你一定會保護這個孩子，這個狡猾的女人，她總是這么自私?！?/br>
    海琉光輕輕地嘆氣：“墨檀，我……”

    “噓”墨檀用手指輕輕地碰觸他的嘴唇，他的嘴唇總是那么冰冷。

    墨檀低聲對他說：“不要再提朱羽，也不要再提白芷了，我們不說這個，好嗎，琉光?！彼Ａ苏Ｑ劬Γ皳Q個話題，來，你告訴我，一回來就去找摩珂長老做什么去了？”

    海琉光想起這個，用手扶著額頭，無奈地笑了起來：“我把阿迦葉留在東方邊境了，臨走的時候，他當著龍族眾人的面宣稱，他會在邊境戰(zhàn)場上發(fā)奮磨礪，遲早有一天要打敗我，成為龍族之王，叫我等著看?！?/br>
    墨檀嗤之以鼻：“他總是這么幼稚，摩珂長老要被他氣壞的?！?/br>
    海琉光苦笑道：“是，陸吾說漏嘴了，讓長老知道了這些話，長老暴跳如雷，揚言馬上要趕往東方邊境，把這個大逆不道的兒子打死，我好不容易才把他安撫下來了?！?/br>
    “你就該讓他去，把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痛打一頓，看他還敢不敢這么狂妄，就憑他，想打敗你？做夢吧。”墨檀掩嘴吃吃地笑。

    “你別這么說他，除了我之外，阿迦葉是龍族最強的戰(zhàn)士，他英勇、忠誠，沒有比他更合適的人選了，我們龍族只尊奉強者為王，只要他能打敗我，這個龍王的位置我可以交給他?！?/br>
    海琉光望著墨檀，“還有你，墨檀，他一直都那么喜歡你……”

    “可是，我只在乎你，琉光?！蹦词諗苛诵σ?，美麗的臉龐上浮現(xiàn)出茫然而憂傷的表情，她的目光柔軟如春天的碧水，“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我什么也不要，只想一直陪在你的身邊?！?/br>
    “你這個傻瓜?！焙Ａ鸸鈬@息著，疲倦地躺下，將身子仰靠在床榻上。

    他注視著床頂垂下的流蘇，那是用七色錦翅鳥的尾羽織出的絲絳，尾梢墜著世間罕見的火焰珍珠，只是靜靜地垂著，也能變幻出華彩的珠光。

    海琉光出神了片刻，忽然道：“墨檀，為我點一只曼殊沙華香吧。”

    “不行?！蹦磾嗳痪芙^，“你已經(jīng)開始對這個香料上癮了，不能再用了，會損害你的身體?！?/br>
    “可是我無法入睡。”

    海琉光半閉著眼睛，鑲嵌在龍王寢宮墻上的珍珠是最明亮的，但隔著低垂的鮫紗，那銀白色的珠光只勾勒出他臉部美麗挺拔的輪廓，而在眼眸深處抹上了一點陰郁的影子。

    他的聲音宛如夢囈：“從東方邊境到這里，我都沒有睡著過，閉上眼睛，我就會想起從前的時光、從前的事情，我不愿去想，可那些，總是在我腦海里翻騰不休，墨檀，我很累了，為我點一只曼殊沙華香，讓我睡一下，好嗎？”

    “琉光?！蹦吹吐暯兴拿?。

    他沒有回答，眼睛漸漸地闔上了，長而濃密的睫毛微微地顫動著，墨檀知道他一向隱忍，他在極力地壓抑著自己。

    墨檀猶豫了許久，終究還是起身，取出了一支特別調(diào)制的曼殊沙華香，在珊瑚香爐中點燃。

    一種奇特的香味悄無聲息地在空氣中彌漫開，宛如煙水綿長，隔著千里云路、萬重海市，引離人歸去來，安生。而后，仿佛白露凝固在梔子花瓣邊緣，將滴未滴，一切沉靜、沉睡。

    “琉光……”墨檀的聲音柔美如蜜，把他的名字在舌尖含了許久，然后呵出，“你睡吧，我會在這里一直陪著你，只有我……”

