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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盛唐煙云在線閱讀 - 第27節(jié)

第27節(jié)

    不待任何人附和,他想了想,繼續(xù)說道:“弓箭一道,重在一個心字。不分心,不動心,有恒心,平素訓(xùn)練就不想著偷懶,選取適合自己臂力的弓,務(wù)求一拉即滿,中間不做任何停頓。急開弓,穩(wěn)放箭!”

    說罷,把腰一彎,從地上拉起一支箭,借著直腰的功夫,已經(jīng)將白樺大弓拉得圓如滿月。手指微微一松,就把雕翎射了出去,帶著一股子冷風(fēng),“啪”地一聲,正中遠(yuǎn)處的箭靶紅心。力道卻依舊未盡,將靶子撞得前后亂晃。

    不待靶子重新恢復(fù)平穩(wěn),高力士已經(jīng)再度彎下腰去,將第二支羽箭搭上弓臂。直腰,引弓,松弦,所有動作一氣呵成,嫻熟如同行云流水。轉(zhuǎn)眼間,第二支箭就插在了一百二十步的靶心上,與第一支箭緊緊相挨,尾羽碰撞,白翎四下亂飛。

    “好——”眾人這才反應(yīng)過來,扯開嗓子齊聲喝彩。高力士對周圍的聲音充耳不聞,彎腰,起身,彎腰,起身,兩次重復(fù),已經(jīng)將第三、第四支羽箭射在了靶心上。

    全場前來應(yīng)募的眾良家子瘋狂般地喝起彩來。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剛才宇文至等人三箭百步急射,用了大約一曲鼓時間,每射一箭,至少有四、五個呼吸功夫用來瞄準(zhǔn)。而高力士大將軍卻在四息之間射了四箭,箭箭皆中紅心,并且比宇文至等人遠(yuǎn)了二十步。

    喝彩聲中,高力士又把第五支箭搭上了弓弦。此刻前四支羽箭已經(jīng)將箭靶核心擠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眼看著第五支箭已經(jīng)幾乎沒有空隙可落了。他好像也發(fā)現(xiàn)了這一點,第五箭引而不發(fā)。眾人的喝彩聲立刻噶然而止,目光直勾勾地叮囑了箭尖端一點寒光,唯恐這一箭落空了,把前四箭的精彩全抹殺掉。

    說時遲,那時快,高力士突然微微一笑,松開弓弦。仿佛心臟被箭桿帶了出去,場中所有人都張開了嘴巴,瞪圓了眼睛,看著那根雕翎一寸寸往前飛,往前飛,往前飛。“啪”,寒光隱沒于雕翎的縫隙,第五箭,竟然在前四支箭之間硬擠了進(jìn)去,穩(wěn)穩(wěn)地傲立于箭靶的正中央!

    注1:朱漆,白樺大弓,都是唐軍中的制式名弓。射程遠(yuǎn)而精準(zhǔn)。

    第五章 春曉 (六 下)

    第五章 春曉?。∠拢?/br>
    募兵考核轉(zhuǎn)眼間就過去了小半個月,高力士憑借精湛射藝給大伙帶來的沖擊卻還沒散盡?!皼]想到高大將軍竟有如此本領(lǐng)!”“是啊,是啊,五箭連珠,箭箭命中靶心。即便換了當(dāng)年一箭定天山的薛將軍,也不過如此吧!”很多入伍多年的老兵欽佩地稱贊。(注1)

    “他一個閹人,尚能憑借本事取得功名,我又怎能居于其后?!”“是啊,是啊,如果咱們不努力訓(xùn)練,可真的不如一個閹人了!”很多新兵在心里默默地發(fā)狠。

    這種欽佩和羨慕轉(zhuǎn)化為動力之后,令飛龍禁衛(wèi)中新兵老兵們參加訓(xùn)練的積極性大為提高。以前有軍官拿鞭子在旁督促,還想方設(shè)法偷懶?;?。如今無需軍官盯著,就能努力完成大部分訓(xùn)練項目了。

    封常清見此,立刻因勢利導(dǎo)。不但當(dāng)眾獎勵并提拔了幾個訓(xùn)練積極主動者,還通過高力士的門路,大舉提高了飛龍禁衛(wèi)原本就相當(dāng)不錯的伙食。縱使做不到頓頓有rou,但隔三差五命令伙夫們殺上百十頭羊給麾下將士打牙祭,已經(jīng)不是什么稀罕。

