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鬼阿芝
阿芝看著窗上阿瑾的剪影,他挑開了新娘的蓋頭,他溫柔地跟她耳語,他滅了燈。 阿芝覺得自己一點也不像自己。自己應(yīng)該是很瀟灑的!應(yīng)該做回以前的自己!不能這么落魄! 以前的自己,發(fā)生這種事情的時候會怎么做?阿芝抱著雙腿苦惱著,一定會沖進去的吧,可是現(xiàn)在的自己卻做不到…… 他們偷偷摸摸地在里面做什么啊,阿芝好在意,雖然普通人看不到她,可她還是躡手躡腳小心翼翼地走到周瑜房間的屋頂。 就……就看一下吧。 阿芝輕輕拆開一片瓦。 她看到阿瑾眸光空洞地躺在床上,他衣衫整潔,眉頭緊蹙。 周瑜瞥見一束星光投到自己身上,他尋光望去,一縷長長的黑發(fā)從那塊空缺垂進屋子。 兩人就這樣相望著。 她從前就是仗著他的愛、他的寵無所不為??扇缃?,只能這樣偷偷地看著他,八年的時間,他大概已經(jīng)不愛她了,她再也不能任性而為,她已經(jīng)失去了任性的依憑。 兩人長久的對望,一同被寂靜的流沙淹沒,直至心枯。 既然已經(jīng)做出選擇,既然已經(jīng)傷害了她,便不能讓那些痛白受,不能害她頂上害死自己的罪名,要忍耐。 周瑜慢慢偏開頭去,側(cè)身將小喬摟進懷里。 小喬感覺到周瑜擁住自己,也側(cè)身偎進他懷里,替他掖好被角。 過了好久,久到小喬已經(jīng)沉睡,周瑜回轉(zhuǎn)頭,從那小塊空隙里看到了星空。 年關(guān)將至,天氣愈加寒冷。 阿芝在周瑜宅子附近的河流飄著,河水老是把她帶走,害她都不能安心發(fā)呆。 如此也好,不然一發(fā)呆就想起阿瑾不要自己了。正這樣想著,阿芝又被沖走了。 此刻周瑜正在和孫策商量招兵買馬一事,待商討完畢,兩人從書房踏出,便見小喬身姿娉婷地佇立在廊外,提著食盒等待周瑜。 “哈哈,當(dāng)真是新婚燕爾!”孫策拍了拍周瑜的肩大笑道。 “我在伯符這里吃就好,你不用特意送來的?!敝荑ぽp聲道,接過小喬的食盒。 “我來給郎君送飯,順便也來找jiejie聊聊天。你走了,我一個人在家好悶?zāi)??!毙虌汕蔚貞?yīng)著,小手拉著周瑜的衣袖。 孫策見二人琴瑟和諧,心情大好,招呼道:“一起來用飯吧,我讓人把大喬也叫來?!?/br> 冬日的黃昏灰蒙蒙的,陰冷異常,周瑜小喬二人道別孫氏夫婦便起身往家走。 小喬挎著食盒默默地走在周瑜身后。 天公不作美,輕飄飄下起了雪。 周瑜回身看到小喬垂首縮著,便解下大氅想給她,只小喬輕輕地阻止了他。 “萬一郎君凍著了,姐夫怕是說我不好了?!毙梯p笑著,然后靈巧地縮進周瑜的懷里,“這樣更暖和!”小臉上滿是幸福。 周瑜有些不自在,將大氅拉到她身上,小喬往他身上貼,周瑜有點別捏,但還是拍拍她的肩,兩人在雪地里緩慢前行。 阿芝趴在岸上看著這兩人,心里很空,那明明是她的懷抱,她的。 雪落在她身上,化不開,然后慢慢將她覆蓋,久了,就和大地融為一體。 她覺得冷。 阿瑾,阿芝冷。 白無常打著哈欠從河上走過,好像有只鬼? 他踹了踹被白雪覆蓋的鬼,雪抖落了些,他認(rèn)出來了:“哦,你就是上次那只鬼,我記得你?!?/br> 阿芝不理他。 “有人氣的鬼很少見啊,你是害了人嗎?”