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并不喜歡清風(fēng)，秦錦然還是看的認真，清風(fēng)的身子消瘦了些，跳舞雖然也跳得好，卻少了王娘子的那股子灑脫之意，分明是一樣的劍舞，甚至這一次還有伴樂，秦錦然嘆了一口氣。

    “怎么了？”周月嶸看的入了神，聽到了旁側(cè)的秦錦然的嘆氣，分神和她說話。

    “沒什么?！?/br>
    清風(fēng)領(lǐng)舞的劍舞雖然博得了滿堂彩，周月嶸猶豫了一下，只丟了一朵絹花。

    秦錦然并沒有丟花，而是說道：“還是王娘子跳得好?！?/br>
    周月嶸有些詫異，“當真？雖然我不喜歡她，但是她確實還跳得很好?！?/br>
    秦錦然說道：“之前在臺上的時候，就覺得她舉手投足的勃勃生機，而后的劍舞就更加精彩了，雖然并無配樂，卻覺得鏗鏘有力的樂曲就在心中。”

    周月嶸看著花籃里還剩下的十幾朵紫絹花，就說道：“那我們?nèi)枂柾跄镒?，能不能單獨跳，這些絹花都給她。反正我是不準備給這個清風(fēng)?！?/br>
    “給她？”

    周月嶸解釋說道，“這里的花，若是給個人了，是會給她一半的銀兩的?！?/br>
    “那等會去問問。”

    “你是說領(lǐng)舞的王娘子？若是找她跳舞跳不成了，她的腿摔著了，剛剛已經(jīng)讓人送去看大夫了?！笔膛牭搅藘扇嗽儐柾跄镒?，就如此說道。

    等到從曲園里一出來，就見到了拄著拐杖的人，她額頭上是豆大的汗水，順著臉頰滑落到了衣領(lǐng)里，看到了秦錦然之后，撐著拐杖往秦錦然往這里走過來。從她生疏的動作，秦錦然看得出她第一次拄拐，“救救我。”等到走進了，她丟開雙杖，撲通一聲跪在了秦錦然的面前，“我還想跳舞。”

    在秦錦然的動作之前，聽雪還有小荷已經(jīng)上前，攙扶起了王娘子，“怎么了？”

    王娘子的動作讓周月嶸想到了在錢塘的時候，遇到了一個衣著襤褸的婦人，為了她高燒的孩子，也是這般央求秦錦然救孩子的生命，那婦人把孩子視作她的生命，而眼前的王娘子，視自己的舞蹈為生命！

    “我剛剛?cè)ゴ蠓颍催^了，他摸骨告訴我，雖然是可以走路，但是跳不得舞。秦大夫，救我，花多少銀子都使得。”王娘子有些急切地開口。

    “我們先坐下再說?！?/br>
    這里在京郊，并沒有其他地方可以坐，不遠處的一棵榕樹下有一塊兒被人磨得水亮的青石，秦錦然看到王娘子傷在了腳踝處，沒有X光線輔助來判斷是粉碎性骨折，秦錦然捏的小心而仔細。就算是秦錦然的手法再輕柔，王娘子的身上也是出了一身的冷汗，如果不是聽雪抵住了她的背部，恐怕她整個人都會從大青石上滑落。

    “怎么傷到了這里？”周月嶸說道，感覺到了有人走近，看了過去，那一對人自己也是熟悉，“皇叔。”還有清風(fēng)。

    秦錦然對著永安王爺行禮，“王爺心善，免了這位王娘子的禮吧。”

    永安王爺頷首，清風(fēng)忽然就哭了出來，“都是我的不是，如果不是我……都是我不好，害得你傷了腳?！?/br>
    周月嶸不知道為何，聽到清風(fēng)這樣說話，只覺得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永安王爺開口，“清風(fēng)這事和你無關(guān)，當然，王娘子救了你的恩情，我記下了?！?/br>
    “秦大夫的醫(yī)術(shù)很好，這樣說不定可以治好你?！鼻屣L(fēng)看著秦錦然，聲音急切地說道，“無論是多少錢都沒有關(guān)系，我，我來給。”說完之后漲紅了臉。永安王爺也在清風(fēng)的身側(cè)，聽到清風(fēng)的說法，微微一笑。