    嘴里吃著鮮嫩的rourou,將士們對高、封兩位大將軍愈發(fā)感激。凡是兩位將軍的命令,從不考慮對錯,都不折不扣地去遵從。只有宇文至,對高力士當(dāng)日的警告一直耿耿于懷。當(dāng)著大伙的面不敢說其壞話,可跟王洵和馬方兩人在一起時,則立刻變得口無遮攔。為此,王洵跟他爭執(zhí)了好幾回。但是,誰都無法令對方接受自己的觀點,反而彼此間生出了許多隔閡。僅僅念在多年的交情份上,沒有互相翻臉而已。

    看到兩個好朋友的關(guān)系日漸疏遠(yuǎn),馬方心里很是著急,借著閑暇時間,來來往往沒少給二人說和。然而,誤會已經(jīng)形成,便不那么容易消除。王洵認(rèn)為宇文至在經(jīng)歷一場牢獄之災(zāi)后性情大變,簡直有些不可理喻。宇文至則認(rèn)為王洵只為上頭那些官員著想,卻沒想到自己所遭受到的那些磨難。弄得馬方左右為難,簡直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對了。

    好在三人隸屬于不同的編制,平素訓(xùn)練都非常緊張,彼此能聚在一起的機會并不多。倒也杜絕了裂痕繼續(xù)擴大的可能。特別是王洵,一入營后便被封常清當(dāng)做嫡系軍官來培養(yǎng),加在其肩膀上的任務(wù)越來越重。開始還有李元欽和趙懷旭兩位隊副照應(yīng)著,不至于手忙腳亂??傻谝粋€月過去后,周嘯風(fēng)又以‘招募的新兵太多,需要組建新的隊伍來整訓(xùn)’為由頭,先后把趙懷旭和李元欽兩個調(diào)到別處當(dāng)隊正了,另給王洵派來另外兩名飛龍禁衛(wèi)老兵油子做隊副。弄得王洵每天從早忙到晚,連吃飯、睡覺時都念念不忘如何保證不因為本隊士卒訓(xùn)練表現(xiàn)過差,連累自己這個趕鴨子上架的隊正被上頭拉出去當(dāng)眾責(zé)打軍棍,慢慢地,反而把跟宇文至發(fā)生爭執(zhí)的起因給淡忘了。

    入營后第二個月,在沒有兩位安西軍隊副的照應(yīng)下,王洵勉強應(yīng)付過了所有大小關(guān)口。雖然每天累得像條死狗一般,卻好歹沒被當(dāng)眾責(zé)罰。第三個月,他與麾下的五十名弟兄都廝混熟了,彼此之間無話可以不談,訓(xùn)練成績便又慢慢提高了起來,漸漸接近趙李兩位隊副在時的水準(zhǔn)。

    這三個月里,他是忙得一天也沒顧上回家。接到云姨和紫蘿兩人的信,也匆匆回應(yīng)幾句,便應(yīng)付了事。紫蘿從前來軍營探視的王吉、王祥兩人嘴里,知道自家相公的確很忙,雖然心里頭有點兒不痛快,卻也不敢再拿兒女情長來煩他。云姨則難得看到自己從小帶到大的孩子發(fā)奮一回,心里甚感欣慰,給府上諸人的吃穿用度就格外寬松,連同平素管清理馬桶,疏通水渠的老周,都混了一吊半的賞錢,沒等過年,從頭到腳便收拾一新了。

    正所謂“山中無甲子,寒盡不知年”,第四個月,王洵因為帶領(lǐng)麾下弟兄們清掃華清池附近的道路上的積雪有功,被策勛三轉(zhuǎn),直接升了從七品下歸德中侯,實授職位沒有任何變化,依舊在與他共同長大的新七旅二隊當(dāng)隊正,但每月的薪俸,卻漲到了六千錢?!皻狻钡脛倓傃a了伙長缺的馬方兩眼冒煙,一個勁兒地嘀咕王洵是“朝中有人好做官”。然而嫉妒歸嫉妒,在說了幾句酸溜溜的話之后,馬方也不得不親口承認(rèn),這幾個月來,王洵身上的變化簡直可以用“嘆為觀止”四個字來形容。原本就很高的個頭,如今已經(jīng)直奔九尺而去,肩膀也因為訓(xùn)練時賣力,比先前寬出了整整兩寸有余。非但在一干新兵堆里顯得虎立狼群,即便被人拉著再跟前來探視的雷萬春站在一起,也不比對方遜色多少了。