白無常用腳戳著阿芝的腰。 阿芝憤怒地轉(zhuǎn)頭怒目而視,她正在無比深切地懷念阿瑾,這鬼吵什么吵! “你什么眼神啊,很多鬼想和我說話我還不理呢,你拽什么?!卑谉o常挑了挑眉。 “那你干嘛和我說話。”阿芝從雪里爬起來。 “因為你漂亮唄,”白無常抓抓脖子,阿芝直勾勾看得他的鐵鏈,他有些不自在,轉(zhuǎn)開眼,慢悠悠將鐵鏈挽起來,解釋道:“我比較喜歡你這種長相?!?/br> 阿芝往他旁邊無人的地方嫌惡地瞪了一眼,轉(zhuǎn)身走了。 白無常看著阿芝的背影,有點郁悶,他這是被鄙視和無視了嗎。 突然一陣陰風(fēng),吹亂了雪的軌跡。 黑無常氣憤地踹了白無常一腳:“大雪天你到處浪什么??!你不把舌頭伸出來,這么白我怎么找你?。 ?/br> 白無常嘻嘻哈哈道:“剛剛遇到個美鬼,伸舌頭太難看了?!?/br> “那你更該把舌頭伸出來,不然白雪茫茫人家怎么看得到你!”黑無常恨鐵不成鋼地捶了白無常一拳。 白無常恍然大悟,怪不得她往他旁邊瞪了一眼,原來瞪錯位置了。 “那她會覺得是和一個舌頭在講話的!” “那總比對空氣講話好啊!” “是嗎?” “當(dāng)然??!” “嗯,有道理?!?/br> 阿芝往周瑜家走。剛剛她隨意瞪了那鬼一眼,不知道瞪到那個鬼沒有,太白了看不太清楚。 阿芝揉揉眼睛,最近眼神兒不太好。 大宅子很安靜,雪落的細(xì)微聲響都能聽到。阿芝掏掏耳朵,嗯,耳朵還是好使的。 阿瑾成親了,可阿瑾還是自己的朋友,朋友來看朋友很正常的!阿芝一邊自顧自地想著,一邊潛進阿瑾的院落,阿瑾這個時候肯定在看書! 果然,周瑜端坐在書案前,仔細(xì)研讀兵書,燭火為他的眉眼鍍上了溫暖的金色,讓阿芝都覺得暖和了。 阿芝躲在窗外的花草里,細(xì)細(xì)地端詳他,他長大了呢,眉目更硬朗了。阿芝彎著嘴角在心里反反復(fù)復(fù)地雕琢她心上人的像。 “郎君,窗開著風(fēng)大?!毙滩恢螘r從屏風(fēng)后轉(zhuǎn)出來,走到窗前拿掉了支撐窗戶的木條,望了眼窗外白雪皚皚的世界,輕輕放下窗戶。 啊,壞女人,阿芝看不到阿瑾了!阿芝不滿地咬著唇,雙手糾結(jié)地刨著地。 壞女人剛剛還抱阿瑾來著,她都沒說什么了,現(xiàn)在還剝奪了她看阿瑾的權(quán)利,太壞了!也不想想,當(dāng)年她還在阿瑾身邊的時候她也沒讓其他女人不準(zhǔn)看阿瑾??!真是的,雖然那個時候也沒什么其他女人。但阿芝還是覺得她很小氣。 阿芝氣鼓鼓地站起來,感覺屋中有水,意念一動,傳到阿瑾的房里。哼,反正壞女人看不到她,她和阿瑾兩個老朋友敘敘舊也不會怎么樣吧? 阿芝還未靠近周瑜,周瑜已經(jīng)感覺到熟悉的涼意。他扭頭看見嘟著嘴氣鼓鼓的阿芝,又抬眼看了看阿芝背后溫婉奉茶的小喬。 周瑜輕咳了聲,對小喬說道:“小喬,你先回房歇著,我這里不用侍奉?!?/br> 小喬奉茶的手抖了下,然后她擱了茶,福身乖巧地應(yīng)著:“嗯,那郎君莫要看太晚了,仔細(xì)眼睛。” “嗯?!敝荑さ瓚?yīng)著。 小喬轉(zhuǎn)身出了書房,傳來關(guān)門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