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節(jié)
她的身世是個巨大的私人秘密,事關(guān)自己的未來生死,能向我說出來,可見對我的信任。 我走出房間,反手關(guān)門時,不免一下子想起在埃及沙漠里,與蘇倫同處一個帳篷,對床而眠的日子。在男人眼中,蘇倫堪稱是個百分之百完美的女孩子,漂亮、睿智、富有、果敢,幾乎融合了男人們欣賞的全部優(yōu)點。唯一的遺憾,她始終不能讓我怦然心動,偶爾的幾次,也只像微風拂過湖面,漣漪起落,最長不過是幾分鐘的時間。 她很好,我也喜歡她,但卻絕不是大學時憧憬過的狂野熱烈的愛情。 關(guān)寶鈴的房間依然亮著燈,她側(cè)坐的剪影清晰地打在紙門上,把門扇上原來繪著的一幅山水櫻花圖襯得黯然失色。 我靜靜地站在臺階下,看著她的影子。她是第一個令我剎那間心動的女孩子,越是無法得到,心里的渴望便越是加倍熾烈。 她忽然站了起來,緩緩地踱到門邊,抬手搭在門扇拉手上。一瞬間,晦暗幽深的天空,仿佛一下子變得清新高遠起來,讓我有與紅顏知己“秉燭夜游”的沖動,甚至忘記了大亨、蘇倫或者蕭可冷的存在。 “如果她出來,我會不會徹底地向愛情投降?吐露自己的心聲?”一遍遍地在心底里問自己,掌心里突然變得汗津津的,喉頭也情不自禁地連續(xù)哽動著。我承認自己非常緊張,因為馬上要面對的,可能是自己今生不該錯過的一次姻緣際會。 她并沒有真的開門出來,隔著門扇上糊著的那層淺褐色的木桑紙,她似乎感覺到了我的存在,轉(zhuǎn)身回去,從桌面上拿起了什么,再次回到門前。 我看懂了,她拿的是一只纖細的毛筆,沉思了一會兒,灑脫地揮筆,一行草書躍然于紙門上。傳媒方面,曾無數(shù)次以激賞的口氣報道過她在書法、古體詩、填詞作曲方面的天賦,并且港島的富商豪紳,往往會附庸風雅地到她的寓所去千金求字,借以討好大亨。 這行字寫的是“楊柳岸曉風殘月”,出自北宋柳永“雨霖鈴”詞里的一句。我忽然領(lǐng)悟了她此刻的心思,心里一會兒是迷惘無奈,一會兒又是激動難抑?!坝炅剽彙笔巧钋槊枋瞿信x別時依依不舍之情的千古絕句,她能寫這一句出來,無論本意是不是寫給我看,都能代表她此刻悵惘依戀的心情。 一分鐘后,她退回桌前,燈忽然熄滅了。 蕭可冷那邊的燈早就熄了,此刻的我,忽然陷入無邊的黑暗里,凝立不動,腦子里反反復復吟誦著那首“雨霖鈴”的一字一句。陷入單相思的兩個人,中間相隔的阻礙,大概就像眼前的這層木桑紙一樣,一挑便破,但任何一方卻都沒有挑破它的勇氣。 我突然想高歌狂嘯,把這些年老成穩(wěn)重的外殼偽裝全部脫掉,拿出年輕人破釜沉舟、孤注一擲的勇氣來,向關(guān)寶鈴表白,把大亨拋到一邊去,只求片刻間兩情相悅的歡愉。 空氣中若隱若現(xiàn)地飄浮著一種淡淡的甜香,我分辨不清香氣是否來自于關(guān)寶鈴或者蕭可冷身上的香水味道,猛然吸了吸鼻子,腦子里竟然有了輕微眩暈的感覺,頓時飄飄然起來。 那是一種奇異的花香,春天尚早,北海道最負盛名的櫻花還沒有孕育花苞,哪里來的花香?并且這種香氣有讓人莫名亢奮的感覺,雖然熬了大半個通宵,身上卻突然間充滿了年輕激蕩的活力。 我忍不住跨上臺階,把手伸向關(guān)寶鈴的門扇把手。那扇門想必是沒有反鎖的吧?