    除了體型之外,王洵在氣質(zhì)上的變化,也令馬方非常羨慕。原本被長安子弟視為流行的疲懶無賴氣質(zhì),已經(jīng)消退得幾乎難以看到痕跡。相反,如今在王洵的額頭、兩頰和肩膀等處,都隱隱透出幾分剛正味道。雖然他開口說話時,還是嘻嘻哈哈,很少有個正形??纱蠡镎l都知道,新七旅二隊的王隊正,向來都是言出必踐,只要他肯答應(yīng)下來的事情,絕對說到做到,不會出半點紕漏。

    對此,安西四鎮(zhèn)節(jié)度副使封常清也非常滿意,在新年后一次跟麾下軍官的私宴上,曾經(jīng)親口夸贊,“你小子,不愧是開國侯王家的種?,F(xiàn)在即便把你送回家去,封某也對得起你阿爺子稚公了。今后有什么打算,你不妨慢慢想想。最近安西那邊的大勃律國又在蠢蠢欲動。估計把你們這些新兵蛋子交出去后,老夫就得抓緊時間返回安西去了。你如果想去邊塞建功,就跟著我一起走。如果你想留在飛龍禁衛(wèi)中慢慢熬年頭,那也隨你。憑你現(xiàn)在表現(xiàn)出來的本事,估計升起來也不會太慢!”

    這簡直已經(jīng)是明顯的把王洵當(dāng)心腹看了,在座眾人,包括站在軍帳門口當(dāng)值的親兵伙長宇文至,都直勾勾地把眼睛轉(zhuǎn)了過來。眾目睽睽之下,王洵立刻又被打回了原型,伸出右手,不斷地?fù)献约旱暮竽X勺,“四叔厚愛,按理說晚輩理當(dāng)接受。但這么大的事情,晚輩不好現(xiàn)在就做決定。還得跟晚輩的姨娘商量商量。畢竟,畢竟他養(yǎng)我這么大......”

    注1:薛仁貴駐守天山時,鐵勒九部來犯。薛仁貴連發(fā)三箭,狙殺三名部落頭領(lǐng)。鐵勒九部嘆為天人,不戰(zhàn)而潰。所以軍中一直流傳歌謠,“將軍一箭定天山,壯士長歌歸漢關(guān)!”

    第五章 春曉 (七 上)

    第五章 春曉?。ㄆ摺∩希?/br>
    “長不大的小屁孩兒!”見王洵說得可愛,周嘯風(fēng)忍不住伸出大巴掌,輕輕拍了一下他的頭。“咱們安西軍,可是很多人哭著喊著想加入,都摸門不著的。唯獨你,還要回家去問問大人!”

    “是啊,大唐十鎮(zhèn)當(dāng)中,咱們安西軍可是首屈一指!”趙懷旭也不忍看到王洵將如此好的機會輕易錯過,笑著提醒。“如今四海升平,尚能時不時動動真家伙的,也就是咱們安西軍了?!?/br>
    “諸位兄長厚愛,小弟不勝感謝!可庶母養(yǎng)育之恩,小弟卻不得不考慮!”王洵尷尬地笑了笑,繼續(xù)撓自己的后腦勺。臨入伍之前,云姨的一個重要叮囑,就是寧可升官慢些,也別主動去冒險。成為封四叔的部將,是為了避禍。可若是跟著老家伙去塞上,就敬謝不敏了吧!

