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敬行不耐煩地說：“我不認識這個孩子。且不說究竟是不是我的親外甥，哪怕真的有血緣關(guān)系，這世上也沒有這種憑空出現(xiàn)的親情。”

    “不好意思，再打擾一下?！绷撼绍幍母觳泊钪~懿川的肩，從他的手中拿過手機，看了看，問，“柯教練，你們說的這個叫做‘夏琚’的少年，是兩年前殺害全國冠軍陸濟山的那位嗎？”

    chapter12

    梁成軒的話音剛落，夏敬行立刻發(fā)現(xiàn)顧芝芝和柯詠梅的面色大變。她們的臉紅一陣、白一陣，像是謊言被揭穿時的慚愧和屈辱，顧芝芝的額頭上甚至滲出細汗。

    “什么意思？殺人了？”夏敬行看向梁成軒。

    面對尷尬得口不能言的兩位來客，梁成軒古怪地勾了勾嘴角，慢條斯理地解釋：“兩年前，濱城市發(fā)生了一起轟動全國的殺人案——你應(yīng)該也有所耳聞，不過畢竟是‘路人’的事，現(xiàn)在忘記了而已?；ɑ瑖\賽決賽結(jié)束當晚，獲得少年組第四名的夏琚使用冰鞋上的冰刀殺害了成年組冠軍陸濟山。消息傳出，舉國嘩然，陸濟山曾獲得世錦賽季軍，一枚正冉冉升起的新星，是國內(nèi)花滑界的希望。就這么的，被同樣師從柯詠梅教練的師弟殺害了，死在冰刀下，年僅十九歲。而殺害他的夏琚，時年十三歲。”他特意說得如新聞般生硬的措辭中，伴著他慣有的戲謔和不以為然。

    “你這么說，我想起來了，確實有過這件事。”葉懿川面色愀然，道，“因為當時還沒到需要負法律責任的年紀，似乎安排家人嚴加看管、教育。后來發(fā)生什么明星出軌的事，大家對這件事的關(guān)注度就下來了?！?/br>
    夏敬行也對這則新聞有所耳聞，但是彼時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案件中的殺人犯竟然是夏喜娣的兒子！現(xiàn)在回想，當時網(wǎng)上關(guān)于這個案件的追蹤和評論都紛紛地回到夏敬行的腦海里。盡管網(wǎng)上對這名殺人的少年喊打喊殺，更有人稱“未成年人保護法”是一部縱容青少年犯罪的惡法，但警方為了保護孩子的未來，沒有公布孩子的其他信息。

    可是，那名少年畢竟參加過全國比賽，要找到他的影像資料并不困難。很快，便有網(wǎng)友通過各種渠道，了解了這名少年的身世背景：他是混血兒，沒有父親，他一直以來由母親撫養(yǎng)。單親mama撫養(yǎng)一個孩子本不容易，何況還得供這個孩子發(fā)展花滑這么燒錢的愛好，所以，他的mama下海賣身了——當然也有人說，這位母親本身就是一名妓女，所以才生下一個私生子。

    妓女的兒子，沒有父親，缺乏關(guān)愛和管教，這樣的孩子非常容易心理畸形。陸濟山家境優(yōu)渥，成績卓越，師兄弟二人在同一位教練的門下學(xué)習(xí)，夏琚難免對陸濟山產(chǎn)生嫉妒心理。國錦賽中，夏琚沒能名列前三，更令他嫉妒獲得冠軍的陸濟山，于是當晚將其殺死。

    觀眾們的推理邏輯清晰，一切都理所當然。在這則新聞漸漸消失在大眾視野的前夕，夏敬行唯一的念頭和很多人一樣：殺人償命，天經(jīng)地義，這小孩兒沒被判刑，真是便宜了他。

    然而現(xiàn)在，事實的荒謬令夏敬行哭笑不得。想到夏喜娣離家以后，竟然當了妓女，而且給一個外國人生了小孩，獨自管帶，把孩子管帶成一個殺人犯，夏敬行真不得不懷疑，自己是否正在做夢。

