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頭往李牧澤懷里埋去，抱著他呼吸。

    李牧澤斟酌很久，跟他說：“我們可以慢慢變好，長大以后，改變這些。”

    沈聽眠的聲音很小，小到李牧澤并沒有聽清。

    他說，“不要跟我說這種充滿希望的話……”

    他這樣說了，卻還是忍不住，忍不住在疲倦的輪回里有了一點(diǎn)點(diǎn)期盼。

    可他早該知道的，這漫無邊際的春風(fēng)，從來不該出現(xiàn)在灼熱的夏日里，太陽那么燙，把一切希望都燙成熱浪，隨處可見，又摸不到。

    第二天下午，沈聽眠在廁所的隔間里，聽到李牧澤和劉老狗從外面?zhèn)鱽淼膶υ挕?/br>
    “都說你啥了？”

    李牧澤滿不在乎：“還能是啥，說要叫家長，我又不怕他。”

    “那隨便，咱爸咱媽開明?！眲⒗瞎吩囂降貑?，“那你下次還考砸怎么辦？”

    “不知道，”李牧澤坦誠地說，“我現(xiàn)在是真沒心思學(xué)習(xí)?！?/br>
    “你倆還沒和好？”

    “早就和好了，但是……”李牧澤說，“他不高興我就跟著cao心，雖然也幫不上什么忙吧，我也不知道?！?/br>
    “你這樣就有點(diǎn)兒，是吧。我記得你以前跟我說過你想上X大?！?/br>
    “嗯，再說吧，又不是明天高考。”

    要拉著他一起墜下去。

    墜下去，毀了他。

    沈聽眠的邏輯是混亂的，但他知道這一切都不健康極了。他不能永遠(yuǎn)活在掙扎里，生與死只在一念間，無論生的渴望多么強(qiáng)烈，只要痛苦來襲，他便還是想要死。

    沒有人像他這樣活著，這已經(jīng)不是要不要放棄李牧澤的問題了，他很清楚，他是不想擁有自己了。

    在某個(gè)課間，沈聽眠抬起頭，看見趙琛。

    趙琛拍了拍他的桌子，插著兜要往外走，別別扭扭說：“沈聽眠，你過來?！?/br>
    沈聽眠跟他走到外面的過道，他們站在窗邊聊天。

    “你最近，最近是不是心情不好?。俊?/br>
    沈聽眠有些意外：“嗯？”

    “我就是，是吧，感覺你好像憋了事兒?！壁w琛說了很多，“我知道你是那種，比較敏感但是很堅(jiān)強(qiáng)的人。你表現(xiàn)得挺無所謂的，心里能裝事兒，也不會挺去說自己想要啥……就是，哥們兒知道你難過，你要是有事兒，就跟我說說?！?/br>
    沈聽眠沒有說話，他總是很溫順，只是這時(shí)眼睛里裝了太多沉重的東西。

    趙琛剛要說什么，下一秒，沈聽眠笑了出來：“噗?！?/br>
    他好笑地說：“能有什么事兒，被你說的，我好像家里出大事了一樣?！?/br>
    “沒有啊？”趙琛松了口氣，“算了，沒有就行?！?/br>
    他拍了拍沈聽眠的肩膀：“遇事多想想家人，阿姨把你拉扯這么大，她對你多好咱們都看在眼里，你小時(shí)候家里就幾塊錢也都緊著給你吃一口呢，你要對得起她?！?/br>
    這是……

    是灼熱又躁動的夏天。

    沈聽眠感到周圍都是柔軟黏膩的暖風(fēng)。

    他在某些時(shí)候感受不到任何東西在流失，在風(fēng)里承載著自己全部的重量，搖搖擺擺地飄蕩在空里。

    晚自習(xí)忽然停電了。

    那一瞬間，沈聽眠臉上忽然被什么碰到了，很軟。

    是李牧澤的嘴唇。

    周遭都是喧嘩，同學(xué)們在叫，在討論，而李牧澤在停電的時(shí)候偷偷親了口他的小同桌。

    “真奇怪?！?/br>
    來電后，李牧澤說。

    沈聽眠問他：“什么奇怪？”

    李牧澤捂著guntang的臉，搖了搖頭。

    他和沈聽眠都抱過了、親過了，在相處的時(shí)候卻還是會感到緊張，每一次再親吻依然還是心動不已。

    這樣溫順而蒼白的少年時(shí)光里，他唯一的煩惱就是沈聽眠，這煩惱甜蜜又沉重，好像是他身上的一塊rou，無法割舍。

    他不知道該從何解釋，他不僅僅是難過，他身上的難過是會要他命的。

    沈聽眠對李牧澤的回應(yīng)是混亂的，更多時(shí)候，他只能給李牧澤一顆枯萎的心臟，給他黑暗、絕望、困惑和掙扎。

    他的記憶越來越零散，大多時(shí)候都在被動接受著外來的刺激。

    上一秒還在食堂門口，李牧澤從里面出來，很不開心地跟他說：“你去哪了，找你半天?！?/br>
    他回答說：“被人擠出來了，喊你你沒聽見?！?/br>
    李牧澤依然悶悶不樂，沈聽眠說：“對不起。”

    “這個(gè)倒不用，”李牧澤擦了擦汗，“我就是，一扭頭看見一堆人，就是沒有你，覺得很煩?！?/br>
    沈聽眠在那時(shí)忽然認(rèn)真了，他戰(zhàn)栗地問他引申出來的問題：“你很不喜歡不告而別？”

    “沒有人會喜歡的吧，”李牧澤笑了下，“這肯定啊，這個(gè)是……太難過了?！?/br>
    他給他講過去的故事：“我以前跟我一個(gè)發(fā)小關(guān)系很好，但是他搬家了，走的那天我才知道。他后來跟我說不想我不開心，就沒告訴我?！?/br>
    沈聽眠怔怔地察覺到，在風(fēng)還干凈的時(shí)候，就應(yīng)該讓它從自己黏膩的指縫離去。

    “你永遠(yuǎn)也不會原諒他了，是嗎？”

    “也不是，就是……”

    李牧澤告訴他：“這感覺太難過了，你每天都在想和那個(gè)人怎么過接下來的日子，想著什么時(shí)候去找他玩，明天玩什么，吃什么，規(guī)劃著每一天走哪條路回家，你懂吧，就是滿心期待著每一個(gè)和他度過的明天，但是他有自己的顧慮，有些話不舍得告訴你，最后選擇用離開讓你發(fā)現(xiàn)，原來你從來沒有在他規(guī)劃的未來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