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艘……，懂了，阿精阿大人盡可放心?！?/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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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8 談判

    10月21日

    “英夷商務(wù)督辦義律，委托葡萄牙澳門大班傳來口訊，希望能再次談判，諸位大人怎么看？有什么章法？”

    “談判，談什么？洋鬼子又耍什么花樣？少穆兄，您看呢？”

    林則徐皺皺眉頭：“不瞞各位，我自禁煙以來，和英夷打的交道也不少，可他們的章法，我還沒弄明白。須得找上熟知夷情的人，來問上一問?！?/br>
    “少穆兄，你那個參事李穎修就不錯，據(jù)說還在英格蘭住過?！辩妻D(zhuǎn)頭對他的下人說：“你，去吧李參事請來?！?/br>
    李穎修來了，琦善照例賜了他一個小板凳，然后有個師爺，將一律要求談判的事重述了一遍。

    “大人，義律此次談判，純粹虛與委蛇，他根本沒有簽訂條約的協(xié)議，最多可以達成一個口頭的短期協(xié)議?！?/br>
    “李參事，我來問你，我聽說英夷的大頭目懿律重病回了天竺，呃，印度，海軍提督伯麥兵敗被責，陸軍頭目郭富也由于浙東的戰(zhàn)事抬不起頭來，現(xiàn)在難道不是這義律當家么？”

    “大人，小民斗膽問一句，您現(xiàn)在貴為欽差大臣，有權(quán)定戰(zhàn)和嗎？”

    琦善身為欽差大臣，身為皇帝的眼和手，代天巡守，可以按皇帝的旨意cao辦事務(wù)，但按照清朝的體例，他沒有簽訂條約的權(quán)力。琦善到廣東來，只有兩件事：懲辦林則徐和恢復(fù)通商，目的只有一個：安撫夷狄。

    即使為了“安撫夷狄”這個總目的，琦善可以稍稍從權(quán)，賠償鴉片損失并默認鴉片貿(mào)易。但琦善絕對沒有簽訂條約的權(quán)力，自然也就沒有權(quán)力定戰(zhàn)和。

    果然，琦善說：“本部堂沒有。”

    “那義律在英吉利，不過一個道臺，比您的地位低多了，您都無權(quán)訂約，他怎么能訂約呢?！?/br>
    “那義律是個道臺？”廣東巡撫怡良倒想到一件事，“一個小小的道臺，卻總和我們這些督撫部堂分庭抗禮，不妥不妥。”

    “可是廣東道臺一級的人物，誰人通曉夷務(wù)？”

    眾人都看著李穎修，又對望了一下，還是怡良開口說：“李參事，你還是白身，本院就許你個道臺，專辦夷務(wù)?！?/br>
    “院臺，這不妥吧。”

    “有什么不妥的，只要布政使就可以許候補道，目下協(xié)辦大學士領(lǐng)直隸總督，廣州將軍，兩廣總督，加上本院，定個道臺算什么。再說，只是加銜，讓你有個名義，不設(shè)機構(gòu)?！?/br>
    林則徐插話說：“你和楚劍功，此次都有軍功于朝廷，恩賞是少不了的，只是京粵之間，往返傳訊頗費時日。加你個候補道，只為和英夷敵體。等朝廷恩賞下來，給你個布政使也說不定。好生為效力，朝廷必不吝賞格?！?/br>
    “李穎修謝過諸位大人提拔?！睕]辦法，站起來，跪下，謝恩吧。

    “起來說話，我們剛才說到哪了？”

    “說到義律無權(quán)簽署合約，無權(quán)定戰(zhàn)和?！?/br>
    “那他為什么要和我們談呢？”

    “無他，自廣東被英夷封鎖以來，已經(jīng)滯留了大量的貨物，這些貨物，有十三行的，有英夷商人的，還有美國，荷蘭，西班牙商人的。不管哪一國的商人，都是怨聲載道。別的可以不管，義律作為商務(wù)督辦，非得給他本國的商人一個交代不可?！?/br>
    “那義律此次談判，是為了恢復(fù)通商啰?！?/br>
    “是！”

