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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盛唐煙云在線閱讀 - 第4節(jié)

第4節(jié)

    紫蘿慢慢地爬起來,披上衣服,喚伺候在外間屋的灑掃小婢雪煙打來溫水,先仔仔細(xì)細(xì)地將王洵的身體某部分擦拭了一遍,然后將水交給雪煙端走,自己坐在梳妝臺前對著銅鏡發(fā)呆。

    “你不困么?”王洵迷迷糊糊地翻了個身,發(fā)覺今晚的床榻比以往空了許多,睜開半只眼睛朝光亮處望了望,喃喃地追問。

    “不困。爺先睡吧。奴家這就把蠟燭吹了!”紫蘿回過頭,愛憐地看了一眼王洵棱角分明的面孔,幽幽地回應(yīng)。

    “怎么了?”從小一起長到這么大,即便是只貓兒,也會養(yǎng)出感情來。王洵隱隱覺得紫蘿今天的表現(xiàn)有點(diǎn)兒不對勁兒,把眼皮睜得略大了些,關(guān)切地問道。

    “沒什么?是紫蘿自己犯糊涂。不該打擾了爺休息”紫蘿輕輕搖了搖頭,用扇子扇滅蠟燭,然后借著窗外透進(jìn)來的月光,悉悉索索地爬上床,躺在王洵身邊,一動不動。

    “你這丫頭,誰欺負(fù)你了?”王洵心里有些疼,伸開胳膊,攬住對方僵硬的身體。在夜風(fēng)中吹了這么久,紫蘿的身體已經(jīng)涼得像塊玉。剛一接觸,便有股冰冰的滋味順著皮膚緩緩滲進(jìn)了王洵的心里頭。

    “在這個院子里,眼下誰敢欺負(fù)我?”紫蘿的鼻孔有些堵,抽了抽,低聲回應(yīng)。

    “那你怎么了?”王洵伸手去摸對方的額頭,手指間卻接觸到了一片濕漉漉的東西。翻過身,借著月光看向?qū)Ψ降拿婵住?/br>
    如水的月光下,他看到了一片**?!罢娴臎]什么,爺,睡吧!是紫蘿自己發(fā)傻!”躲避不及,紫蘿無法掩飾自己內(nèi)心的惶恐,索性伸開雙臂,緊緊抱住王洵的身體,仿佛一松手,便要一無所有般。

    “你這倔丫頭!”王洵笑了笑,仰面朝天躺下來,將紫蘿抱在胸前,慢慢捂熱?!坝惺裁词虑榫驼f么?從小到大,我?guī)讜r難為過你來?即便我答應(yīng)了你的事情一時做不到,家中還有云姨呢??丛谖业拿孀由?,她也會想方設(shè)法幫你的忙!”

    “真的沒什么?少爺已經(jīng)待我夠好了!”王洵越是溫言撫慰,紫蘿的眼淚越是“吧嗒,吧嗒”往下掉。猜不出少女的心思,王洵只好用一只胳膊抱住她,騰出另外一只手,像摸小貓一樣在她背后慢慢拂拭。

    這是他慣用的招數(shù),屢試不爽。撫摸了一會兒,紫蘿果然像只小貓般平靜下來。卻賴著不肯睡下,半個身子繼續(xù)粘在王洵胸口,用耳朵聽他的心跳。

    王洵自幼喪母,庶母云姨雖然對他照顧得很仔細(xì),畢竟隔了一層關(guān)系,不能像親娘那般無微不至。所以對于陪伴著自己一道長大的紫蘿,他用情很深,很雜。瞪著眼睛看對方淘了好會氣,才又伸手捏了捏對方的鼻子,笑著說道:“聽夠了沒,聽夠了就下來吧。再不下來,我可被你給壓扁了!”

    “噯!”紫羅調(diào)皮地伸了一下小香舌,然后灰溜溜地滾下來,在王洵腋下縮成一個小團(tuán)。

    “看你這樣子!”王洵笑著罵了一句,然后側(cè)過身,輕嗅對方的頭發(fā),“這會兒可以說了吧?你再不說,我可真要睡了!”

    “真的沒什么?是奴家自己犯傻了?!弊咸}訕訕地笑了笑,把身子團(tuán)得更緊。片刻之后,她卻又趕在王洵被倦意重新帶入夢鄉(xiāng)之前,探起腦袋,怯怯地追問道:“少爺,奴是不是已經(jīng)老了!”

