泊云怔愣回頭，嘴仍難以置信地微張著，他看齊明一臉正色，不似開玩笑，才道：“你真要收這……小孩兒為徒？”

    齊明眉一挑，他一身白衣仙風(fēng)道骨，可卻不似一般修士那么內(nèi)斂清高、固守成規(guī)，“有何不可?！?/br>
    泊云嘆道：“你已經(jīng)許久不曾收徒了。”

    “這般好的資質(zhì)，我若不收，難不成還留給你們？”齊明朗聲笑了。

    “你真覺得這資質(zhì)好？”泊云倒吸了一口氣，“罷了，你說好那便是好的?！?/br>
    齊明笑而不語，只微微垂頭看向跟前那身著朱紅布衣的孩童。

    鮮鈺心里明白，齊明之所以要收她為徒，興許是因為她這靈海和仙筋著實引人好奇，但更多的，大抵是看在東洲皇室的面子。

    她剛來時厲青凝就招了她過去，這分明是想留下她的意思。

    以她這資質(zhì)，一般人不敢輕易收入座下，若是左右推托，她怕是上了島也沒有著落。

    齊明見她未答，調(diào)侃道：“怎么，你這小孩兒莫非還看不上本君？”

    鮮鈺凝神抬眸，一雙黑黝黝的眼睛精亮一片，身一矮便彎腰拜了下去，聲音脆生生如鳥雀一般，“師尊在上受徒兒一拜。”

    齊明大笑著把她扶了起來，從懷里摸出了一塊玉牌，玉牌上雕著“慰風(fēng)”二字，他道：“這玉牌日后便是你的了?！?/br>
    “多謝師尊?！滨r鈺目不斜視地看著齊明捏著那玉牌。

    齊明的手指從玉牌一角上一劃而過，指尖過處，細(xì)碎的玉屑隨風(fēng)揚起，而玉牌上赫然出現(xiàn)了她的名字——

    “鮮鈺?！?/br>
    不少孩童艷羨地望著，單單看著那手掌大的扁玉牌就看癡了。

    鮮鈺接了過去，把那片輕薄的玉牌捂進(jìn)了懷里，像揣什么寶貝似的。

    想來她前世未曾有過什么師父，唯獨有個她從路上撿來的孤魂指點了她幾回。

    那游魂附在一只兔子身上，自稱是什么隕落大能，卻貪戀凡塵，賴在一只兔子身上不肯走，伴著她經(jīng)歷了幾場殺伐，最后為她擋刀傷了神魂，連轉(zhuǎn)世都不可再轉(zhuǎn)。

    鮮鈺蹙眉默忖，她與那游魂相識應(yīng)當(dāng)是在數(shù)年后，找它尚還不急。

    她微微側(cè)頭，見到人群中風(fēng)愿眠緊抿著唇，一臉憤恨又羞恥的樣子，憤恨大抵是因為齊明收她為徒，而羞恥定然是因為那中品仙筋和中品靈海。

    再看風(fēng)翡玉，弱不禁風(fēng)地站著，神情淡然，嘴角噙著點若有若無的笑，叫人看不出是欣喜還是別有他意。

    在齊明認(rèn)了徒后，遠(yuǎn)處那黑沉沉的轎子垂簾一掀，轎里厲青凝的臉出現(xiàn)在明暗之間，她半抬起手招了招，垂至肘間的玄色袖子如淬碧光。

    鮮鈺跑了過去，立在轎子邊上輕聲道：“殿下？”

    “長公主殿下？”厲青凝居高臨下的往窗外看，她話音沉得有點兒濁，像是在質(zhì)疑什么一般，一字一頓地復(fù)述著。

    鮮鈺愣了一瞬，更是覺得長公主的心思好難猜。

    “既然師尊已將你收入座下，何不改口。”厲青凝又道。

    “啊，”鮮鈺驚愕地道出了點短促的氣音，本以為厲青凝只是見她可憐，隨意施以援手，可沒想到被名正言順收入門下之后，她是真的有名分。

    “還不喚我。”厲青凝緩緩道。

    話音方落，鮮鈺便留意到厲青凝連稱呼都變了，前世無論她們的關(guān)系變得如何親昵，她可都不曾自稱一個“我”字。

    這么一想，心里不免泛酸，她前世總覺得長公主對她無心無情，戴了面具，還蒙了心。

    厲青凝眸色很深，即便是笑著也總給人一種薄涼無心的感覺，她自知涼薄，卻不加收斂的這么看一個孩童。

    她莫名覺得這小孩兒很怪，可又說不出是哪里怪。

    正不著痕跡地打量時，轎子外的女孩兒忸怩地絞起了手指，咬著唇眼眶紅紅地抬頭，嘴一咧就從喉里擠出了嬌軟的聲音來，“師姐。”

    厲青凝頓時又不覺得鮮鈺怪了，分明只是個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兒，單純至極。

    鮮鈺矯揉造作了一番，在喊出“師姐”兩字后嘴里跟舔了蜜一樣。

    甜的，竟比偷香還甜。

    可惜她如今年紀(jì)太小，就算是想偷香也找不出什么好借口來。

    厲青凝在轎里沉沉地“嗯”了一聲，答應(yīng)了鮮鈺的輕喚。

    鮮鈺一笑，不免又做作起來，十足像個年幼的小姑娘，得了趣后又重重復(fù)復(fù)喊了好幾聲“師姐”。

    厲青凝不厭其煩地低聲回應(yīng)，又應(yīng)了幾聲后，她轉(zhuǎn)而道：“牛乳茶滋味如何。”

    鮮鈺笑了，顯然厲青凝是想用牛乳茶來堵她的嘴了。

    一旁，齊明和泊云那兒已經(jīng)挑齊了上島的孩童，落選的站在一旁郁郁寡歡著，其中不乏有暗自抹淚的。

    慰風(fēng)島五載一開，許多人等不了那么久，這一回落選，下一回也未必能被選中，這么一來，離權(quán)勢富貴又少了一條大道。

    鮮鈺掃了一眼，在二十人里看見風(fēng)翡玉和風(fēng)北還的身影，風(fēng)愿眠卻不在其中，想來是因為她占了一個名額，原本資質(zhì)就不甚優(yōu)越的風(fēng)愿眠就被擠出去了。

    不可惜，也不可惋惜，那檀夫人向來不是任人欺負(fù)的，她定然早給風(fēng)愿眠找了別的出路。

    風(fēng)?；鸬木辰缫呀?jīng)久久不得提升，再過不久，他便不得不為?；饘m挑選新主，若是風(fēng)愿眠回了?；饘m，這宮主之位怕是就落在她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