如果她也對我有情,應(yīng)該會給我機會…… 驀的,我覺得自己眉心一涼,仿佛被什么東西擊中了,伸手一拂,卻是一片濕漉漉的水漬。天上忽然飄起了雪花,更多的雪片落在我的臉上、頭發(fā)上,瞬間化為冰冷的水漬。 空氣中的香味隨著紛紛墜下的越來越密的雪片而徹底消失了,涼水也讓我沸騰的熱情冷卻下來,敲了敲暈乎乎的腦袋,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剛才的一刻有多荒唐。驚愕之下,我迅速倒退了四五步,讓自己的身體暴露在密雪籠罩下。 隔著雪,那扇門上的字跡模糊而虛幻,像是宿醉醒來后仍剩著殘酒的水晶杯,讓我不由自主地發(fā)出一陣慶幸之極的苦笑。如果今晚鬧出什么笑話來,自己名譽掃地不說,還會連累到關(guān)寶鈴的名聲,更令蘇倫、蕭可冷等人大失所望。 我是“盜墓之王”楊天的弟弟,怎么可能像十八九歲的都市無賴一樣,肆意放任自己的欲望? 一切難捺的沖動,都起源于那陣奇怪的香氣。 我飛身躍上房頂,徑直向正東面的冥想堂方向望著。視線里到處是茫茫一片的鵝毛般的碩大雪片,所有的建筑物都模糊得像剛剛渲染過的水粉畫,但我能敏銳地覺察到,一股洶涌激蕩的殺機,正悄悄從冥想堂那邊散發(fā)出來。 “風先生,有什么問題嗎?”小來忠誠地隱蔽在煙囪后面,頭頂、肩膀上落了厚厚的一層雪,只有精神抖擻的雙眼閃著警惕的寒光。 我慢慢退到他身邊,十幾秒鐘之內(nèi),感覺到那種毒蛇吐芯一樣的殺氣漸漸消失了,空氣中也只剩下寒冷的潮氣。 “沒事,我只是惦記著你?!蔽姨峙牡袅诵砑珙^的積雪。 小來略有些拘謹?shù)匚⑿ζ饋?,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如果沒有臉上那道傷疤,以他的外形相貌,的確可以去華人影視圈里闖蕩闖蕩,說不定也能一夕成名、一炮而紅。不過,人生際遇就是這么奇怪,年少時一次口角、一次爭強斗狠,往往便毀掉了自己的后半生,徹底淪落為江湖上的一枚飄泊的葉子。 “這點雪不算什么,記得剛來北海道的那年冬天,跟飛車黨派系里的關(guān)東幫爭奪大阪市的紅燈區(qū)管理權(quán),我跟著管夫子、十三哥他們設(shè)了埋伏,就在大阪市中心西二區(qū)的十字路口,也是這么大的雪……” 他的情緒漸漸激動起來,嘴角不住地牽動著,熱血又開始在年輕的胸膛里賁張著。 神槍會進駐日本市場的初始階段,打拼得非常辛苦,所有的地盤和堂口都是一行血、一道傷口、一條命、一寸一寸拼回來的,不知道有多少個跟小來一模一樣的年輕人倒在了飛車黨的長刀下、山口組的雙截棍下。 我忍不住長嘆,但并沒有打斷他。 他摸著自己嘴角上的傷疤,兩腮上的咀嚼肌吃力的虬結(jié)起來:“這道疤,是替管夫子擋了一刀留下的,砍傷我的人,三秒鐘之后便被我剁成了十七八塊。每一個敢跟神槍會爭奪天下的敵人,都將倒在我們的刀刃下——這是孫龍先生的教誨,會里的每一個兄弟都會牢記在心里?!?/br> 我從《朝日新聞》上讀到過那一戰(zhàn)的官方報道,時間大概是在二零零三年的十二月八日,據(jù)日本警方公布的籠統(tǒng)數(shù)字,械斗雙方共死亡一百二十多人,其中八成以上是日本籍黑道青年。那天的雪很大,但死傷者的鮮血竟然把三條街上的積雪都染紅了,然后凍結(jié)成血紅色的冰塊,讓警察局與環(huán)衛(wèi)部門大傷腦筋。 