    “老個屁!你只比我大兩歲,你現(xiàn)在就老了,那我怎么算?”王洵終于猜出幾分紫羅今晚舉止異常的原因了,伸手在她屁股上拍了一記,笑著罵道。

    “?。 弊咸}被拍得低聲驚呼,卻不肯躲開,身子繼續(xù)膏藥般往前貼,“奴家怎能跟爺比。爺是男子漢,即便七十歲,也能挽得了三石強(qiáng)弓,一頓吃一斗米。奴家卻是枝頭桃花,即便絢麗,也只有剎那間的光景?!?/br>
    “哪學(xué)的這些污七八糟。”王洵氣得又拍了對方一巴掌,下手卻愈發(fā)地輕柔?!澳嵌际悄承┤顺燥栵埡鬅o病呻吟,豈能當(dāng)?shù)昧苏?。有那功夫,你還不如帶著雪煙去街上走走,看看有什么從南洋泊來的稀罕貨,給自己買幾件,也替我買幾件來孝敬云姨!”

    “廣州的商人說,海船要一年才往返一次。”提起逛街,紫蘿的眼睛立刻亮了一下,但很快又回復(fù)了黯淡。(注1)

    “廣州的海船走了。西域那邊,總會有胡商來吧?”王洵打了個哈欠,笑著提議。

    “那邊賣的珠寶玉器全都以份量取勝,做工粗糙得很!”對于西域來的貴重之物,紫蘿很是看不上眼。這些年大唐四海升平,工匠們有的是時間琢磨新鮮玩意。做出來的的簪環(huán)墜玨巧奪天工,比胡商運(yùn)送來的那些高出好幾個檔次。如今也就是某些爆發(fā)戶,還會買那些胡人做的飾品。真正在長安城有頭有臉的人家,誰要是帶一塊西域來的金土坷垃出門,都不好意思碰見熟人。

    “那我就拿你沒辦法了。反正我的錢箱子鑰匙在你手里,想買什么,你自己決定好了!”王洵又打了個哈欠,很無奈地說道。

    “爺!”盡管知道他已經(jīng)很困了,紫蘿還是大著膽子支撐起頭,癡癡望著他的眼睛,“雪煙也不小了,爺改天把她收了房吧!”

    “我看你這妮子是真討打了!”王洵伸手將她重新按倒,臉對著臉教訓(xùn),“居然吃起雪煙的飛醋來!她才跟了我?guī)啄??連我早晨喜歡吃什么點(diǎn)心都不清楚,還能爬到你頭上去?!”

    “奴家不是嫉妒。奴家真的覺得自己不該太貪心了!”紫蘿掙扎了幾下,無法掙脫王洵的大手,強(qiáng)笑著表白?!芭c其讓爺不能盡興,還不如換個人來伺候爺。也省得哪天把爺真的惹煩了,把我趕出府去,這輩子都懶得再理!”

    “死丫頭,原來小心眼藏在這呢!”王洵終于恍然大悟,伸出巴掌,狠狠賞了對方兩記?!斑@兩下是讓你長個記性,免得以后再自己給自己找罪受。你生是我王家的人,死是我王家的鬼,這輩子也甭想從爺?shù)恼菩奶映鋈?!?/br>
    雖然屁股被打得火燒火燎,紫蘿的心里卻涌起一股說不出的滿足來。縮著身子朝王洵的腋下又蹭了兩蹭,抬起頭,以蚊蚋般的聲音問道:“那,那爺今晚怎么.......”

    問到一半兒,已經(jīng)羞得臉紅到脖子根兒,把頭迅速縮進(jìn)被子里,再也不肯探出來。

    “你這妮子!”王洵先是一愣,隨即苦笑不止。當(dāng)著這么一個敏感的小人兒的面兒,他自然不能說剛才云雨時想著別的女人,搖了搖頭,低聲補(bǔ)充:“爺今天遇到了些麻煩事情,所以就有點(diǎn)兒心不在焉!斷不是厭倦了你。即便你將來老了,我也不會趕你走。就像我阿爺對待云姨那樣,這個家,永遠(yuǎn)會給你留個位置!”

