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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五年破鏡,三年重圓在線閱讀 - 【十三】

【十三】

    余非下午等魏秋歲進(jìn)去之后,覺得頭愈發(fā)昏沉。整個人都仿佛踩在棉花上,走一步暈三步,摸索著坐到了市局前的凳子上,支棱著自己的長腿,一邊靠著,一邊也不知道自己該干什么。

    他很暈,卻意外地睡不著,閉上眼就有心悸的感覺。幾次幾個值班民警路過都詢問他怎么了,他都笑笑說沒事。

    他慢慢睜開眼,就感覺有人拽了拽他的肩膀。

    然后手撫上他的額頭,按住。

    余非瞇縫著眼看對方,在模模糊糊的影子里看見了魏秋歲的模樣。

    “你怎么忽然燒這么高。”魏秋歲皺著眉頭問,“我讓陳暉彬送你去醫(yī)院?!?/br>
    余非聽見陳暉彬的名字本能拒絕了一下,搖了搖頭。魏秋歲不理他,手中掏出手機(jī)就開始撥號。

    他抬手就抓住魏秋歲的胳膊:“……說了不要,找我干嗎,案情有進(jìn)展了嗎?”

    魏秋歲被他拽著胳膊,垂眼看著他,似乎還是覺得不妥,一邊在手機(jī)里撥出了號碼,邊和他說:“洪曉易認(rèn)罪了,和我們分析地差不點(diǎn)……喂,你現(xiàn)在有空嗎?”

    后面半句話是和陳暉彬說的。

    余非眼疾手快,另只手也拽著魏秋歲的胳膊,聲音里已經(jīng)有一絲怒意:“我不去,你別打!掛了!”

    魏秋歲愣了一下,眼神向他撇去,余非雙眼紅紅的,和只發(fā)怒的又沒什么底氣的小獅子似的。

    他聽見電話里陳暉彬喊了兩聲:“喂喂?魏哥怎么了?”

    “沒事了,你忙你的?!蔽呵餁q掛了電話,把余非從凳子上拽起來。余非嚇了一跳,腳下一個不穩(wěn),被魏秋歲扶正著胳膊,還稍許讓他靠著點(diǎn)自己。

    魏秋歲身上一直有一股混著檀木的香氣,很淡,走進(jìn)了才能聞出來,這個距離剛剛好。

    余非也很奇怪,自己鼻子堵著,怎么還能辨別這個味道。

    魏秋歲說,“下班必須去醫(yī)院打點(diǎn)滴?!?/br>
    “你不管我行么……我發(fā)燒還能借口請兩天病假呢?!庇喾禽p聲道。

    “生病了就少說幾句?!蔽呵餁q帶著他走了幾步,看他能走就放開了手。

    余非問:“洪曉易今天交代了什么?”

    魏秋歲說了一些洪曉易的供詞給余非。

    “楊峰被洪曉易殺死后,帶著他開車去往海邊直接扔下,而據(jù)說,劉友霖是一個人完成了潑硫酸和換了他身上的衣服,偽裝成是自己的樣子,并且要偽裝他腿部本身的疾病才要把他從宿舍樓推下去的。”魏秋歲說,“我們一開始是覺得對方故意制造混淆視聽的線索,但如果對方是個小孩子,或許這種推論也成立?!?/br>
    “洪曉真和楊峰,是被劉友霖砍最后一刀的。”魏秋歲說,“你覺得,他是會做出這樣事情的人嗎?”

    “不可能。”余非搖搖頭,“他確實(shí)人有點(diǎn)不好接觸,但至少在我面前,他和現(xiàn)在十七八歲的孩子沒什么區(qū)別?!?/br>
    “他可能并不是你想的樣子呢?!蔽呵餁q說,“這個年紀(jì)的青少年犯罪率高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沖動和不好控制。并且對法律意識淡薄……”

    “不可能。”余非又?jǐn)蒯斀罔F道,“他的這份供詞絕對有問題。劉友霖死了,他所有的話死無對證,而且……”

    余非歪了歪頭,自言自語道:“哪里不對?”

    兩人一前一后走進(jìn)了法醫(yī)科室,這回解剖臺上儼然是三具尸體。已經(jīng)面目全非的、偽裝成劉友霖的洪曉真,從斷崖上跌落頭骨粉碎的楊峰,和昨夜被殺死的劉友霖。

    佟馳把報告遞給魏秋歲:“劉友霖指甲縫隙中的血跡?!?/br>
    魏秋歲拿過來看,眼睛一行行略過,聲音中有一些驚訝:“血跡……不是他們兩人的?”

    “是第三個人的?!辟〕谡f著還看了一眼余非,“這位弟弟的洞察力真是讓這個案件的案情有了重大突破啊。”

    魏秋歲猛然覺得背后的汗毛一豎,接著就聽見余非說:“他們不止三個人?”

