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厲載譽(yù)如巨石沉底一般，大呼了一口氣，緩緩坐了回去，將那聽濤珠舉到眼前又仔仔細(xì)細(xì)看了許久。

    他的嘴角越咧越開，看仔細(xì)后五指一收，將那聽濤珠裹在了掌心中，笑道：“賞，天師臺(tái)要賞，凝兒你，朕也要賞?！?/br>
    這十來年，厲青凝已許久未曾聽過厲載譽(yù)這么喚她了，這字眼雖親昵，可從他口中吐出，又被她聽至耳里，仍是冷冰冰的。

    厲載譽(yù)可不是什么念情分的人，厲青凝一直都很清楚。

    在躬身道謝后，厲青凝便回了陽寧宮，讓芳心命人清洗浴池再燒好熱水。

    是夜，宮里傳來消息，二皇子厲無垠早就出了宮。

    厲青凝倒了一盞熱茶，忽聽窗外傳來簌簌聲響，她撐起窗欞，只見一只紙鶴飛了進(jìn)來，在她的指尖化作了灰燼。

    她五指一攏，便將那灰燼盡數(shù)納入掌心，回頭走至桌邊將掌心緩緩打開，使得灰燼落在了桌上。

    方才倒出的那一盞熱茶被澆在了灰燼之上，只見那些塵屑與灰匯聚在一塊，凝成了幾個(gè)字——

    “人已出城?！?/br>
    只消一瞬，凝起的灰屑再度散開，與茶水一齊順著桌沿落在地上。

    這“人”指的自然就是厲無垠，無須多想，是厲無垠領(lǐng)著士兵與醫(yī)士出了城，連夜趕往霧里鎮(zhèn)。

    終于出城了。

    厲青凝拍拂著掌心，終于緩緩?fù)鲁隽艘豢跐釟狻?/br>
    她將茶盞抵至唇邊，抿了一口茶盞里余下的茶，緊繃的肩頸才終于松開了些許。

    也不知鮮鈺如何了，那樣貿(mào)然離鏡，也不知會(huì)不會(huì)有損傷。

    國師想必是注意到她別在腰間的執(zhí)鏡有異，在甩出聽濤珠的時(shí)候，又故意控水擊落了她的執(zhí)鏡。

    幸好，幸好鏡碎前鮮鈺便走了。

    “芳心?！眳柷嗄鋈粨P(yáng)聲道。

    芳心推開門走了進(jìn)來，瞅著自家主子神色不對(duì)，低著聲道：“芳心在。”

    “那冼月露可有送到仁儀宮？”厲青凝問道。

    芳心連忙答：“送到了，寧妃娘娘十分歡欣?！?/br>
    “歡欣？”厲青凝垂著眼眸，低聲呢喃起這兩個(gè)字，又問道：“她可還說了什么？”

    “并無?！狈夹念D了一下，細(xì)眉微微蹙眉，恍然回神，又道：“倒是寧妃那婢女有些古怪，扯著寧妃的袖口一直使著眼色，似是不大想讓寧妃收?！?/br>
    “一個(gè)宮女，還想讓主子不收？”厲青凝緩緩道。

    芳心頷首，“不過寧妃還是讓人將冼月露帶去庫房了，并未多說什么?！?/br>
    厲青凝思忖了片刻，若真如鮮鈺所言，厲載譽(yù)應(yīng)當(dāng)是不能再留后了，也不知那仁儀宮的寧妃到底是無話可說，還是無話敢說。

    “罷了。”她抬起手又抿了一口茶。

    芳心在旁站著，想了想又道：“既然二皇子已然出城，那可還要再派人盯著?！?/br>
    厲青凝淡淡道：“自然要盯緊了?！?/br>
    “是。”芳心應(yīng)了一聲又說：“殿下，水燒好了?！?/br>
    厲青凝微微頷首，起身道：“澡胰可有備好。”

    芳心側(cè)頭問道：“殿下今日要用哪一盒澡胰？”

    厲青凝思及鮮鈺那雙桃花一樣的多情的眸子，心尖似被鵲羽搔了一下，面無表情道：“便用桃花澡胰。”

    “是。”芳心應(yīng)了一聲，連忙去給自家殿下將澡胰備上。

    厲青凝入了水，靠在池壁上閉緊了雙眸。

    水溫正合適，那澡胰是品香坊送來的，嗅著是桃花香。桃花嬌媚，這香味卻不甚甜膩，芬芳清雅，像那人一般，柔軟卻又惑人。

    這陽寧宮的浴池，比不得她先前假意用返髓露時(shí)所泡的那個(gè)，略顯狹小，也不甚奢華。

    水霧彌漫著撲面而來，那澡胰的香味似與這水霧相融了，撲面的水霧全是桃花香。

    她昏昏欲睡著，恍惚中似聽見了入水聲。

    本是靠在池邊的，一走神，也不知自己怎就在池中央了。

    循著聲音回頭，只見那紅衣人在水中朝她走近，那人走得極慢，走動(dòng)間，水紋皆朝她蕩漾而來。

    那人一身紅衣濕了大半，腰下皆埋水中，單薄的布料緊貼在腰上，那柔韌的腰更顯細(xì)瘦。

    興許是紅衣太過單薄，沾了水后，隱隱透出素白的膚色來。

    隔著水，那腰、那腿皆觸目……觸目驚心。

    驚的是厲青凝的心。

    她聽見那紅衣人問她怎冷著臉，她無話可說，心已如潮漲潮落一般，面上卻依舊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樣。

    紅衣人貼上了她的后背，軟得與這一池的水別無兩樣。

    又軟又溫，手還緊緊攀在她的腰上，似是離了她便生長不得的藤蔓一般。

    那人還將膝微微屈起，抵在了她的腿后，緩緩的磨蹭著，分明是要將她的耐性磨蝕到一點(diǎn)不剩。

    這人是在挑釁，分明是在挑釁。

    她只字不言，只覺肩上一重，竟是對(duì)方將尖俏的下頜搭了上來，還掬了水往她肩上淋。

    那溫?zé)岬乃樦绫郴?，每往下淌一寸，就將她的耐性磨蝕掉一寸。

    身人后來又說了什么她已聽不清，只覺得緊那貼著她后背的人似比這池水還熱上一些，燒得她后背幾近連一寸完好的皮也不剩了。

    她已不想再忍，轉(zhuǎn)身便捏住了紅衣人搭在她肩上的下巴，只見那人薄紅的唇又開開合合著，可紅衣人說了什么已無甚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