    聞聽此言,紫蘿心里瞬間一熱。命運(yùn)讓她生在貧賤之家,這輩子身若浮萍。她卻不想被別人用過了就丟棄,像秋萍般在污泥中爛掉。所以能真心實(shí)意為王洵付出,同時也竭盡全力要保住自己的一席之地。

    既然不是已經(jīng)膩煩了自己,其他事情就都好解決。想到這層,紫蘿把忐忑的心情先收起來,從被子里探出半個腦袋,認(rèn)認(rèn)真真的替王洵謀劃,“是不是在白jiejie那兒受了制?爺不要為她心煩。依婢子看,她也就是待價而沽。您狠狠心晾上他幾天,我想她肯定主動派人上門討?zhàn)?!?/br>
    “去你的,這種事情,你別跟著摻和!”王洵氣得直搖頭,笑著申斥。

    “還有一個辦法。爺要是想快一些得手。不妨就先讓讓她,無論什么要求都答應(yīng)下來。反正只要轎子進(jìn)了王家的門,怎么炮制她,還不是爺說了算?”見自己的謀劃沒被采納,紫蘿的眼睛轉(zhuǎn)了轉(zhuǎn),很快又獻(xiàn)上了另外一條妙計。

    “我看出來了。今晚最該被炮制的人是你!”王洵又好氣又好笑,伸出手去,在紫蘿腋下狠狠抓了幾把。直到對方連連討?zhàn)埩耍攀掌鹦θ?,很無奈地說道:“不關(guān)白小姐的事情,你別跟著瞎摻和了。我今天稀里糊涂地跟人打了一架,現(xiàn)在想起來還很后悔!”

    “爺傷到了?”紫蘿嚇了一跳,趕緊翻身去點(diǎn)蠟燭。

    “老實(shí)躺著吧你!沒傷到半根寒毛!”王洵一把將其按住,低聲制止。“我的本領(lǐng),你又不是沒看見過!”

    “那爺把人打傷了?”借著月光,紫蘿的明亮的眼睛圍著王洵上下亂掃。確信對方的確沒受傷,才徹底送了口氣,低聲安慰道:“打傷了也不要緊,大不了,咱們多賠些錢唄!想那長安縣令,也不會為了這點(diǎn)兒小事找上門來!”

    “也沒傷到人!”王洵輕輕嘆了口氣,“我是因?yàn)橛钗男∽庸室怛_我,心里有點(diǎn)兒堵得慌。他如果真需要我?guī)兔Υ蚣?,直說便是。何必弄這種下作手段?”

    “宇文家那小子?”紫蘿的提起此人就滿臉不屑,“那小子也太壞了,怎么連少爺你都騙?對方很難惹么?所以他才怕你不肯幫忙?”

    “怪就怪在這兒?按說,那李白雖然有官職在身,但在皇上眼睛里,地位恐怕和賈老大差不多?!蓖蹁謸u了搖頭,反正已經(jīng)被折騰得沒了倦意,索性把事情經(jīng)過詳細(xì)將給紫蘿聽,只是隱去了馬車的主人名姓及自己剎那間驚艷的失態(tài)模樣。

    賈老大又名賈昌,是長安城斗雞界的前輩。從十三歲起,就已經(jīng)開始執(zhí)掌斗雞界的牛耳。此人能將三百只斗雞組織起來,像一支軍隊那樣按照號令指揮進(jìn)退。因此被皇帝招到身邊,專門掌管宮廷斗雞的訓(xùn)練和比賽。

    李白在二十出頭便名滿天下,卻因?yàn)樾宰痈甙?,一直得不到貴人相助,直到四十二歲才被賀知章大人引薦入朝。雖然皇帝陛下也非常欣賞他的才華,但實(shí)際上卻把他當(dāng)做一個隨時能給大內(nèi)提供歌詞的弄臣,地位與賈昌等人等同,根本不肯委以重任。

    這背后的種種隱情,王家一個通房丫頭紫蘿當(dāng)然不會懂得。即便能看透,她也不會在乎。她只在乎自己的主人心情如何,會不會惹上什么難以解決的麻煩。想了片刻,居然慢慢推測出一個模糊的答案,“李白有官職在身,估計不會主動到常樂坊砸場子。宇文至那小子雖然喜歡招惹是非,賭品卻向來不錯。應(yīng)該不是因?yàn)檩斿X輸急了,才耍詐騙人。我估計,他跟李白早就有什么過節(jié),要不就是替另外的人出頭!”