黑道年輕人要想出人頭地,浴血廝殺可能是唯一的可循途徑,所以他們踏入江湖的第一步,秉承的就是“你死我活”的生存概念。 “后來呢?”我想知道一向以文弱書生形像出現(xiàn)在媒體面前的管夫子,對敵廝殺時會是什么樣子。 小來迷惘地冷笑起來,嘴角又是一陣艱澀地牽動:“那一戰(zhàn)之后,管夫子就成了我的干爹,他有四個親生兒子,再加上我,被會里的兄弟尊稱為‘管家五虎將’。明年年末,神槍會的高層有意調(diào)十三哥去印度發(fā)展,讓我接替他來管理日本分會?!?/br> 這種平步青云的風光好事,任何人被紅筆欽點之后,都該感到萬分榮幸才對,但小來的眼神一直都很迷惘而復雜。 我又嘆了一聲,當神槍會與山口組、飛車黨在日本這個彈丸小國真刀真槍地廝殺時,他們可曾想過令地球全部毀滅的“大七數(shù)”? 地球人進化到二十一世紀,總覺得自身偉大,而所有的低等生物都等同于不可以語冰的夏蟲、朝生暮死的蜉蝣,所以他們才會孜孜不倦地追求自身利益的最大化。其實,跟浩渺無際的宇宙年輪比起來,地球人豈不又是某種相對意義上的蟲蟻、微塵?只是理智被利益所蒙蔽,漸漸變得鼠目寸光罷了。 當某些人憧憬著未來可以號令天下、揮師四海之時,也許真正的生命毀滅已經(jīng)悄悄開始了。 我伸出雙手,看飛旋著的雪片轉(zhuǎn)瞬在掌心融化,剎那間心靈平和如鏡,進入了物我兩忘的頓悟境界。腳下這個藍色的星球,是所有物種存在的根本,皮之不存毛將焉附? “風先生,您的動作,跟管夫子像極了。他也喜歡在下雪的時候,仰面向天,把飄落的雪花吞進嘴里,融化在手心里,甚至還在北歐的十幾座別墅里,專門設(shè)置了集雪、化雪的裝置,把雪水儲存下來,做為烹茶時的水源?!?/br> 小來說者無心,我卻聽者有意,因為孫龍曾說過,之所以認定我有超人的異能,完全是聽了管夫子的高論分析。江湖傳言,沒有管夫子,也就沒有今天日益蓬勃壯大的神槍會、沒有頭角崢嶸的孫龍。 管夫子在我心目中,一直是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絕頂高手,可惜沒機會當面領(lǐng)教。 耳朵里只聽到雪片簌簌落下的聲音,伴隨著積雪壓折了灌木枯枝的脆響。 東邊的天空漸漸亮起來,黎明很快就要來臨了。想想大人物離去的時機也真是恰到好處,否則給這場暴雪耽擱了,日理萬機的政治前程豈不大受損傷。 “小來,有時間,我希望能見見管夫子,當面請教他的‘摸骨大法’。”那種功夫的全名,應(yīng)該叫做“鬼使神差摸骨大法”,以人體的骨骼尺寸、排列方式來精準地預測本人一生運程。全球華人中,只有他一個人懂,并且絕不外傳。 小來放下槍,從胸前口袋里取出一個黑色的錢包,抽出夾層里的一張照片給我看:“風先生,他老人家目前去了關(guān)塔摩美軍基地,很快便會趕到北海道這邊來,相信您跟他一定有機會見面。” 照片上,戴金絲邊框眼鏡的管夫子文質(zhì)彬彬地坐在藤椅上,手里捧著一本發(fā)黃的古卷,心無旁騖,一副“充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圣賢書”的超脫神情。他的右手拇指上,很醒目地戴著一枚巨大的翠玉扳指,成了整張照片的焦點。 伊拉克戰(zhàn)爭之后,關(guān)塔摩美軍基地曾一度成了媒體輿論聚焦的重點。 