    聽出王洵話里明顯的推搪意味,封常清不禁有些失望。但轉(zhuǎn)念一想,便理解了對方的選擇。作為一個生下來就帶有爵位的勛貴,即便僅僅是個子爵,王洵的前途也比自己當(dāng)年平坦得多。不用任何努力便可以錦衣玉食,若是對權(quán)力也沒有什么奢求的話,完全可以在游山玩水中逍遙一輩子。

    這樣的孩子,讓他到一年難得見到幾個月綠色的玉門關(guān)外去博取功名,的確太為難了些。況且站在一直把王洵視為親生兒子養(yǎng)大的碧云角度,恐怕也不希望王家的獨苗跟著自己去吃那份苦。想到這一層,封常清禁不住笑了起來:“隨你。這件事,老夫cao之過急了。你的確該問問家人的想法,畢竟你們王家這代只有你一個男丁,若是跟老夫去了西域,沒三年五載的,恐怕不那么容易回來!”

    “呵呵,到底是個小屁孩!”沖著王洵瞥了一眼,周嘯風(fēng)小聲附和。趙壞旭和其他幾位將領(lǐng)也覺得失望,苦笑著輕輕搖頭。

    “無論今后在哪里,四叔和幾位哥哥的照顧,晚輩都不會忘記!”被大伙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王洵舉了舉酒盞,笑著表態(tài)。

    “廢話。老夫還稀罕你一個娃娃的感激?不說這些了,喝酒,喝酒......”封常清笑了笑,舉起了酒盞。

    幾個月來,他在王洵身上投入的精力太多了。雖然不是親自出面,可那些一個又一個的任務(wù),由簡單到復(fù)雜,都是費勁心思為這孩子量身打造的。害得他身邊的幕僚們一個勁地說笑,問大將軍是不是看上了小家伙,準(zhǔn)備收其為義子,以便將來傳遞衣缽?前一種心思,封常清自問是沒有的,王子稚當(dāng)年對自己有恩,就憑這一點,自己也不能奪了他的子嗣。但后一種心思,封常清卻著實存了一些,并且隨著小家伙的表現(xiàn)越來越好而變得越來越濃。

    通過這幾個月的觀察與錘煉,不止封常清一個人驚詫地發(fā)現(xiàn),王洵這個紈绔子弟身上,有著非常罕見的武將天分。過人的膂力和兵器拳腳方面的悟性尚且不論,單單是他能以如此年青的面孔,在短短一個多月內(nèi)將麾下那五十幾個不同性格,不同出身的新兵老兵收拾得服服帖帖,并且能心甘情愿地執(zhí)行他的每一道命令,就遠(yuǎn)非尋常人能做到。此外,王洵身上固然有著紈绔子弟的很多缺點,如怕吃苦,愛出風(fēng)頭,動輒就心生退縮之意等缺點;但是,他身上同樣有著反應(yīng)機敏,心胸開闊,仗義疏財?shù)让黠@的優(yōu)點。這樣的人在兩軍陣前錘煉幾年,肯定會變成一塊絕世好鋼。只要是個領(lǐng)軍主帥,看到后就沒有不欲得之而后快的。

    敏銳地覺察出自家主帥心中的失落,周嘯風(fēng)等嫡系將領(lǐng)忍不住在心中暗罵王洵不知道好歹。半年前,安西軍在怛邏斯河畔因為葛邏祿人的出賣而大敗,中層將領(lǐng)折損嚴(yán)重。所以封大將軍在奉命重整飛龍禁衛(wèi)時,才向皇帝陛下提出了‘通過公開考核的方式,招募良家子入伍’的建議。這個建議的目的有兩個,第一當(dāng)然是為了給飛龍禁衛(wèi)補充新鮮血液。第二,則是為了替安西軍選拔英才。

    如果王洵今天答應(yīng)了加入封常清幕府,可以預(yù)見,用不了太長時間,這個天資甚佳的年青人將一飛沖天。而他選擇留在飛龍禁衛(wèi)軍中熬資格,就等于自甘平庸了。也許這輩子能同樣能升到一定高位,可沒見過血的士卒,永遠(yuǎn)是個新兵。即便做了將軍,也無法例外。

    帶著一點點的鄙夷和一點點的不舍,周嘯風(fēng)等人開始主動找茬和王洵拼酒。而王洵心里明白自己肯定會留在禁衛(wèi)軍而不是去上戰(zhàn)場搏命,未免覺得有些對不起大伙這幾個月來的關(guān)照,所以來者不拒,把借著各種由頭找上門來的酒盞一碰而干。幾輪酒喝罷,卻又在機敏、仗義之外,為自己搏得了一個豪爽的名頭。害得周嘯風(fēng)、李元欽等人心中愈發(fā)覺得不舍,看向他的眼睛幾乎冒出了幽幽綠光。