    到底是當(dāng)局者迷,旁觀者清。王洵想了一路沒想明白,被紫蘿隨便幾句話,就給把那層迷霧給戳破了。宇文至主動啟釁招惹李白,并非因?yàn)檩斿X輸急了眼。而是他想借機(jī)收拾一下李白,讓對方栽個大跟頭??伤麜紱]讀過幾本,跟李白這個大詩人能有什么過節(jié)呢?莫非他背后另外有人指使?可指使他的那個人又是誰,到底花了多大價錢,讓他連幾個從小玩到大的幾個好朋友都全不在乎了?

    越是想,王洵心里越不踏實(shí)。支起腦袋,想再跟紫蘿商量幾句,卻發(fā)現(xiàn)身邊玉人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睡著了,鼻孔中響起了均勻的呼吸聲。

    注1:廣州在唐代已經(jīng)開港。史載其城中客商云集,繁華冠絕東南。但后來因?yàn)辄S巢之亂而毀。

    第一章 秋聲 (四 上)

    第一章 秋聲?。ㄋ摹∩希?/br>
    猩紅色的蠟燭,淡粉色的羅帳。薄薄的煙羅后,沉睡中的美人緩緩張開星眸,發(fā)出一聲慵懶的呻吟。

    “夫人醒了?”正縮卷在床榻旁虎皮毯子上假寐的婢女聽見呻吟聲,雀躍著站起來,端起溫在羊毛巣子里的蓮子羹,輕手輕腳捧到初醒美人的案頭。

    “嗯!”虢國夫人又發(fā)出一聲低吟,抬起半個身子,在婢女手上喝了幾口蓮子羹。然后緩緩伸了個懶腰,嘆息般問道:“什么時辰了?香吟,秦家那兩個孩子走了么?”

    雖然已經(jīng)三十出頭,她的皮膚卻比身邊十六歲的婢女香吟的還要細(xì)膩。也許是剛剛睡醒的緣故,也許是習(xí)慣使然,不經(jīng)意間,大半個胸脯已經(jīng)露出了被子,兩點(diǎn)殷紅隔著一道深深的溝壑,傲然相望。

    這風(fēng)景,即便是女人看了,也會目眩神搖。被喚作香吟的婢女將半空的磁碗放在床邊,緩緩低下頭,用面孔貼上虢國夫人的手臂,“已經(jīng)二更天了。夫人!秦家的兩位小郎君都是被家人管怕了的。見夫人不勝酒力,就尋了個借口,主動告辭了。倒是夫人,這一下子睡得好沉!”她輕輕蹭了蹭,低聲回應(yīng)。嗓音帶著幾分與年齡極不相稱的沙啞,令不遠(yuǎn)處的燭火突然一跳,忽明忽暗。

    “作死!”虢國夫人一巴掌打過去,將小婢女輕飄飄拍出老遠(yuǎn)?!皠e在這里煩人,幫我把今晚穿的衣服找出來。要大食商人上次販來的那件。還有相應(yīng)的簪環(huán),妝盒,一并拿了過來!”

    “要那套大食人的裝束么?”婢女香吟閃在一伸手能拍到的距離外,眉頭輕蹙,“這會兒可不比夏天時候。半夜風(fēng)涼。那套衣服除了兩片羊皮就是一堆銀飾,根本御不得寒,若是.......”

    “老東西就喜歡這一口,能有什么辦法?”虢國夫人收起臉上的嫵媚,眉宇之間竟然露出一抹無奈。“不過這樣也好,讓他過夠了眼癮。到時候撲上來,就只剩下蜻蜓點(diǎn)水的力氣了.......”

    “那老不死!”香吟皺著眉頭低罵。與其像替虢國夫人鳴不平,更像是在跟某個人爭風(fēng)吃醋。

    “別啰嗦了,去吧!”虢國夫人看了她一眼,低聲重復(fù)?!白屗幒鄢鋈タ纯?,馬車準(zhǔn)備好了沒有?今天下午那兩匹馬,也不知今后還能不能爬起來?”

    “應(yīng)該沒大事!夫人放心。那姓雷的莽漢不知道用了個什么法子。雖然把馬給打倒了,卻真正沒傷到筋骨?!毙℃鞠阋饕贿呥~著碎步往外走,一邊條理分明地匯報。“一個時辰前管家叫獸醫(yī)來看了看,開幾味安神的獸藥,就收了攤子。說是不吃藥也行,在馬廄里修養(yǎng)兩三天,便可以恢復(fù)過來!”