    這種怪異的點(diǎn),如果再加上一個人去拼接整個事件,魏秋歲頓時覺得流暢了一些。

    劉友霖或許真的有殺機(jī),但他沒有執(zhí)行一切的能力,但凡有一個人可以讓他和洪曉易按著這個步調(diào)去執(zhí)行,所有的事情就流暢了。

    魏秋歲馬上奪門而出。

    洪曉易再次被提審,魏秋歲就坐在他審訊室對面的椅子上。而這次,余非被安排在了觀察室內(nèi)。

    他透過單面鏡,耳中戴著監(jiān)聽耳機(jī),看著魏秋歲挺拔的背對著他慢慢站起來。

    “1月15日晚上,你在哪里?!蔽呵餁q說。

    洪曉易又恢復(fù)了他雙目無神的狀態(tài):“我已經(jīng)說過了,那天我和劉友霖約好,假意帶著我的弟弟去往宿舍樓?!?/br>
    “你的弟弟坐著輪椅?!蔽呵餁q說,“他根本不方便進(jìn)出學(xué)校,你是怎么帶他翻墻進(jìn)去,又帶上那么高沒有電梯的樓的?!?/br>
    洪曉易掀起一些眼皮:“我交代過了,我是扶著他一起的。雖然他腿部殘疾,但他的手臂力量大,配合我翻墻很容易。而且你看我的身材,背著他也容易。”

    “你也說了他手臂力量很大,那如何做到你一個人鉗制住他們兩人的力量,讓劉友霖一刀干凈利落地殺死他?”

    洪曉易沒有說話,只是放空的雙眼似乎微微顫起來。

    魏秋歲的身體迅速前傾,雙手在桌子上拍了下去,動靜之大,把在觀察室里還迷迷糊糊的余非嚇得一愣,旁邊那小龔的審訊員因?yàn)轭I(lǐng)導(dǎo)不在,一臉悠閑地在啃鴨脖子,吮了下手指,看了一眼余非:“怎么啦?”

    “……不是?!庇喾菗u搖頭,看著魏秋歲的側(cè)臉。

    “習(xí)慣就好?!毙↓徴f,“魏副支審人的時候,就是個沒有感情的殺手?!?/br>
    余非:“……”

    因?yàn)榧ou緊張,魏秋歲的的整個面部都繃緊著線條,雙目深摳在眉骨之下,就像很多年前余非認(rèn)識的那個鋒利冷漠的魏秋歲一樣。

    但是他又是第一次看見魏秋歲審訊犯人的狀態(tài)。

    魏秋歲審訊人的時候不會大吼大叫,但會配合著一些拍桌子的動作,整個人都攏在一層冰霜之中,給人難以言喻的壓迫感。

    洪曉易在魏秋歲的對面,但他始終只是搖頭:“殺死我弟弟的,就是我和劉友霖兩個人。”

    “那把兇器在哪里!”

    “不知道,當(dāng)時丟棄在了樓頂……”

    “不可能!”魏秋歲雙手握拳,在桌上敲了一下,“想清楚再說?!?/br>
    洪曉易閉上了眼睛:“想清楚了,真的丟在樓頂了?!?/br>
    “你挾持他人,縱容未成年犯罪,拋尸,每一條都可以定你的罪!但是現(xiàn)在我百分百肯定,你不是主謀?!蔽呵餁q用手敲敲桌子,“但凡你說出了共犯,交代共同犯罪事實(shí),這是立功?!?/br>
    洪曉易的雙目如死潭,再也不言語一句。魏秋歲張開了嘴,剛想說什么的時候,審訊室的門忽然被推開了。

    余非順著門看過去,小龔在旁邊嚇的藏起了自己的鴨脖,走進(jìn)審訊室的赫然是曾健。身后還跟著兩個民警,直接上來一邊一個跟左右護(hù)法似得摁住了洪曉易的肩膀。

    “……”魏秋歲從桌上慢慢直起身子,有點(diǎn)疑惑地看著曾健,“曾隊(duì)……?”

    曾健手一揮,看都不看洪曉易一眼:“押出去吧?!?/br>
    魏秋歲看著民警押著面無表情的洪曉易下去,往前走了一步:“曾隊(duì)他……”

    “他挾持洪曉真和楊峰,配合劉友霖殺死兩人后去海邊拋尸,而同時劉友霖從高處拋尸為了偽裝洪曉真的腿,之后和洪曉易意見不合被洪曉易殘忍殺害。事情就是這樣,結(jié)案。”

    曾健雙手一拍,一記手掌的脆響,拍得在單面鏡兩端的魏秋歲和余非的心中都一陣空蕩蕩的回響。

    余非從觀察室站起來,嘩啦地踢了一下凳子,喊道:“為什么不查了?!為什么就結(jié)案了?!”

    剛把鴨脖子藏好的小龔也有點(diǎn)莫名:“曾隊(duì)怎么出去和陳局開了個會,回來就結(jié)案了?”