    酒宴在什么時辰結(jié)束的,王洵最后完全記不得了。只記得自己好像喝翻了許多同僚,并且把頂頭上司周老虎徹底給灌成了病貓。在臨趴在矮幾上之前,他又看到了一個熟悉面孔。是當(dāng)日跟李白等人一道寫詩喝酒的岑參,不知道什么時候投入封常清幕府,居然成了一名負(fù)責(zé)管理往來文書的綠衣判官。

    有岑參在,詩歌當(dāng)然是酒席間不可缺少的內(nèi)容?!吧像R帶胡鉤,翩翩度隴頭。曉來思報國,不是愛封侯......”當(dāng)岑參揮毫潑墨,將一首邊塞詩寫就之時,王洵已經(jīng)喝得醉眼涅斜,聽著周圍眾軍官齊齊拍打桌案,大聲吟誦,自己心中不覺也豪情萬丈,跟著眾人的節(jié)奏舉杯高歌,“ 曉來思報國,不是愛封侯。萬里鄉(xiāng)為夢,三邊月作愁。早須清黠虜,無事莫經(jīng)秋。”

    不知不覺間,居然沉沉睡去。睡夢里,他看見自己身穿一襲明光鎧,手持長纓,與周嘯風(fēng)、李元欽等人西出玉門。突厥人,鐵勒人,大食人,一個長得青面獠牙,哇哇怪叫著撲上來。而自己則縱馬長前,用長槊將他們一一刺穿,一一挑上半空。

    前方刀如林,箭似雨,卻沒有任何人回頭。

    因為,自己背后,有一道巍峨的長城。

    酒徒注:明天只能一更,要去醫(yī)院。提前說聲抱歉。另,王洵這個人物是不是沒出息了些。不著急,他只有十七歲,會慢慢長大的。

    第五章 春曉 (七 下)

    第五章 春曉?。ㄆ摺∠拢?/br>
    夢中的情景是如此的令人熱血澎湃,以至于醒來時,王洵還能清晰地聽見自己擂鼓一樣的心跳聲。抬頭看看窗戶縫隙透過來的亮光,翻身坐起,披衣穿靴,從放在門口防火的木桶里邊打來冷水,迅速洗臉,漱口。當(dāng)憑著幾個月來養(yǎng)成的習(xí)慣,迅速把仔細(xì)渾身上下收拾利索時,回頭看了看館舍里邊另外兩張空蕩蕩的床鋪,才猛然想起來兩位隊副昨天下午就回家去了。為了彌補大伙在過年期間都忙于訓(xùn)練未能與家人團聚的遺憾,封大將軍昨日刻意宣布,從今天起休假五日。除了他們這些隊正以上級別軍官外,幾乎所有新兵老兵在聽到消息后就立刻出了營。今天的晨cao早已取消,整個新兵營七旅二隊,只剩下他一個光桿隊正,還因為昨晚宿醉,賴在軍營里。

    “看我這記性!”王洵懊惱地拍拍自己,苦著臉呻吟。卯時不到,外邊的天還擦著黑,這個時間回家,根本進(jìn)不了長安城!想躺下去再睡個回籠覺,他又覺得渾身上下都不得勁。四個多月的緊張訓(xùn)練已經(jīng)在他精神上打下了深刻的烙印,以前只恨天亮得太早,如今卻連多睡半刻的興趣都無。

    “閑著也是閑著,還是跑圈去吧!”折騰了老半天,王洵最終還是決定照常去出cao,也省得坐在屋子里眼巴巴地等著天亮。圍著白馬堡跑了整整三個圈,他猛然又想起自己剛?cè)霠I時,被累得像死狗般吐著舌頭喘氣的情景?;貞泟x那間活了過來,所有的事情,都仿佛發(fā)生在昨日??删褪且徽Q鄣墓Ψ颍?dāng)初令自己幾度萌生退意的苦差,如今完成起來竟然變得非常輕松。而當(dāng)初費勁心思想逃避的種種,如今居然已經(jīng)成了習(xí)慣。