    “哦!”虢國夫人的嘴巴慢慢張成了個柔潤的橢圓型。她倒不是沒錢重新買兩匹同樣顏色的室韋馬,只是覺得兩匹牲口很可憐。都被嚇成那種模樣了,還要挨上狠狠兩記老拳。

    “夫人現(xiàn)在感覺如何了?要依著婢子之見,干脆把今天的夜宴推掉算了。反正那老東西的別院離這兒也不遠(yuǎn),您傍晚車駕被驚的事情,他不可能什么消息都沒聽到?!毙℃鞠阋魍兄粋€描金漆盤走了進(jìn)來,盤面上放著兩片朱漆羊皮,一襲藍(lán)紗,和一堆亮閃閃的手鐲,腳鐲,鈴鐺,鏈子。四個年齡比她還要小一些,但個個長得如含苞待放的花骨朵般婢女跟在她身后走了進(jìn)來,從床頭攙扶起虢國夫人,攙到梳妝臺邊,服侍她穿戴打扮。

    正如香吟先前所說,這套大食人的衣服從御寒角度上講,穿了和沒穿區(qū)別甚微。只是這樣一來,虢國夫人的皮膚被襯托的更白皙細(xì)膩,腰身也被襯托得更玲瓏有致。虢國夫人搖了搖頭,撿起一串沉甸甸的胸飾,親手掛在自己的脖頸之上?!澳懿蝗ッ??一旦被那老東西記恨上了,沒三年五載的功夫,根本擺脫不了.......”

    胸飾是一串由琥珀和珍珠穿成的網(wǎng)罩,下緣綴著無數(shù)亮銀打造的小鈴。一個個綴在暗紅色小羊皮抹胸的邊緣上,帶來星星點(diǎn)點(diǎn)寒意。

    望著鏡子里又一點(diǎn)點(diǎn)嫵媚起來的美人,虢國夫人微微冷笑。十幾年了,這張面孔一直就沒變過。一樣的顛倒眾生,一樣的傾國傾城。記得丈夫去世的時候,也是這樣一個冰冷的秋天。身上的熱孝還沒脫下,公公已經(jīng)爬上了自己的床。

    那天夜里,虢國夫人不知道自己怎么重新從床上起來的。反正,自那個時候起,楊玉瑤這個人就死了。從此以后,她是河?xùn)|裴氏最“出色”的兒媳,蜀州才子裴邈的遺孀。也許是受到了亡夫在天之靈庇佑,她非但如雨后海棠般愈發(fā)嬌艷,而且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了起來,才女之名遠(yuǎn)播。

    這一切,都是因?yàn)榕峒覄萘μ?。自己的父親楊玄琰職位太低,哥哥楊國忠沒有出息所致。沒出息的人注定要受欺負(fù),楊玉瑤曾經(jīng)對此深信不疑。于是,她用一種非常簡單,又非常有效的方法,讓好色無度的公公駕鶴西歸,執(zhí)掌了蜀中這一枝裴氏家族的大權(quán)。卻赫然發(fā)現(xiàn),光在一個蜀地,裴家之上,還有王家、蕭家和李家。隨便哪家,她都招惹不起。

    于是,她繼續(xù)飛舞與達(dá)官顯貴之間。期望憑借自己的美貌替家人換來更大的出息。于是,meimei被選入壽王府,哥哥混入節(jié)度使帳下做書吏。

    好不容易等到自家meimei玉環(huán)成為壽王妃了,這回算是搭上了個正牌皇族,楊家總算可以出口氣了吧?誰料,壽王之上還有皇帝,節(jié)度使之上還有當(dāng)朝中書,左右仆射。

    于是,她的舞姿繼續(xù)旋轉(zhuǎn),從開元一直舞到了天寶。meimei楊玉環(huán)成為了皇帝陛下最寵愛的女人,為了她多次罷掉早朝。哥哥楊國忠兄憑妹貴,身兼十七處顯職,權(quán)傾朝野。但是,習(xí)慣了迎來送往生活的她,腳步已經(jīng)無法停得下來。