    而他或許已經(jīng)睡去，未曾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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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羽照夜迷迷糊糊地不知道睡了多久，醒來的時候把臉在枕頭上蹭了蹭，想起這或許是母親當年用過的舊物，心下覺得一陣傷懷。

    她小心翼翼地把眼淚?；厝?，下床走了兩步，周圍還是空無一人。

    她想了想，推開窗戶，抬頭望了出去，高高的遠處，天是海藍，魚是繁星，無邊無際的水天曠野，一只調(diào)皮的蝶尾大魚搖搖擺擺地游過來，在結(jié)界邊緣蹭來蹭去，泛起波光蕩漾。

    朱羽照夜呆呆地望著，似乎被迷住了，不知不覺在背后展開了一對金色的羽翼，羽翼嘗試地扇動了兩下，自然地就找到了感覺，她從窗口飛出，向上方的結(jié)界天幕飛去。

    此刻在無寐海中正是夜晚，眾人都在各自安睡中，但巡夜的守衛(wèi)很快發(fā)現(xiàn)了朱羽照夜，領(lǐng)頭的一聲大喊：“喂，你去哪里，快下來?！?/br>
    朱羽照夜停了一下，低頭看了看，覺得有幾分膽怯、又有幾分賭氣的意味，撲動翅膀，更快地飛走了。

    守衛(wèi)們互相看了一眼。

    一個守衛(wèi)說：“這時候跑到城外去，或許有鯊魚會把她一口吞掉，或許有海洋暗流會把她卷走，太危險了?！?/br>
    另一個說：“但是王和墨檀殿下并沒有吩咐過要看管她呢?！?/br>
    馬上有人默契地接口：“而且我們已經(jīng)叫過她了，沒辦法，是這個孩子自己不聽話。”

    最后還是頭領(lǐng)慢吞吞地說：“還是去稟告一下王吧，不過，王估計還沒有起來呢，這種小事情，真不知道要不要去打擾他?！?/br>
    他們一邊議論著，一邊若無其事地繼續(xù)巡夜去了。

    這邊出了結(jié)界后，朱羽就收起了翅膀，向那只蝶尾大魚游去，試圖抓住它。

    那魚兒幾乎和朱羽照夜一般大小，魚身上有著藍紫相間的鱗片，微微地泛著熒光，寬大飄逸的尾鰭又是淡淡的粉紅，在水中如蝴蝶的翅膀展開飄浮，看過去美麗而溫馴，但它的動作卻十分靈活，在水中穿梭自如，總是在朱羽照夜快要碰到它的時候躲開。

    朱羽照夜追著魚兒，不知不覺越游越遠去了。

    蝶尾魚游著游著，忽然一擺尾不見了。

    朱羽照夜停下來看了一下，才發(fā)現(xiàn)前方橫著一座山崖，海底山脈綿延起伏，石壁上長滿了各種形狀的藻類和海螺，有些還發(fā)著光，引得魚兒和蝦子在其中進進出出。

    那蝶尾大魚游入海藻叢中去，再也看不到了。

    朱羽照夜回頭望去，不見來路、不見歸處，海洋幽深無際，人在其中，微小如塵埃。

    她的心中竟奇異地毫無懼意，攤開手腳，隨波飄搖，只覺得這世界自然當是如此廣闊。

    不知道飄浮了多久，朱羽照夜都快愜意地瞇上眼睛了。

    突然，小魚小蝦們驚慌失措起來，嘩啦一下全部躲入海藻中，連附在石壁上的海螺都縮了起來。

    朱羽照夜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一股強大的洋流涌來，一下把她壓到山崖上，幾乎要把她的胸腔都壓扁。

