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冒充女神的這段時間里, 最經(jīng)常做的事情，就是搜索可以連接的“設備”。

    然后, 選擇“連接”和“斷開”。

    但這次出現(xiàn)的、信號強烈的、在搜索范圍中極具存在感（假設別人是蠟燭, 它就屬于手電筒級別）的、而當自己想要“連接”的時候, 居然需要征得同意。

    這一刻, 無論赫菲斯，還是喬恩的心中都不約而同地產(chǎn)生了一個同樣的問題：

    ——要連接嗎？

    ——會不會有危險？

    赫菲斯無所畏懼。

    他目前一無所有, 自覺從沒有真正得到過什么，自然也就不在乎失去什么。

    喬恩則是總在關(guān)鍵時刻沖動行事。

    或者說，憑借直覺行動的家伙，這一刻直覺這么做沒什么問題。

    于是，兩人成功連接。

    精神世界里，一片沉默。

    喬恩習慣性地等待著“新信徒”的聲音。

    他現(xiàn)在在這方面經(jīng)驗堪稱豐富，也許會是單純的禱告，也許是日常的傾訴，也許是請求庇佑……

    而赫菲斯還不怎么會主動同人交談。

    他暫時還沒有開口的意識。

    前任國王，也就是他的人類父親，對他采取的“隔離”政策，雖然沒能擊垮意志堅定的神明之子，卻依然不可避免地摧毀了他一部分的社交能力。

    別人主動和他說話，他會回應自己感興趣的部分，不感興趣就會走神；

    而別人如果不主動說話，他完全可以安靜地待在一旁，如同不存在一樣，沉默到天荒地老。

    又等了一會兒，喬恩忍不住了。

    他搞不清楚對面的“新信徒”到底想要做什么的，可好不容易“連接”上了，什么都沒做就直接斷開嗎？似乎有點兒白費了之前的時間……

    思來想去，還是決定稍微做點兒什么。

    他慢慢劃拉著腦內(nèi)的歌單，《命運交響曲》、《星星變奏曲》、《貓之二重唱》、《第二鋼琴曲》、《克羅地亞狂想曲》、《普羅米修斯：火之詩》，以及《英雄交響曲》……

    挑挑揀揀，并沒有什么用意。

    他只是單純挑出了一個近期播放頻率較低的曲目——貝多芬的《英雄》。

    赫菲斯于是聽到了一陣奇妙聲音傳來。

    不！

    不應該說聽到。

    那不是直接傳到耳朵中的聲音。

    更像是從靈魂的另一端傳來，讓他的靈魂為之戰(zhàn)栗、動容、偏偏又無比渴盼……

    夜色越來越深。

    伴隨著恢弘、寬廣、莊嚴的樂章……

    赫菲斯放棄了所有戒備，拋開一切，徹底放松了下來。

    那神奇的聲音帶有一種神奇的魔力，他猶如受到催眠般地被迷住了。

    此時，他就像孩童們聽到了哈默爾恩吹笛人的笛音一樣，只要那個神秘的吹笛人一聲令下，自己就會高高興興、完全自愿地主動走出去，跟著不明來歷的家伙，前往天涯海角！

    因為“連接”的另一端始終無人說話。

    喬恩自顧自地聽著音樂，然后，靜靜地睡著了。

    赫菲斯一夜無眠，卻并不覺得疲憊。

    他仿佛從靈魂到rou體都完成了一次嶄新的蛻變和升華。

    當使者一早前來叫他，通知他今天需要去王宮拜見博蒙特國王的時候……

    這位總是神游物外、毫無存在感，相處多日都不曾和任何人有一點兒親近意思的前任國王之子，居然眉眼舒展、露出了少見的微笑。

    “您今天的氣色看起來很不錯，殿下?！笔拐叽笕瞬蛔杂X地說。

    但在話語出口的那一刻，他又有些懊惱，自覺做了無用功，只因這樣的對話，從來不會得到什么回應。

    然而，赫菲斯總是虛無的目光竟然難得地有了實質(zhì)。

    他望向使者，想了想，然后，禮貌地回應著：“謝謝，你看起來也很不錯?！?/br>
    使者露出一個見了鬼的表情。

    赫菲斯突然有些想笑。

    他其實也摸不透自己如今的狀態(tài)是怎么回事，只是隱隱覺得，在“正義女神”那里聽了一晚上后，整個人像是幽靈漸漸有了一點兒輪廓、二次元的紙片人漸漸向著三次元發(fā)展、甚至連眼中世界都稍稍變得真實了。

    ——正義女神嗎？

    ——是您在引導我嗎？

    ——用這樣柔軟的方式引導著我嗎？

    赫菲斯情不自禁地想象著：“和暴烈的日神不同……這一定是位非常溫柔的女神?！?/br>
    一想到日神。

    這位日神之子臉上的笑容就消失了，整個人似乎又要進入了神游的狀態(tài)。

    但很快，赫菲斯深吸一口氣，不顧身邊還有一堆使節(jié)團的人，旁若無人地開始虔誠閉目。

    他雙手交握放在胸前，并不算低聲地禱告著：“愿行正義之事，所得功績具獻于女神！”

    阿瓦羅尼亞使節(jié)團的所有人：……

    ——雖然信仰自由！

    ——但你好歹注意一點影響。

    ——你可是日神之子??！

    整個使節(jié)團都被這位王子殿下的行為給整得心情復雜。

    在收拾妥當參拜博蒙特國王的時候，大家還都有點兒心不在焉，導致所有事情都像是例行公事一般。

    雖然確實也在例行公事。

    但往常使節(jié)團總會精神、積極一點兒，試圖展現(xiàn)出本國人民最優(yōu)秀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