    王娘子并不理會清風(fēng)，身子一陣陣發(fā)抖，因為劍舞先前就有了的主意，若不是想要再和人和一曲劍舞，她早就該離開了京都。

    秦錦然摸了骨，也知道了為什么之前會有人說跳不得舞，是靠近腳踝后的腓骨非常接近距骨的地方骨折了，若是摸得不仔細，會以為是距骨骨折，那就當真不能跳舞了。說起來，腓骨受傷多由外力所致，這是清風(fēng)弄得？“給你正了骨，若是要長好，想要跳舞，恐怕你這些時候得跟著我?！鼻劐\然沉吟說道，因為傷在了這里，首先若是稍微長歪了就要正骨，還有等到快長好的時候，更是要日日捏揉搓拿，讓長好的骨頭功能性復(fù)位。

    “好?！蓖跄镒雍敛华q豫地答應(yīng)了下來，清風(fēng)的眸色一沉，柔聲說道：“那就麻煩趙夫人了，若是需要什么……”

    “到王府里來取就是?！庇腊餐鯛斀由显?，“好了，既然沒事，我們走吧，你不是說想要去上香嗎？”

    周月嶸揮了揮手，“快去就是了?！?/br>
    “我這侄女的性子最為沉不住氣了?！?/br>
    清風(fēng)淺笑，“二公主的性子很活潑?！?/br>
    周月嶸打了一個寒噤，扭過頭不肯再看兩個人。

    等到兩人離開之后，王娘子小心翼翼問道：“當真能夠治好。”

    “是。”秦錦然說道，“只是你這里傷的有些麻煩，若是可以的話，最好有人照顧你，不要下床。另外我這段時間可以幫你，只是我并不會長留在京都之中的。”有些話是要提前說明了的，秦錦然見著王娘子的面容慘白心里有些不忍，“過兩日我問問，京都之中有沒有有名的正骨大夫?！?/br>
    兩人先把王娘子送了回去，秦錦然留下了藥方之后，就和周月嶸離開。

    周月嶸一直想問秦錦然是什么時候再去錢塘，問道，“秦jiejie，你什么時候回錢塘?！?/br>
    “我也不知道?！鼻劐\然說道，“不過，早晚會過去的?！?/br>
    “到時候我跟你一塊兒?！?/br>
    秦錦然揉了揉周月嶸的腦袋，笑話她的天真，“父母在不遠游?！?/br>
    那溫家公子啊，周月嶸閉了閉眼，“你說的有理?！眹@氣一聲，“父王和母后不會許我再出遠門的?！毙牡椎哪屈c心思還是歇了吧，莫不然又是如同趙梓晏那般自作多情一場空。

    ☆、第101章 0.1

    第二日的一早，秦錦然就和趙梓晏乘坐馬車到了太醫(yī)署，太醫(yī)署實則是和醫(yī)術(shù)院合并在一塊兒，當今圣上是個長情的，后宮空虛，這醫(yī)院里留下的也就是每日里當值的兩名太醫(yī)，其余的都是在醫(yī)術(shù)院里談醫(yī)論道，于是醫(yī)術(shù)院也就代稱是太醫(yī)署。

    秦錦然以為自己已經(jīng)到的很早，畢竟她與趙梓晏就乘著馬車出城的時候，城門才剛剛打開沒有多久，誰知道剛到了獅子山腳下，就見到了馬大夫還有馬娘子。

    馬大夫也就是馬嶼，乍一見到趙梓晏是嚇了一跳，尤其是兩人站在一塊兒，雖然說這距離說不上近，但是著實也不太遠，他們還是從一輛馬車上下來的，實在是有些不成體統(tǒng)。

    既然要從姜夫人姜大夫，重新做回趙夫人秦大夫，這里少不得要費些口舌，趙梓晏沉穩(wěn)地開口解釋，講述了自己的敗仗，說了秦錦然的病重，還有偶遇的高僧，高僧的批語。秦錦然從未見過趙梓晏如此健談，如果不是秦錦然早就知道這一份說辭，或許也會當真，當真有那樣一個高僧，替自己批語，若是不寡居偏安于湖邊，就會死亡。

    “原來如此。”馬大夫恍然大悟，雖然他個人是不信神佛，但是這樣的解釋是說得通的。既然連趙梓晏都不介意做了一段時間已經(jīng)死亡的“姜某人”，他也就接受了這個解釋。

    “馬大夫怎的到的如此早？”

    馬嶼笑著說道：“我昨晚上就到了，借住在了師兄的屋子里。”

    “馬娘子怎沒有來？”一邊走一邊說，秦錦然記得先開始的說辭是馬娘子跟著一道上京的。

    “她有身子了?！碧岬搅伺畠旱纳碓?，馬嶼笑了，蒼老面容上的皺紋都舒展開來，“她就在家好好休息。我?guī)熜肿蛲砩显趯m里頭，我們先進去等，等會他就會過來了。”