    海水中傳來異樣的波動，萬幸邊上就是一道裂開的石縫，朱羽照夜憑著本能，掙扎著挪到石縫里，石崖?lián)踝×舜蟛糠炙畨?，她勉強喘過一口氣來，從縫隙中望出去。

    第7章

    初時看不清楚，只聽見驚人的轟然響聲從遠處傳來，過了一會兒，漸漸近了，朱羽照夜不由瞪大了眼睛。

    有龍破浪而來，萬物莫不戰(zhàn)栗。威武的海洋霸主現(xiàn)出真身，強壯的身軀逾十數(shù)丈，如鋼鐵般的巨大鱗片覆蓋其上，須髯如戟，龍角灼然，帶著鋪天蓋地的氣勢從遠方奔來。

    兩頭黑龍在前，一頭藍龍在后，藍龍發(fā)出憤怒的咆哮，龍鳴若雷，聲音卻顯得十分蒼老：“太陽都升起來了，你們兩個還不起來cao練，如此懈怠，太不像話！”

    兩頭黑龍原來是在逃竄中，一頭仍然不忘回頭喊道：“長老你說錯了，我們這是在海底，哪里有太陽？”

    另一頭也大叫著抱怨道，“我剛從戰(zhàn)場上回來，我需要休息啊，長老你太嚴厲了?！?/br>
    老龍氣得翹起了須髯：“龍族先輩們都是披甲枕戈、終日不懈，如今你們卻貪圖安逸，個個不思進取，長此以往，我龍族憑什么來保持長盛不敗？”

    年輕的黑龍試圖負隅頑抗，兀自爭辯：“我們有琉光王在，他是龍族迄今最強大的王者，只要有他，就不用擔心?！?/br>
    另一只點頭附和：“是啊，長老，我們要是太思上進，象阿迦葉那樣，你也要生氣的?！?/br>
    朱羽照夜在一邊聽得，覺得很有幾分耳熟，想起其中一個似乎是陸吾的聲音。

    老龍氣得不想說話，猛然張口突出一道利刃冰霜，把兩只黑龍劈個正著。

    黑龍來不及躲開，硬生生地受了，被劈得身子亂扭，龍的尾巴掃過海中山崖，擊碎一大片石壁，整個山崖縫隙都崩裂開了。

    巨大的石頭紛紛滾落下來，朱羽照夜緊緊地縮成一團，抱住了頭。

    忽然斜里卷來一陣強勁的水流，把石頭從她的頭上卷開。朱羽照夜半天不見石頭砸下來，睜開了眼睛，正對上一只有她半人高的眼珠子。

    老龍不知道何時已經(jīng)來到她的面前，淺藍色的豎瞳冷冷地盯著她。

    老龍抽了抽鼻子，嗅了嗅朱羽照夜身上的味道，“我還以為這片海域哪里混進來了小蟲子，原來是朱雀族的小鳥，哼哼，我最不喜歡這種味道了?！?/br>
    被一只強大的龍族如此貼近地盯視著，屬于強者的威壓磅礴濃重，把朱羽照夜整個人壓得動彈不得。

    但是，從血脈中帶來的天性此刻卻瘋狂地鼓動著，從心底深處涌上一陣澎湃的情緒，全身的血液都沸騰起來，恐懼和戰(zhàn)意矛盾地交錯在一起，令她發(fā)抖。

    老龍并沒有覺察到朱羽照夜的異樣，他不悅地嘀咕，“琉光到底在想什么，把這樣的東西帶回來，是因為太小了嗎，他想養(yǎng)大一點再吃嗎？”老龍搖搖頭，氣咻咻地游走了。

    朱羽照夜還沒來得及喘過氣，兩頭黑龍已經(jīng)貼了過來，頭湊著頭，審視地望著她。

    那一只陌生的黑龍問道：“這就是那只朱雀嗎？”

    陸吾答道：“是的，王真是瘋了，一直護著她。雖說王一向是英明的，但這次我實在不能明白他的意圖，白芷背叛了王，朱雀更是我們龍族的生死仇敵，王為什么要留下她？難道真是因為對白芷不能忘情嗎，我不相信王會是那么軟弱的人。”

    “也許就如長老說的，王是想把她養(yǎng)大了再吃。”另外那只黑龍不懷好意地上下打量著，“朱雀的王血，味道應該很美妙吧，不然，讓我先嘗嘗一只胳膊或者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