    “部堂，依我看，就不要搭理他，一口回絕了吧。李道臺，你說呢？”

    李穎修沒有正面回答，而是開始說另外一件事：“這次虎門之戰(zhàn)，鎮(zhèn)遠、靖遠、威遠、致遠、同安、永安六炮臺全毀，橫安、鞏固、定遠三炮臺上的大炮也損耗過半，自去年秋cao以后開始儲備的開花彈、鏈彈也消耗了一大半。英夷定然復(fù)來。如果要重建炮臺，最好采用西洋大炮，比如32磅重炮和十八磅長管炮，配給這兩種炮開花彈和鏈彈，我們還不能夠造，要買?！?/br>
    “這次用自造的大炮，不也打贏了嗎？”

    李穎修不想在大炮費效比上廢話，只是說：“就算用老式大炮，也最好能用進口的炮管，能打得久一點，彈藥雖然我們可以自產(chǎn)，但生產(chǎn)速度趕不及下一場大戰(zhàn)?！?/br>
    “還有錢的問題，我聽十三行的消息，廣州目前積壓了超過一千萬斤茶葉，僅就茶葉能收上來的稅，也有五十萬兩了?！?/br>
    林則徐問：“你說的西洋大炮，找到賣家沒有?！?/br>
    “找到了，荷蘭東印度公司，有艘戰(zhàn)艦損壞，上面有炮54門，可以想想辦法，另外上次賣給我們騎兵炮的西班牙人，可以弄到18磅長管加農(nóng)炮。”

    “那就這么著，我們允許通商，借這個機會買些武備。”琦善說道：“談判的事，就交給洋務(wù)通商善后局去辦?！?/br>
    “洋務(wù)通商善后局？”怡良明白過來，“恭喜了，李道臺，李善后使?！?/br>
    在廣州的幾位一品大員商議的時候，他們的對手義律正在讀印度總督奧克蘭寫給自己的信：

    ……您有必要促成貿(mào)易的重新開放，我們有兩萬噸船舶被我們自己的艦隊封鎖在廣州外海，這些船舶本來應(yīng)該在六月以前，將三千萬磅茶葉運到倫敦，財政部將因此得到三百萬金鎊的關(guān)稅。

    ……我授權(quán)給您，在索要鴉片賠款和商業(yè)損失的問題上可以作出讓步，這些我們一定會得到，但不必急于現(xiàn)在得到。不列顛不會為不道德的商人而喪失理智。

    ……同時，如果能在廣州保持一個較為和平的態(tài)勢，則有利于我們將英印兵團有限的兵力，投放到阿富汗……阿富汗對不列顛的利益重大，您很清楚這一點。

    ……當然，我們所追求的和平并不會違背我們對清國開戰(zhàn)的既定國策。但在我們重新凝聚力量的時候，不妨爭取一些和平的紅利。您要知道，這次對中國的遠征失敗，將在加爾各答和倫敦引起激烈的檢討，這會讓下次的遠征會晚一些到來。您所期待對清遠征將需要一個專門的兵團，而不是從英印兵團中抽出幾個小分隊。這也需要漫長的準備。

    ps：關(guān)于積壓茶葉和關(guān)稅的內(nèi)容見《中華帝國對外關(guān)系史》第一卷309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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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9 朝廷的漿糊

    10月24日

    “鄧制臺，這一趟，我真是不愿意來。”

    “顏大人不必如此，都是為了社稷?！奔磳⑿度蔚拈}浙總督鄧梃楨說道。

    他口中的顏大人，就是前來接掌閩浙的顏伯燾。

    英軍侵擾沿海，喪師失地，一定有宵小jian臣作亂，有負王命。英軍8月份北上白河口的時候，道光帝就認為林則徐“行事孟浪，激反外夷，深失朕望?！迸社魄巴鶑V東，查辦林則徐，一方面是為了安撫英夷，另一方面也是對林則徐辦事不力的懲戒。