    曾健和魏秋歲出了審訊室,余非馬上就跟了出去,魏秋歲似乎料到他會跟著出來,正好回頭去看他,曾健手插著口袋里倒是很意外:“喲,小伙子剛沒走啊。走唄,一起出去抽根煙?!?/br>
    “為什么?。??”余非跑得太急,還吞了口口水順氣,“……劉友霖他……”

    “世界上有那么多為什么嗎?”曾健聳著肩膀笑笑,和魏秋歲他們幾個人一起走到門口,一人發(fā)了根煙,他叼上煙狠狠吸了一口。

    余非本來發(fā)著燒就昏昏沉沉,一聽見對方這態(tài)度,還有這莫名其妙就結(jié)束的案件,整個人都狂躁了起來,散發(fā)著低氣壓跟在魏秋歲的身后。

    魏秋歲雖然也有不解,但在他漫長的辦案生涯中,這樣的事件不是沒有發(fā)生過。

    他有這樣的經(jīng)驗(yàn),知道所有的沒有和不能偵破的案件都肯定有能說和不能說的原因。但余非從來不會涉入其中,他自從警校畢業(yè)后,從來沒有進(jìn)入過公安系統(tǒng),一直都只是過著一個普通老師的生活。

    對于紛繁復(fù)雜的網(wǎng)絡(luò)關(guān)系,他當(dāng)然不能明白,為什么一個案子隨隨便便就結(jié)束了。

    魏秋歲沉默地抽了幾口煙,手慢慢地磕著煙身。曾健雖然嘴上叫了余非,但其實(shí)因?yàn)橛喾窃趫?,不會跟魏秋歲多說什么,兩個人在市局門口隨口聊了兩句剛才和陳局說的話。多數(shù)還是曾健說,魏秋歲聽著,“嗯”上兩句。

    他微微側(cè)臉看了一眼余非。

    余非垂著頭不知道在想什么,手指夾著煙揉著太陽xue,不知道是不是不舒服。曾健說完,手抓著魏秋歲的肩膀狠狠掐了一下,忽然說了一句很突兀的話:“你的手但凡伸入泥潭,就要想著及時拔出來,你一旦沒有及時撤出,你會陷進(jìn)去,而且別想摸到底?!?/br>
    魏秋歲掀起眼皮看著曾健,瞇起了眼,馬上知道了對方話里有話。曾健的手在他肩膀上掐了一會放開了,笑道:“得嘞,回去休息兩天吧?!?/br>
    曾健走后,魏秋歲把煙摁滅在垃圾桶旁邊的滅煙處,他微微欠著身子剛要起身,旁邊就沖過來一只手,狠狠在那平面上把煙用力一扭,煙發(fā)出了痛苦的熄滅聲。

    魏秋歲轉(zhuǎn)眼看著他,不看還好,一看看見余非皺著眉頭,臉頰都紅紅地,半張臉埋在圍巾里,眼眶里還有淚花。

    他愣了愣,又欠下點(diǎn)身子。知道余非剛才因?yàn)樵≡诓缓冒l(fā)作,現(xiàn)在人走了,憤怒又不甘還莫名其妙的情緒翻涌上來,還發(fā)著燒,誰心里都不好受。

    “……我……”

    魏秋歲看見他開口,準(zhǔn)備做好聽的準(zhǔn)備,結(jié)果余非又哆哆嗦嗦拿了根煙出來,點(diǎn)了就放在嘴邊也不抽:“我上周三的時候給他提交了體育院校的報名表,當(dāng)時和他說,這筆??紙竺M(fèi)我會給他出,沒想到他給我拿出了五百塊錢。他當(dāng)時告訴我是給人打工賺來的,三百交報名費(fèi),兩百放在我這里,之后總用得到?!?/br>
    “我和他那天晚上算分算到半夜?!庇喾峭塘丝诳谒八_實(shí)想擺脫他的家庭和現(xiàn)在的困境,但是他那么拼命努力去擺脫命運(yùn)的時候憑什么要他死得不明不白??”

    他牙咬出一聲動靜,聽得魏秋歲心中一沉。余非還想說什么的時候,魏秋歲伸手給他提了提圍巾,兜住了鼻子,余非感覺他的小指蹭過自己的眼角,就聽見他說:“會的,雖然有很多我管不了的案情,但這件事,我答應(yīng)你幫他沉冤得雪。他就算真的殺人了,我也要讓你明明白白知道,他為什么去殺?!?/br>
    余非抬起眼看著魏秋歲,似乎在琢磨他這句話的意思,半晌才點(diǎn)了點(diǎn)頭。

    “走吧。”魏秋歲說,“查可以,先帶你去醫(yī)院打個退燒針吧?!?/br>
    “不用?!庇喾腔瘟嘶文X袋,往前走了兩步,“我自己去?!?/br>
    “在你病好之前,沒什么能自己做的事情?!蔽呵餁q又一如既往地拽住他的胳膊,“跟我走?!?/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