    “夏先生，夏琚本質(zhì)上是一個很好的孩子，而且他才十五歲，人生應(yīng)該有更多的可能?！痹S是見夏敬行沉著臉，柯詠梅焦急地說，“他確實犯過錯，但畢竟是個孩子。現(xiàn)在他沒有了至親，又難以融入學(xué)校和福利院的環(huán)境，他非常需要新的環(huán)境?！?/br>
    夏敬行挑眉，道：“就是說，他在濱城過不下去了？是不是福利院也不愿意撫養(yǎng)一個殺人犯，所以才想方設(shè)法地找到我，企圖把他丟到我這里來？”

    “確實，夏琚由于身份特殊，和福利院里的其他孩子玩不到一塊兒。他本身已鑄成大錯，我們擔心長期的孤單會進一步地影響他的身心健康，所以才千方百計地聯(lián)系到您?！邦欀ブチx憤填膺地說，“但是，現(xiàn)在看來，或許您這里也未必有利于孩子的成長?！?/br>
    “顧老師……”柯詠梅忙拉扯她的手。

    顧芝芝將她的手撇開，正義凜然地說：“今天多有打擾?！彼龗吡巳~懿川和梁成軒一眼，“您當我們沒有來過吧。今后，我們福利院會對夏琚更加關(guān)愛，不需要您費心了！”

    夏敬行心道自己從未打算費心，聞之不屑地笑了笑。

    見狀，顧芝芝更加不滿。她驀地起身，道：“告辭！”

    “顧老師！”柯詠梅叫不住她，起身至一半，又重新坐下，對夏敬行懇求道，“夏先生，請您一定要考慮考慮這件事情。這對孩子來說非常重要！”

    顧芝芝為柯詠梅的態(tài)度感到不快，不等她，自己先急匆匆地往外走。

    柯詠梅無法，只好也跟著告辭了。

    先是連招呼也不打，直接登門拜訪，然后又自顧自憤憤然地離開，顧芝芝的態(tài)度令夏敬行感到好笑不已。好不容易等她們都走了，屋子里終于安靜了，夏敬行的注意力才真正回到夏琚這名少年的身上。

    他拿起茶幾上那張柯詠梅的名片，對比這兩位女士的態(tài)度，心中有諸多不明。按說，夏琚雖說是柯詠梅的學(xué)生，但同時也是殺害她得意門生的人，她為什么會這么積極地為夏琚奔走？至于那個顧芝芝，多半是瞧不起夏敬行的生活方式，才憤然離開?？略伱访黠@能夠看出他現(xiàn)在過的是怎樣的生活，既然如此，她為什么還執(zhí)意希望他收養(yǎng)夏琚？她真的認為夏琚跟著他生活，有利于他的成長？

    歸根到底，夏敬行依然對突如其來的變故感到無所適從。離家出走的雙胞胎jiejie在外的十余年，居然從事著賣身的工作。夏敬行認識不少賣身的人——包括不久前的夜里和他們一起翻云覆雨的Jimmy，他們之中，活兒好的、招人喜歡的，倒是能夠豐衣足食，表面上光鮮亮麗。但他們?nèi)粢兖B(yǎng)一個小孩，恐怕就是捉襟見肘了。夏喜娣不但養(yǎng)一個孩子，還讓孩子學(xué)花滑，她的腦子里到底裝了些什么？

    正在夏敬行努力地處理這個中午接受到的大量信息時，葉懿川打趣道：“夏總監(jiān)，想什么呢？”

    夏敬行回過神，問梁成軒：“關(guān)于那個殺人案，你了解多少？”

    “嗯？”梁成軒眨巴了兩下眼睛，道，“你想養(yǎng)孩子了？”

    此時，葉懿川的手機響了。他撇下二人，起身接電話去。

    夏敬行不答反說：“你先把你知道的告訴我。”

    梁成軒抿嘴一笑，道：“沒問題?！彼统鲎约旱氖謾C，打開裝在里面的文件和視頻資料，“這個案子，當時真是全國轟動，不過殺人的人年紀小，最后當然沒怎么他。但是，當時我發(fā)現(xiàn)一個很有趣的視頻采訪，在它被刪除以前，我下載下來了?！?/br>
    “哎，我先走了。嘉齡約我看電影?！比~懿川接完電話，從臥室里拿了外套出來，直接走向玄關(guān)，與其他兩人道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