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斯蒂文沒有笑話他。

    作為異世界土著的灰眸男孩顯然還不具備現(xiàn)代樂子人的專業(yè)素養(yǎng)，完全不覺得將男人看成女人有多好笑，哪怕那個男人還是自己認(rèn)識的人。

    他的第一反應(yīng)是將食指豎在了唇前：“噓！”

    “別用那么輕率的語氣提及神明，小心真的驚動他們。”

    斯蒂文謹(jǐn)慎地告誡著：“盡管現(xiàn)在都說，少有神明會注視凡間了?？山^大多數(shù)時間，我們還是應(yīng)該小心，尤其是在王城……”

    喬恩下意識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可來自無神世界的叛逆，這時候卻讓他有點兒控制不住自己，忍不住地想說點兒什么話來嘲諷：“唔，那以后談到他們該怎么稱呼？高高在上的、籠罩在這個世界之上的……烏云嗎？”

    話說出口后，又有點兒后悔。

    他感覺自己像看不順眼誰，就給誰亂起外號的幼稚小孩兒。

    但斯蒂文依舊沒有笑話他。

    相反，他咧嘴笑起來，還很理解地贊同說：“聽起來不錯，那群烏云確實挺惹人煩的?！?/br>
    ——啊，我忘了。

    喬恩不禁在心里愉悅地想：“我差點兒忘了，眼前這家伙才是敢當(dāng)面質(zhì)問神明的真正叛逆。”

    這感覺不錯。

    志同道合。

    “好啦，別討論烏云了，繼續(xù)說說你那個夢吧！”

    斯蒂文及時將話題拉了回來：“為什么那個老頭會和你產(chǎn)生聯(lián)系？為什么他會把你認(rèn)錯？”

    “咱倆天天在一起呀！我做了什么，你也知道……”

    喬恩費解地苦思冥想：“我唯一和那位女……唔，扯上關(guān)系的事情，就是咱們一起進(jìn)城時，碰上她的信徒在街道上聚集抗議；之后是昨天，那個塑像店，你還記得嗎？我們看到她的神像碎裂成了一塊塊的……”

    斯蒂文同樣記起了這件事。

    可看到神像碎裂就能和信徒在夢里相見，這事聽著也沒什么聯(lián)系啊？

    更何況，他同樣看到了這一幕，卻也沒和喬恩一樣，夢到那個老頭兒。

    但不管怎么說，也算一個線索了。

    兩人當(dāng)即決定，去塑像店看看。

    可當(dāng)他們重新來到塑像店門前時，卻只看到了一張“店鋪轉(zhuǎn)讓”的通知。

    線索斷掉了。

    斯蒂文抿著唇，冷笑一聲：“看起來像犯事跑路?！?/br>
    “也許只是生意不好，不想開店了?！?/br>
    喬恩好脾氣地幫忙解釋：“做生意也很難，倒閉也不是自己想的，倒也不必一上來就懷疑店長嘛！”

    人都不在……

    也沒什么可爭辯的。

    斯蒂文不想和喬恩吵架。

    但他此刻確實很懷疑那個消失的店長。

    “沒辦法了。”

    喬恩嘆氣說：“算了，我今晚回去，試試看能不能再夢到，如果夢到了就仔細(xì)聽聽到底是什么回事?！?/br>
    “別暴露自己?！?/br>
    斯蒂文提醒了一句：“他以為你是什么，你就裝是什么好了。”

    喬恩點了點頭。

    當(dāng)晚，在有了心理準(zhǔn)備的前提下……

    他又一次夢到了那位大祭司。

    或者說，其實不是夢。

    昨晚之所以認(rèn)為是夢，只是因為他當(dāng)時睡著了。

    而在今晚，因為本就在等待的緣故……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還沒睡著，人是清醒的，耳邊已然傳來了老人絮絮叨叨的聲音。

    “……他們說您已經(jīng)隕落了，真是胡說八道！”

    “他們還想在明天正式宣布拆除神廟……”

    “呸！一群趁火打劫的豺狼！”

    “……胡說什么女神的神廟里沒有女神算什么神廟！”

    “真狂妄之徒，自找死路！”

    “等到您完全恢復(fù)，請一定賜予他們最殘忍的死亡！”

    “保佑我吧，女神！”

    “明天我將把神像搬進(jìn)神廟，看誰敢再說廟內(nèi)無女神！”

    在一連串連罵帶祈禱的話語后……

    那位大祭司似乎沉默了好一會兒，聲音變得鄭重許多：

    “您真的回來了，對嗎？”

    “我沒有做夢，是嗎？”

    “我已經(jīng)等了太久、太久……”

    “您離開的時候，曾大方地將靈魂全部返還給了我們。”

    “可如今……”

    “我卻想再次向您獻(xiàn)出自己的一切?！?/br>
    “您是否還愿如曾經(jīng)那樣，毫不嫌棄地收下垂垂老矣的我呢？”

    “我向世界發(fā)誓，愿將靈魂獻(xiàn)給我心中最為尊貴的女神……”

    ——等等。

    ——不是，你不要這么沖動！

    喬恩嚇壞了。

    他一點兒也不想莫名其妙地接收到什么靈魂。

    別管誰的，都不想！

    不要！

    情急之下……

    《命運交響曲》突然冒了出來，轟轟烈烈地奏響在了兩方的精神世界之中。

    仿佛一場戰(zhàn)爭！

    一場永無止息的命運之戰(zhàn)。

    孤獨、慘烈。

    一個人永不放棄的榮耀之戰(zhàn)。

    一個接一個的音符，化作層層堅固的屏障，將大祭司的獻(xiàn)祭，抵擋在了屏障之外。

    讓喬恩安心的同時，又自覺可能要暴露了。

    畢竟，神明怎么會拒絕信徒的獻(xiàn)祭呢？

    可當(dāng)他下意識地再次尋找大祭司的聲音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