    哥哥國忠不是個心懷溝壑的人,身居高位,做事卻還脫離不了當(dāng)年混跡市井所形成的習(xí)慣。擅長背地里搞上不了臺面的小伎倆,卻無直面麻煩的智慧和勇氣。meimei專寵后宮,背后卻沒個強(qiáng)大的家族支撐,無意間得罪下仇人無數(shù)。這些消息,這些縫隙,都需要她舞動著長袖去打聽,去彌合。如果半點(diǎn)懶惰,meimei和哥哥就要多出一個意想不到的仇人。楊家,還有曾經(jīng)令自己恨之入骨的蜀中裴家,背后就要多出一把冷刀子。

    有時候虢國夫人也覺得,自己其實(shí)沒能替哥哥meimei們解決任何麻煩。但如果沒有這個大義凜然的借口,她已經(jīng)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而活著。

    香吟拿起揚(yáng)州進(jìn)貢給皇家的珍珠舍利膏,在虢國夫人夫人的眼窩附近仔細(xì)涂抹。“夫人恐怕剛才沒睡好呢!”一邊用手指慢慢揉搓,讓珍珠舍利膏慢慢滲進(jìn)眼窩附近的皮膚,她一邊輕聲嘀咕。仿佛一個長姐,在小心照顧自家任性的meimei。

    “剛才做了一個夢。很奇怪的夢!”虢國夫人從托盤中抓起一根又粗又長的銀鏈子,在婢女的伺候下系在自己的腰上。這件大食來的物事有個非常香艷的名字,叫做“鎖蠻腰”,粗狂的風(fēng)格與她纖細(xì)的腰肢搭配起來,令其一下子在嫵媚之外,再添幾分楚楚可憐。

    “夫人夢見了什么?能不能跟奴婢說說!”

    “早忘光了。明知道夢是假的,誰還費(fèi)心思去記它!”虢國夫人搖搖頭,側(cè)開身子,讓婢女給自己披上一襲薄紗。

    寶藍(lán)色的輕紗披在肩上,半邊肩膀和半邊軀體若隱若現(xiàn)。鏡子里邊,出現(xiàn)了一個充滿異域風(fēng)情的大食公主。與其說是公主,不如說是某個國王的女奴。白銀手鐲,白銀腳鐲,粗大的鎖蠻腰。即將被一個丑陋的老妖怪抱在懷里........

    望著鏡子里的自己,虢國夫人臉上突然泛起了一層極其不自然的潮紅。剛才她的確做了一個非常奇怪的夢,只是,夢里的情景,非但一點(diǎn)沒忘,而且到現(xiàn)在還歷歷在目。夢境中,楊玉瑤記得自己也差不多是這幅打扮,被兩個又老又丑妖怪掠在半空中,鐐銬加身。一個身高九尺,滿臉胡須的壯漢恰巧從地面上經(jīng)過,怒喝一聲,沖上云頭。一拳將左側(cè)的妖怪打翻在地,然后,對著右側(cè)挾持著自己的妖怪再次揮出缽盂大的拳頭。

    只兩拳,兩個青面獠牙的妖怪便被打回了原型,居然是兩只老樹根。妖型一現(xiàn),楊玉瑤在半空中立刻失去支撐,迅速墜落。就在她即將被摔得粉身碎骨之際,那名絡(luò)腮胡子壯漢駕著七彩祥云降下來,輕輕托住她的胴體.......

    那一瞬間的幸福與安寧,勝卻,平生無數(shù)。

    “好了!夫人自己看看,這樣的妝容可否要得?”香吟的聲音再度于耳畔響起來,將沉浸于夢境中的楊玉瑤變回虢國夫人。

    三分圣潔,三分妖媚,三分妖嬈,還有一份楚楚可憐。沖著鏡子里的自家笑了笑,虢國夫人站起身,信手披上今晚最后一件武裝,一件純黑色的羊絨大大氅。所有嫵媚與妖嬈瞬間都被純黑色的大氅裹了個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不把大氅剝開,誰也看不見她幾乎赤著的軀體和軀體上的那些冰冷的飾物。此刻鏡子里的人露在外邊的,只剩下一個頭顱,帶著一縷高傲而疲倦的微笑,永恒不變。

    “好了,你們都下去吧。香吟,把燭火挑亮一些。我看不大清楚。藥痕呢,這死妮子怎么還沒回來!”在鏡子前慢慢轉(zhuǎn)動著軀體,虢國夫人柔聲命令。

    羊絨大氅還沒暖和起來,涼涼的,仿佛裹著一塊冰。但這塊冰,也可以隨時變成一團(tuán)火焰。只要某一天,能與夢境里的那個人相遇。他不知道自己是誰,不問自己的過去與將來......

