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活一世，她是要更惜命一些。

    眼下正是博取同情的好時(shí)候，鮮鈺硬是逼著自己睜開眼，使勁抬手扯住了厲青凝的袖口。

    可惜厲青凝不甚領(lǐng)情，輕飄飄地?fù)荛_了她的手。

    厲青凝垂眼看她，覺得這病得臉頰通紅的小姑娘似乎是挺惹人愛憐的。

    鮮鈺一雙眼微微泛紅，鼻尖也似抹了胭脂一般，唇微微張著喘氣，整個(gè)像極了易碎的瓷器。

    絨兒站在一旁哭哭啼啼，像極了她家六姑娘已經(jīng)一命嗚呼，她抹著眼淚，抽泣著道：“殿下，六姑娘可還有救？”

    厲青凝沉默了半晌，連半句準(zhǔn)話也不給，側(cè)頭招來了站在門外的芳心，“昨日的方子記住了么?！?/br>
    “記住了?！狈夹牡皖^道。

    厲青凝微微頷首，“去拾好藥材，帶鮮鈺去淮清閣泡上半個(gè)時(shí)辰?！?/br>
    鮮鈺雙目一瞪，難以置信她都這模樣了，厲青凝還要她去泡澡？

    再說，齊明分明說的是戌時(shí)，這時(shí)候去泡怎么也不太對。

    “如此今夜就無須再泡了?！眳柷嗄馈?/br>
    鮮鈺哽了一下，實(shí)在想摸摸自己的額頭，看看是不是真guntang勝火，這究竟是她病了，還是厲青凝傻了，有這樣讓人去泡冷水的么。

    她一雙眼已是泫然欲泣，眼睫都快被打濕了，渾身上下都寫滿了抗拒二字，可偏偏厲青凝像是看不出來一般。

    厲青凝實(shí)在沒有心，下頜微微一揚(yáng)，又對芳心道：“還不快去?！?/br>
    芳心這才匆匆離開，一瞬就不見了人影。

    鮮鈺著實(shí)想開口為自己討公道，可又想，若是違逆了厲青凝的意，厲青凝大抵要不樂意了。

    罷了，泡就泡，大不了重病纏身拼死泡冷泉，博美人一笑。

    事實(shí)上美人并不會笑，只冷著臉站在池邊上，低垂著眼，似無心無情般看著池里的人。

    又是這個(gè)池子，水面上浮著的又是一樣的藥草，氣味也是一樣的氣味。

    鮮鈺穿著里衣渾身哆嗦地站在水里，她唇齒直打顫，只覺得這泉水的涼意似滲入了骨子里一般，讓她像是置身于冰窟深處。

    她仰頭看厲青凝，小臉煞白得血色盡無。

    池里的人衣裳和頭發(fā)盡濕，臉上也沾了些許水珠，分明是在池里跌了一下才沾濕的。

    反觀池邊站著的人，依舊是一副端莊秀麗的模樣，似不染凡塵一般，玄色的衣擺被斂至身后，連丁點(diǎn)水珠也沒碰著。

    厲青凝低垂著狹長的鳳眼看她，目光雖不帶分毫冷厲，可也不甚柔和。

    她起初只是在想，這奪舍的孤魂邪祟究竟能忍到什么地步，可盯久了，竟有些愣了神。

    這已不是她第一次在鮮鈺的身上看見那紅衣人的影子了，兩人一長一幼，一裝模作樣，做戲做得爐火純青，一灑脫自在，隨心所欲又媚態(tài)盡顯。

    除了肩上那一道疤，兩人怎么看也不太像。

    厲青凝起初懷疑過這女童是紅衣人縮骨而成的，可經(jīng)幾番試探，別說縮骨了，這女童身上連易容的痕跡也沒有。

    如此一來，能解釋這女童反常之態(tài)的，就只有奪舍這一術(shù)了，只是不知她與紅衣人究竟是何關(guān)系。

    厲青凝微微蹙眉，誠然，除了東洲那一群意欲要她性命的，她已許久不曾對誰這么上心了。

    盯那女童盯久了，恍惚中，也不知是在夢中還是她的胡思亂想，池中冷水上似氤氳起水汽一般，那水汽像云又像霧，陡然間將整個(gè)屋子填滿了。

    視線所及之處盡是白茫茫的水霧，隱隱看見一只細(xì)白似柔荑的手從中伸了出來。

    那只手的五指細(xì)瘦白皙，手背上經(jīng)絡(luò)淡青，腕骨細(xì)得不堪一折，脆弱得堪比蝶翼。

    她不為所動，似是入定的圣人一般，連雙眸也沒有多眨一下。

    紅衣人從繚繞的霧氣中露出了一張怒極反笑的臉，她一雙眼紅得似要滴血，嘴唇被緊咬著近無血色。

    厲青凝依舊不為所動，直至被紅衣人用纖指戳了心口，她才抬手握住了那根仍杵在她心口處的手指。

    紅衣人愣了一瞬，咬著唇的玉牙一松，從喉嚨里擠出了一句話來：“厲青凝，你有沒有心。”

    厲青凝察覺自己松開了紅衣人的手，用自己那一如既往冷淡的聲音道：“我有沒有心，你還不知道么。”

    紅衣人氣急敗壞，一張艷麗的臉憋得直泛紅，美得勾人心弦，不可方物。她越靠越近，似索吻一般微微揚(yáng)起下顎，眼眸低垂著直盯著近在咫尺的唇。

    目含秋水，風(fēng)嬌水媚，真真是個(gè)美人。

    厲青凝只覺得自己呼吸一重，險(xiǎn)些就要迎了上去，可只一瞬便打住了，還往后一仰微微避開了些許。

    紅衣人冷哼了一聲，后退了一步就躺在了溫泉池邊，枕著打磨得光滑的石子，徑自撩起了下擺，露出一雙玉白的腿來。

    池邊的水方及踝高，可她這一躺下足以浸濕大半。

    像是在激怒她一般，紅衣人翹起唇角就笑了，“殿下高高在上不可褻瀆，可我今日卻偏偏要褻瀆這東洲之花?！?/br>
    話音方落，斷斷續(xù)續(xù)、時(shí)急時(shí)慢的喘氣聲響起，清喉嬌囀，擾人心弦。

    厲青凝眉心一蹙，微微偏開了眼，緩緩道：“風(fēng)宮主請自重?！?/br>
    那紅衣人挑釁般挑起了眉，正欲說什么的時(shí)候，厲青凝忽然聽見撲通一聲巨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