    而在廣東和林則徐共同禁煙的鄧梃楨，也是處在風口浪尖上。

    廣東禁煙以后，有煙販改道福建，繼續(xù)走私。當初道光將鄧梃楨從兩廣總督調(diào)為閩浙總督，本來也是看中他在廣州禁煙的成績。道光在這時，對鄧梃楨還是肯定的。

    然而英軍北犯，奪取定海之后，浙江巡撫烏爾恭額為了推卸罪責，指英軍在到達定海前三日已攻擊廈門，鄧梃楨將閩浙水陸師主力集于泉州，又沒有及時向浙江通報。道光帝便對鄧梃楨大為惱火，責令鄧梃楨專管福建防務(wù)，而讓兩江總督伊里布督師浙江，這就是為什么楚劍功在浙東作戰(zhàn)時主帥是伊里布的原因。

    拋開浙東戰(zhàn)局不論，道光早在1840年8月就已經(jīng)決定，撤換鄧梃楨，而派遣一位新的閩浙總督，這個人，就是顏伯燾。

    顏伯燾此前一直在西北西南任職，在平定張格爾之役中辦理軍需事務(wù)，在云南平亂時為巡撫，亦在軍備上出力。道光帝甚為賞識。

    禁煙事起，顏伯燾上書道光帝，一方面支持禁煙的主張，另一方面提出了“開邊釁”的可能，請求小心戒備，定海丟失，顏伯燾又是第一批上書指著閩浙地方守土無方的封疆大吏。

    當顏伯燾一接到續(xù)任閩浙總督的旨意，便交卸了在云南的職務(wù)，奔赴福建，他在途中，先后見到了江蘇巡撫裕謙和浙江布政使劉韻珂，三人一致“東南三省固結(jié)同心，內(nèi)治世道人心，整飭漢jian，外御諸夷。”

    鄧梃楨呢，算是英軍第一次北上抵抗比較得力的官員，但顏伯燾為了得到閩浙總督的位置一展抱負，也顧不得那么多了，這才對鄧梃楨說，他真不愿意來。

    鄧梃楨倒沒有和他計較，只是問：“對英夷，朝廷是怎么個章程？”

    “鄧制臺，我也不知道啊?！?/br>
    道光對不列顛人的態(tài)度，一直首鼠兩端，最開始要查禁鴉片，便鼓勵林則徐放手施為，等英軍北上奪了定海鎮(zhèn)海，威脅白河口，又責怪林則徐激反邊釁，而在浙東大捷過后，便開始清算有主“撫”論調(diào)的官員。

    兩江總督伊里布已經(jīng)被人參了，琦善已經(jīng)上表自責，朝廷轉(zhuǎn)送的報抄雖然還沒到，但鄧梃楨在福建已經(jīng)聽到了風聲。

    “圣天子游移不定，讓我們做臣子的沒有章法可循?！?/br>
    “鄧制臺切莫憂心，我此次前來，已向戶部請餉五十萬兩，休整防務(wù)，皇上的剿夷之意已決。只是要委屈鄧制臺幾個月，等事情底定，制臺還能大用。制臺之能，簡在帝心啊?！?/br>
    “此次外放伊犁，我也不想再能起復(fù)，只求史家，能對我有個公允的評價，我禁煙，防夷，已盡全力?！?/br>
    顏伯燾對自己的前任安撫了一番，第二天，便洋洋灑灑，寫下了《閩海備夷務(wù)折》。在這份奏折里，他大膽批評了前任總督鄧梃楨，備戰(zhàn)不力，所修炮墩，俱為沙土累就，經(jīng)海浪沖刷，已敗壞不堪。然后，在上次請餉50萬兩的基礎(chǔ)上，再次請餉100萬兩。