    “怕是在路上睡著了吧!”香吟不著痕跡地詆毀了同伴一句?!八碜尤酰菀追咐?!”

    “都像你一樣,蝎蝎蟄蟄地就好了!”虢國夫人轉(zhuǎn)過頭,輕輕戳了香吟一手指??纯雌渌麕讉€小婢女的身影已經(jīng)出了門,想了想,繼續(xù)說道:“我今天叮囑你們從秦家哥倆嘴里套的話,你們可曾套了出來?”

    “那哥倆嫩得很。您回房休息后,我跟藥痕根本沒用任何手段,他們就竹筒倒豆子般把我們想知道的事情,全倒了出來!”美艷小婢香吟想了想,臉上的表情不禁有些得意?!澳莻€拉住馬車的公子,是開國侯王薔的曾孫。家住崇仁坊,父母早喪,頭上只剩下了一個庶母。名下田產(chǎn)、店鋪有不少,但仕途上這輩子基本沒什么指望了!”

    “嗯!”虢國夫人輕輕點(diǎn)頭,示意香吟繼續(xù)說下去。

    “那個見了您連口水都顧不上擦的小無賴,叫做宇文至。是宇文家旁支的一個庶子。家中兩個老的俱在,但都是撒手掌柜。由著他的性子胡鬧。依奴婢之見,今天這場亂子,恐怕就是他惹起來的。”

    “提那小無賴作甚!”虢國夫人笑了笑,嘴角露出一絲不屑。見了美色心有所動是一回事,見了美色就邁不開步子時另外一回事。前者證明了自己魅力之威,而后者,則只證明了那小東西自己成不了氣候。

    “剩下的幾個人就更不值得一提了!”香吟皺了下眉頭,實(shí)在想不明白今天下午遇到的人中間,有誰值得主人關(guān)注。反正夫人已經(jīng)說過不想追究他們的責(zé)任了,問得再清楚也是瞎忙。況且除了秦家哥倆,王家公子,還有姓宇文的那小無賴之外,其他人把骨頭敲碎了熬油,也未必賠得起自家夫人的馬車。

    “剩下的幾個人。其中那個最倜儻的,就是一紙番書嚇退十萬雄兵的李白!”喚作藥痕的婢女恰恰從外邊走來,見香吟回答不上夫人的問題,趕緊把握住難得的機(jī)會。

    這個自以為高明的答案,卻沒為她換回應(yīng)有的贊賞。虢國夫人只是搖了搖頭,笑著說道:“不過是高明一些的通譯罷了。如果我大唐沒有精兵強(qiáng)將坐鎮(zhèn),就憑他一個書呆子,即便寫上一千份退番文,恐怕也會被大食人當(dāng)成柴禾燒掉?!?/br>
    “夫人說得極是!”香吟回轉(zhuǎn)頭,示威般沖著藥痕揚(yáng)了揚(yáng)下巴?!捌渌麕讉€人,比較有名的是高適和岑參。但都郁郁不得志,流落在京中尋找出路。所以,奴婢才沒太多關(guān)注他們!”

    “那出拳打翻驚馬的大漢呢?”虢國夫人有些不耐煩,主動詢問。心口突然跳了幾下,讓鏡子中的人兩腮愈發(fā)紅潤,看上去嬌艷欲滴。

    “他,他只是一個去了職縣令的跟班兒,更沒什么前途.........”香吟楞了一下,順嘴回應(yīng)。另外一名婢女藥痕卻從虢國夫人的聲音里,聽出了一些苗頭,趕緊快步上前,低聲補(bǔ)充道:“婢子問了,那人叫雷萬春。早年是個浪跡江湖的大俠,后來遇到了開元末年的探花郎張巡,被其心胸氣度所折服,才毅然金盆洗手,發(fā)誓畢生追隨于張巡麾下!”

    “好個一諾千金的壯士!”贊頌的話,從虢國夫人嘴中脫口而出?!八∧睦铮銈儐柷宄嗣??”

    “呃!”兩個小婢女瞠目結(jié)舌,誰也回答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