    跑步,舉石鎖,打拳,耍長槊。沒有任何人督促,也聽不見周老虎那熟悉的罵聲,所有晨cao項目被王洵完成得一絲不茍。他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很喜歡軍營這種有條不紊的生活,對以前的那種奢華懶散并沒有太多的留戀?!捌鋵嵢グ参鬈娦Я?,也不是什么太可怕的事情!”一個念頭突然從他心里涌起,迅速將剛剛冷卻下去的血液重新燒熱?!吧像R帶胡鉤,翩翩度隴頭。曉來思報國,不是愛封侯......”昨天酒席宴間聽到的詩,瞬間再度于耳畔回響,當(dāng)時分明已經(jīng)喝得酩酊大醉,詩的內(nèi)容卻記得清清楚楚,一個字也未曾落下。

    出完了晨cao,天也就亮了。算算距離長安城開城門還有一段時間,王洵又小跑著去伙房打早飯。好在軍營中的大部分將領(lǐng)都是封常清臨時從安西軍調(diào)配來的,家不在長安,所以伙房還照常提供早餐。幾個中級將領(lǐng)已經(jīng)坐在了西北常見的大方桌邊準(zhǔn)備動筷子,看見王洵氣喘吁吁地跑進(jìn),楞了楞,臉上瞬間浮現(xiàn)了一絲贊賞。

    “王隊正,坐這邊來吃!”李元欽用手指敲了敲桌子,笑著發(fā)出邀請。

    “不,不了,謝謝教頭!”王洵笑了笑,搖頭拒絕。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不是剛剛?cè)霠I的新兵了。知道最初給自己打下手的趙、李兩位隊副,實際官爵都比自己這個隊正高得多。所謂臨時沒有空缺補,分明是周老虎當(dāng)初為了照顧自己,專門扯的一個善意的謊而已。

    “叫你坐過來就坐過來,小家伙,怎么越來越婆婆mama!”仿佛猜到王洵在想著自己,周老虎的那張疤瘌臉立刻從李元欽身邊抬起,兇巴巴地命令。

    “諾!”王洵舉著飯盆抱拳,跟上司們開了一個小玩笑。然后打好早餐,快步走到了桌案前。

    “小家伙,酒量不錯么?”周老虎上看下看,就像欣賞一個寶貝般,把王洵看得心里直發(fā)毛,“怎么樣,昨天后半夜頭疼沒有?”

    “還好!”王洵一邊大口大口都往嘴里塞蒸馕,一邊支支吾吾地回應(yīng)。如果這功夫周老虎舊事重提,再度向他發(fā)出邀請,他肯定會覺得非常為難。幾位上司這段時間都對自己照顧有加,實在不好拂了他們的好意??上胂胱约捍饝?yīng)了邀請后,云姨和紫蘿等人的眼淚,所有出塞報國的激情便一點點消退。

    仿佛猜到王洵在逃避著什么,新兵營都尉周嘯風(fēng)笑著搖了搖頭?!澳慵揖褪情L安的,對城里邊的各處好玩的地方很熟悉么?”

    聞聽此言,王洵心里頭立刻松了口氣,想了想,點頭回應(yīng),“算不上太熟,但基本都能找到。就看幾位大人想玩什么了!”

    “大人個屁!”周老虎眉毛一豎,眼皮上的刀疤立刻又上下跳動了起來?!敖形依现?,或者周老虎,叫他們老李,老趙,又不是正式場合,叫那么生分做什么?”

    “周大哥說的是!小弟疏忽了”笑呵呵地咽了口白米粥,王洵點頭應(yīng)承。

    “這就對了么?”周老虎很滿意王洵的表現(xiàn),伸手在他后背上拍了拍,害得王洵差點沒被粥給嗆到,“我們幾個家都不在長安。難得來京師一次,卻一直給關(guān)在這軍營里。如果你知道有什么好玩的地方,不妨介紹一下。趁著這幾天還有閑功夫,我們搭伙去逛一逛?;厝ズ笠埠酶苄謧兇祰u,老子去過長安了!”

