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宮女磕得額頭已是鮮血淋漓的，卻還是未停下。

    厲載譽(yù)猛地將拳砸在了扶手上，生怕這人將自己磕死了還未將實情道出，連忙道：“給朕攔住她！”

    大殿中跪著的幾人立即起身，將那宮女給拉直了身，硬是讓她磕不了頭。

    “朕說了，若你說出實情，便饒了你。”厲載譽(yù)厲聲道。

    被遏止動作的宮女渾身顫抖著，一雙眼似無神一般，像是瘋了一樣，依舊連話也未說。

    “朕的耐心有限?！眳栞d譽(yù)又道。

    那宮女忽然淚如雨下，又想低身磕頭，可惜肩頸被制住了，根本彎不下腰，她邊哭邊道：“奴婢說，奴婢都說，陛下饒了我吧。”

    厲載譽(yù)抿起唇等她開口，過了許久，才見那宮女動了動唇。

    “是寧妃和二皇子做的，與奴婢無關(guān)啊。”那宮女又道。

    “你說?！眳栞d譽(yù)聲音沉沉。

    宮女流著淚道：“奴婢不知蕭府賬簿一事，但那日，寧妃確實讓奴婢將仁儀宮的銀絲紙悄悄送去給二皇子。”

    她哽咽著又道：“奴婢看了一眼，二皇子那原先裝銀絲紙的錦盒空空如也，許是用掉了。奴婢回了仁儀宮，心里怕陛下問及銀絲紙的下落，娘娘卻道，二皇子會將紙送回來?！?/br>
    “果不其然，隔日，又有人將紙送回了，可奴婢細(xì)細(xì)翻看了，那紙并非原先仁儀宮的，仁儀宮的銀絲紙卷有一角上有劃痕，而后來送來的那一卷卻不曾有?！睂m女又道。

    清妃張開嘴，伏地道：“陛下，賤妾所藏銀絲紙確實被盜。”

    厲載譽(yù)卻無心聽旁人所說，對那宮女又道：“那異香瘋馬一事，與仁儀宮究竟有無牽連。”

    宮女這才將事情都抖了出來，“有、有，奴婢聽見寧妃娘娘同二皇子相商，是寧妃娘娘事前命鶯兒取了香，她那時便設(shè)計要嫁禍給鶯兒了，鶯兒便是那被杖打至死的宮女。”

    她吞咽了一下，又道：“二皇子身側(cè)能人異士無數(shù)，之所以無人看見異香被投放，定是他手下的仙長所為?！?/br>
    厲載譽(yù)冷著臉又審問了一番，隨后揮了手讓人將那宮女拖了出去。

    在所有人都離了元正殿后，他才猛地咳出了一口血來。

    站在他身側(cè)的太監(jiān)大驚失色，連忙道：“陛下，可要請?zhí)t(yī)？”

    “不必?！眳栞d譽(yù)抹掉了唇角沾著的血，撐著額頭閉起了眼眸。

    他久久未開口，也未睜眼，似是睡著了一般。

    太監(jiān)心神不寧地彎腰靠近，殊不知厲載譽(yù)忽然睜眼。他猛地退了一步，低著頭不敢作聲。

    厲載譽(yù)緩緩道：“偽造蕭府賬簿，拉攏兩大宗門，制異香引馬瘋，私通寧妃，再到盜用玉璽，仿朕筆跡，你說，他還有何事是做不出來的。”

    那太監(jiān)哪敢吭聲，只定定站在一旁。

    “都城到霧里鎮(zhèn)路途遙遙，山路難行，這一路定然多災(zāi)多難?！眳栞d譽(yù)說得極慢。

    他又猛地咳了幾聲，一字一頓道：“二皇子厲無垠援、援災(zāi)遇難，回不來了?！?/br>
    第87章

    云間電光晃耀, 晦暝風(fēng)雨似已蓄勢待發(fā)。

    席卷了整個皇宮的風(fēng)夾雜了些許冰涼的雨粒, 刮得樹木震顫、門窗俱響，刮得人心惶惶。

    元正殿里，厲載譽(yù)猛咳了一聲，渾身隨之一震, 雙耳嗡嗡作響, 似是聽不見聲音了一般。

    過了許久，他才緩過來些許，卻依舊不讓身側(cè)那太監(jiān)去太醫(yī)署召太醫(yī)前來。

    “今日一事, 大殿內(nèi)所有人絕口不能提, 佐廣忠心可鑒, 便免去其責(zé)罰, 朕不是心軟。”厲載譽(yù)頓了一瞬，一雙渾濁的眼黯然無光。

    他接著又道：“只是朕身邊可信之人，屬實不多了?！?/br>
    太監(jiān)低著頭, 連忙道：“陛下乃是這東洲之主，東洲內(nèi)又有誰敢不忠于陛下?！?/br>
    厲載譽(yù)氣得竟笑了出來, 他話音里已經(jīng)藏不住疲憊，“誰敢不忠于朕？你去問問那孽子, 看看他如何作答。”

    那太監(jiān)頓時住了嘴。

    厲載譽(yù)搖搖頭，長嘆了一聲：“他如今是想要朕的命啊，雖說朕已時日無多，但怎由得他肆意妄為?！?/br>
    “陛下萬壽無疆，萬不可說這樣的話。”太監(jiān)怔了一瞬, 彎著腰尖著聲道。

    “不必多說這些無用之話，只是蕭大人一案，萬不可讓他人知道是二皇子所為，而清妃若是回宮，必定會引人起疑?！眳栞d譽(yù)微微蹙起眉，沉默著又抿起了唇。

    過了許久，他才直勾勾地盯著那太監(jiān)的雙眸道：“如此，此案乃是寧妃在背后cao縱，寧妃畏罪投井了，而她身側(cè)的那個婢女，也該同她一齊上路。”

    “聽明白了么?！眳栞d譽(yù)頓了一下又道。

    那太監(jiān)連忙應(yīng)聲：“聽明白了。”

    在清妃和佐廣等人離了元正殿后，這消息自然也傳到了陽寧宮。

    陽寧宮中。

    厲青凝早把銅盆里的帕子給晾起來了，卻沒有晾在屋外，而是晾在了寢屋里。

    那塊繡了夜合花的帕子原本是月白色的，如今被洗得竟有一處已然泛白，那泛白之處十分突兀。

    她還親自將換了水的銅盆端回了屋里，放在了原先的擺架上。

    經(jīng)今日這么一折騰，她又十分想抄書了，心不靜，只能抄書以反省。

    但厲青凝又不想去書房，索性便叫人將書房里的筆墨紙硯全搬到了寢屋里，桌上被紙筆鋪了個遍，而原先放在桌上的茶壺和茶盞被挪到了別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