    原先就來過醫(yī)術(shù)院，此時是第二次踏入了醫(yī)術(shù)院，此時和開放日不同，踏在了木質(zhì)長廊里，透過敞開的窗戶，可以看到一群人在溫書，發(fā)出了吵雜的嗡嗡的聲響，那些人皆是長發(fā)于頭頂盤上發(fā)髻，身上是斜襟的青衫，有一種時空交錯的感覺。

    “怎么了？”趙梓晏見著秦錦然的腳步放緩到幾乎停駐，他站在她的左側(cè)，“我還記得先前說過，來太醫(yī)署進學(xué)?！?/br>
    秦錦然側(cè)過頭看著趙梓晏，她確實記得趙梓晏說過的話，也是那一句話讓她緊閉的心扉悄然推開了一個縫隙，而后逐漸擴大，讓趙梓晏整個人走入了進來，“晚些時候吧，我們先去錢塘?！比羰菆F團還在自己的腹中，她對自己的身體狀況有數(shù)，也敢慢慢悠悠和姜夢自北向南一路前行，現(xiàn)在的孩子太小，他若是難受了也只能用哭聲表達，若是她沒有及時分辨出哭聲的含義，那可就糟糕極了，“我有些想團團了?！?/br>
    趙梓晏抿唇，他也同樣是如此。

    跟在馬嶼的身后，很快就到了一個窗明幾凈的書屋。

    “這是我?guī)熜值牟貢??！瘪R大夫的目光有些懷念，從書架上抽出了一本，“我離開京都之前，曾給了我?guī)煹懿簧??！鼻劐\然看了過去，書本上是端正的楷書，蠅頭小字，看上去密密麻麻，批注的內(nèi)容幾乎就占了書扉的一半大小。

    馬嶼的目光之中有些懷念，手指翻過了一頁，說道：“我在古書之中，也曾用過火罐之術(shù)，沒有想到琉璃罐，我就用竹筒代替，烤的發(fā)熱再吸附到創(chuàng)口，能夠吸附出里面的膿瘡。”馬嶼和秦錦然解釋了如何用火罐，秦錦然在大齊名方之中曾見過這法子，火罐最開始的作用就是利用了熱脹冷縮的遠離，通過加熱把罐內(nèi)的空氣烤的發(fā)熱膨脹，扣在人的身上，等到空氣冷卻收縮，產(chǎn)生了負壓，從而把皮膚吸起。這時候，膿瘡也就被吸出。這種方法的最好之處就在于，瘡口只是和空氣接觸，讓感染的幾率大大降低。

    秦錦然聽著馬嶼說起了火罐，想到這個年代，雖然不懂得各種的原理，馬嶼已經(jīng)敏銳地發(fā)現(xiàn)了火罐的好處，發(fā)現(xiàn)了最適合火罐用的地方，說到了最后，馬嶼的神色又有些遺憾，“我一直很為這個法子自得，知道你給了琉璃罐，我才發(fā)現(xiàn)，竹筒的吸附能力比不上琉璃罐?！?/br>
    竹筒在缺水的情況下會裂開縫，短時間使用竹筒做火罐確實可以，長時間使用效用就差了。秦錦然想著，就聽到馬大夫繼續(xù)說道：“那時候的我，雖然做不成太醫(yī)有些失落，卻也野心勃勃，我把不少的缺失的古籍之中的方子都摸索了出來，甚至在戰(zhàn)場上也救了不少人，一直到縫合之術(shù)?！?/br>
    “馬嶼，都說了那件事情不是你的錯處，你怎么還總是提起。”

    說到了縫合之術(shù)的時候，忽然一個聲音插入了進來，這讓秦錦然幾乎嚇了一跳，而趙梓晏早就注意到了人的到來。

    秦錦然看向了說話的人，他的個頭并不高，胖乎乎的身子，因為他的發(fā)胖，加上頭發(fā)黑黝，讓人幾乎不敢相信他的年紀甚至比馬嶼還要大上一歲。來人正是馬嶼在醫(yī)術(shù)院修習(xí)時候的師兄，也就是現(xiàn)在的醫(yī)術(shù)院的院長，同時也是太醫(yī)署的人，叫做湯河。

    “師兄。”馬嶼站了起來，“好久不見?！焙堰^后，湯院長就說道：“無事不登三寶殿，師兄，我當真是沒有想到你會過來。是什么風(fēng)把你從錢塘吹了過來?！?/br>
    “就是我剛剛說到的縫合之術(sh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