    “是啊,能到京師放個屁,也給祖宗爭口氣!”不在正式場合,李元欽說話也非常幽默?!霸谖饔蚶细鞑孔宓娜舜?,說長安多繁華,多繁華。乃天下第一都城。把那群蠻夷部落長老唬得一愣楞的。嘿嘿,其實,我們幾個根本沒看見過?!?/br>
    話音落下,立刻引發(fā)了一陣哄笑。趙懷旭、李文達(dá)、周嘯風(fēng),還有那個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來的蘇慎行,臉上都露出了一縷難以掩飾的自豪。很顯然,類似的拿天朝上邦風(fēng)物忽悠蠻夷頭領(lǐng)的事情,大伙恐怕都沒少做過。

    笑過之后,王洵跟大伙的關(guān)系拉得更近,想了想,開頭提議:“要說逛,京城里邊最值得一看的,自然是朱雀門到玄武門之間這一帶。幾位哥哥若是有機會輪值........!”

    “已經(jīng)都逛過了!”周嘯風(fēng)坦誠相告,“不瞞兄弟你說,回京師的第一個月,我們就輪班去皇宮附近當(dāng)了一回值。除了不該進(jìn)去的地方,其他差不多都偷著看了!”

    “嘿嘿嘿嘿.......!”眾人心照不宣的憨笑。朱雀門到玄武門之間是皇城和皇帝陛下居住的太極宮所在,來到京師向皇上獻(xiàn)俘,如果不找機會看一眼皇宮是什么樣,這趟京師就等于沒來。

    “第二值得一看的地方,恐怕就是曲江池了。不過現(xiàn)在剛剛開春,柳樹還沒長葉子呢,去了也沒什么風(fēng)景可看!”跟著大伙笑了一會兒,王洵再次提議。

    “沒意思!”趙懷旭第一個出言反對,“即便是有春暖花開可看,也沒什么意思。風(fēng)景這東西,越是人跡罕至所在,越是亮眼。如果過分雕琢的話,反而失去了本來韻味!”

    周嘯風(fēng)微微一笑,偷偷向周圍人使眼色,“是啊,咱們西出玉門之后,一抬眼,黃沙萬里,風(fēng)的痕跡毫不掩飾地留在沙子表面上。那才叫一個壯麗。還有碎葉熱海,猛然間從萬里黃沙中冒出來,同樣是一眼望不到邊。里邊的水就像井水一樣干凈,魚在哪地方游,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沒錯,曲江跟咱熱海比,也的確是個小池子罷了!”另外一個安西鎮(zhèn)的高級軍官李文達(dá)心領(lǐng)神會,笑著幫腔。

    “還有沙漠里的胡楊樹,一根根就像鐵打的般,沿著絲綢古道兩側(cè),從玉門一直長到吐火羅!”提起西域,一眾安西將領(lǐng)的話頭就收不住,“三千年生,三千死,三千年而不倒!”

    “那才是男兒們該待的地方!”

    “這長安城的繁華,哪個不是靠咱們這些人用刀子打出來的!”

    大漠、巨湖、孤城、日落、一棵棵劍指蒼天的胡楊樹,還有沿著絲綢古道縱馬揚鞭的大唐男兒,這風(fēng)景,光是想想,已經(jīng)令王洵心里一片沸騰了。然而作為一個長安人,他不能任由幾個軍中將領(lǐng)把自己從小長大的地方給貶得一文不值。想了想,再度提出一個建議,“那就去看看白馬寺吧。當(dāng)年玄奘高僧翻譯經(jīng)文的地方,香火一直鼎盛得很。還有勝業(yè)坊,很多前來趕考的讀書人都在那邊扎堆兒。再不就去北里,也就是平康里,從下午到深夜都有好玩的東西,即便宵禁之后也不停歇。再不,就去東市,里邊有個斗雞場,小弟是股東之一。幾位哥哥去了,保證可以玩得痛快!”