    在奏折中，他還向皇帝轉(zhuǎn)述了鄧梃楨的怨望，說皇帝心志不堅，讓臣下無所適從?，F(xiàn)在，如果皇帝下?lián)芰诉@150萬兩，那就等于向天下人表明的抗敵的決心。

    他這封信到朝廷的時候，江蘇巡撫裕謙彈劾兩江總督伊里布的折子也到了，廣東的欽差大臣琦善報捷的折子也是差不多時候到。同時琦善還為林則徐求情，說道英夷已退，不用再懲辦林則徐來安撫英夷了。

    “皇上把這幾份折子，一股腦兒給批了下來，等著咱們回話呢。曹中堂，您怎么說。”軍機大臣穆彰阿說道

    曹大人是修黃老之術(shù)的，說起話來不急不忙：“切莫慌張，凡是要鎮(zhèn)之以靜。”

    “蘇、浙、閩的三位督撫都上了表，外備逆夷，內(nèi)懲jian邪。哼哼，群情滔滔啊?！闭f話的是隆文。

    “jian邪，誰是jian邪，是激反外夷的林則徐、鄧梃楨呢？還是畏敵如虎，梭巡不戰(zhàn)的伊里布、琦善呢？”

    “皇上怎么看？皇上認為誰是jian邪？”

    “皇上讓琦善查辦林則徐，又將鄧梃楨發(fā)配伊犁，你以為皇上怎么看？”

    “要是這么簡單，皇上會把這些折子發(fā)到軍機處商議嗎？”

    穆彰阿不住冷笑：“可巧的是，主張安撫的伊里布得了浙東大捷，琦善在廣東取了虎門大捷。林則徐、鄧梃楨大言惶惶?！?/br>
    “敢問三位，”一直沒有說話的軍機大臣王鼎插嘴，“到底這英夷有多厲害？我只聽說堅船利炮，火器犀利。可看浙東大捷和虎門大捷，殲滅英夷陸師3000人，擊沉英夷炮船十一艘，似乎也厲害不到哪去啊？”

    “合臣老哥，戰(zhàn)報這些，你難道不清楚嗎？一個首級，他敢報五個。我看，殲敵千五，擊沉艦船七八艘，便是了?！?/br>
    “就算如此，打贏了總是事實?！?/br>
    “要我說啊，指不定伊里布、琦善到了那邊一看，英夷不過如此，便放手打了?！?/br>
    軍機大臣們誰也沒見過英夷，誰也不知道英吉利在什么地方，一切的一切，只好靠猜。

    “該給皇上什么回話？”

    “好辦，”曹大人說，“盡在八個字，老成持重，剛毅果決?！?/br>
    這個……軍機大臣們回味著似乎有點自相矛盾的這八個字，從心底眨巴出一個“好”來。

    在朝廷里主“撫”是老成持重，情況不明，不可言戰(zhàn)，到了前方，見識了英夷的真面目，便剛毅果決的主“剿”了。

    這么說，誰也不得罪，等伊里布和琦善去擺弄吧，裕謙、劉韻珂、顏伯燾要折騰，且由著他們折騰去。如果將來，要有什么事情兜不住了，自然是不夠老成持重，不夠剛毅果決了。

    “那林則徐和鄧梃楨如何處置？還要責罰嗎？”

    責罰，當然要責罰。四位軍機大臣在這里議論得沸反盈天，其實，各個心里都和明鏡似地：

    道光皇帝老了，不愿意多生事端，禁煙是好事，但禁煙弄得英夷sao擾白河口，沿海各省雞犬不寧，那就不劃算了。懲戒林則徐、鄧梃楨，是給下面主戰(zhàn)的小子們一點風頭，讓他們別鬧騰了。

    “定海、鎮(zhèn)海、寧波、余姚、奉化，三日之間連失數(shù)城，鄧梃楨身為閩浙總督，喪師失土難辭其咎，貶伊犁戍邊。林則徐備戰(zhàn)不利，所筑炮臺盡為英夷所毀，奪其兩廣總督職，改任黃河河工督辦，戴罪立功?！?/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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