    “不去!”“去過了”“沒意思!”眾軍官們紛紛搖頭,對王洵認(rèn)為最拿得出手的那些東西,絲毫不感興趣。猛然間,心中有靈光一閃,王洵想起了有人跟自己說過的一句話,‘大唐之盛,不僅僅在于兵戈之威,其文教之興,也是周圍所有蠻夷騎著汗血寶馬都趕不上的?!昧σ慌淖约捍笸?,高聲道,有了,“我想起幾個去處,保證讓幾位哥哥去了后這輩子都不后悔?!?/br>
    “說來聽聽!”眾人聞聲抬頭,半信半疑地看著他。

    王洵的傲氣一下子就被激了起來,手按桌沿,長身站起,“幾位哥哥莫非沒聽說過長安城里邊有‘大小四絕’么?這八個人我不敢說都想辦法讓你們見到,可是去他們的場子里轉(zhuǎn)轉(zhuǎn),或者是邀請其中一兩個舉杯小酌,應(yīng)該還是力所能及的!”

    “當(dāng)真?”這下,幾個軍官的確被鎮(zhèn)住了,抬起頭,眼里充滿了難以置信。

    “絕無虛言!”抬頭看看天邊噴薄而出的春日,王洵年青的臉上剎那間充滿了自信與驕傲?!安贿^,你們得給我一點時間去安排,那些人性子都傲得很,不是,不是.......”

    謝飛煙的箜篌,胡阿蠻的腰肢,都不難見到,只要你荷包足夠的鼓。其他,大四絕里邊的李白還欠了雷萬春一首詩,打著雷萬春的名義去請他,并且把高適和岑參一起叫上,估計李白不會拒絕。而小四絕中,自己肯定能請到的,就是白荇芷,通過她去找公孫大娘......

    想到白荇芷,王洵笑容禁不住僵了一下。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入軍營之前,諸多事情一件比一件逼得緊,居然忘記了告知對方。而在軍營里邊這四個月,更是每天忙得連打呼嚕的時間都沒有,所以竟然沒有寫只言片語給她。

    這也太對不住人了!他心里忍不住涌起了一股愧疚之感。旋即,這股子愧疚便被驚詫所取代。當(dāng)初,自己可是一天不見她,就幾乎魂不守舍的。怎么這四個多月里,很少想起她的笑容來?

    “怎么了?牛皮吹大了吧,哈哈!”周嘯風(fēng)一直就沒個正形,聳了聳肩膀,笑著數(shù)落。

    “您還怕我說話不算數(shù)?”王洵迅速收回不知道飛到哪里的心神,笑著回應(yīng)?!拔覄偛挪贿^是在盤算于哪里請客,才能安排下這么多人。你們放心好了,如果我請不到大小四絕中任何一個人,放假回來,你們找碴打我軍棍好了。反正周大哥天天盯著,總不愁找到機會!”

    “小子,你周大哥有那么不堪么?”周嘯風(fēng)笑著搖頭。終是不敢相信王洵有那么大的顏面,能請到大小四絕中的任何一位與自己共飲。

    王洵笑了笑,也不多說,只等著屆時給眾人一個驚喜。約好三日后正午在城里的臨風(fēng)樓聚會,他便跟大伙告了辭,收拾好行裝向軍營外走。

    這頓早飯吃得實在有些耗時,眼看著日頭就爬到樹梢之上了。一邊走著,王洵一邊設(shè)想回到家后的情景。云姨見到自己這般模樣,想必眼里會涌過一絲欣慰吧。小丫頭紫蘿呢,不知道她這些天瘦了沒有?還有白荇芷,這多天沒去捧她的場,也沒派人送個信去,想必她會很著惱吧?萬一她真的生氣了,哄起來可是不容易。是給她再買個簪兒,還是抓緊時間把買下來的那個院子指給她看......

    正想著,耳畔突然傳來一聲熟悉的呼喊,帶著一絲顫抖,帶著幾分幽怨,“二郎,是二郎么?你終于肯出來了!”

    “白jiejie?”王洵狐疑地抬起頭。恰看見白荇芷帶著小婢女萍兒,裊裊婷婷地站在軍營門口的一棵柳樹下。

    春天又來了,幾對燕子呢喃著從空中掠過,帶起一片云影。

    第六章 驚蟄 (一 上)

    第六章 驚蟄?。ㄒ弧∩希?/br>
    “看看,我說他早就把你給忘了吧?你還不相信,這回,終于死心了吧!”見到王洵的目光向自己二人這邊轉(zhuǎn)來,婢女小萍立刻撅起嘴巴,發(fā)出了一串連珠箭般的質(zhì)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