小來還想詳加解釋:“他去見一位被囚的伊拉克將軍,據(jù)說將軍被俘后,對美英聯(lián)軍總司令強調(diào)過,只有見到管夫子才會開口。那位將軍的名字——” 我及時地拍著他的肩膀打斷了他的話:“我知道,不必細說?!?/br> 對于伊拉克戰(zhàn)爭的成敗定論,我了解到的至少比小來多一些。那位將軍號稱“中東強勢霸主”,一直把自己比做領(lǐng)導阿拉伯世界對抗美國霸權(quán)的救世主,從來不相信命運。這次被俘后,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要求見亞洲最著名的預測大師管夫子,可見心理防線已經(jīng)被美國刑訊專家摧毀,到了對自己的崇高使命感到懷疑的地步了。 四處的屋頂和院落,都鋪了超過二十厘米厚的白雪,到處白皚皚一片,猶如一床床巨大無比的松軟棉被。 小來擦掉了槍械上的積雪,舒服地伸了個懶腰,緊張的神經(jīng)放松下來。 雪并沒有停下的意思,仍舊不緊不慢地落著?!巴鲮`之塔”頂上,猶如戴了個極其暖和的白帽子,越發(fā)顯得挺拔冷峭。 “風先生,我們可以下去了吧?”瓦面上又冷又滑,連只覓食的麻雀都沒有,小來把長短槍械收好,忍不住張嘴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我對冥想堂的懷疑越來越濃重,昨晚如果不是及時有雪片飄落使我猛省,或許就會鑄成大錯了。第六感是不會錯的,殺機來自冥想堂,雖然現(xiàn)在還不能完全確定是谷野神秀在背后窺伺,下一步要做的,便是打開進入冥想堂的門。 “嘩”的一聲,關(guān)寶鈴拉開了房門,隨即發(fā)出一聲歡呼:“啊?下雪了!萬歲——” 童真未泯的女孩子,都非常喜歡下雪,雖然她已經(jīng)是萬眾矚目的大明星,這一點跟普通人卻沒什么兩樣。 她大步從走廊下跑出來,踩在雪地里,用力踢踏著雙腳,身上的棉袍飛揚著,露出纖細白皙的腳踝來。積雪四濺,她在空寂無人的院子里盡情宣泄著自己發(fā)自內(nèi)心的快樂,相信在保鏢和擁躉無處不在的娛樂圈里,她很少有機會如此放松自己。 小來凝視著關(guān)寶鈴,撓著后腦勺贊嘆:“她……她可真是漂亮!太漂亮了,比……比日本這群所謂的頂級明星全部加起來都好看?!?/br> 第二部 古寺冥夜 第五章 獠牙魔的齒痕 無邊無際的白雪背景下,關(guān)寶鈴的黑發(fā)一刻不停地飛揚跳蕩著,像是鋼琴上躍動著的悅耳音符,讓我不知不覺地迷醉。 小來連續(xù)嘖嘖贊嘆了十幾聲,終于知趣地閉嘴,從另一個方向躍下屋頂,回自己的房間休息去了。 我慢慢地拂掉了瓦壟上的積雪坐下來,搓著手掌,無言地看著她。 蕭可冷那邊的房門也響了一聲,不過并沒見她出來,或許是在隔著門縫看關(guān)寶鈴的快樂舞蹈。她是關(guān)寶鈴的崇拜者,如果不是有尋福園、楓割寺這一系列詭譎事件攪擾,她應(yīng)該非常樂意與關(guān)寶鈴接近才對。 雪下得小了些,關(guān)寶鈴跳得累了,抄起一大捧雪,稚氣地送到嘴邊,貪婪地吞了一大口。日本的環(huán)保綠化工作一向做得很完美,所以他們的民間藝術(shù)家們一直把北海道的雪稱為“地球上最純凈的水源”。 寺院里仍舊一片死寂,聽不見起床的晨鐘,更沒有早起辛苦誦經(jīng)參悟的執(zhí)著僧人。 “哇,好甜!”關(guān)寶鈴滿意地仰起頭,正好與我目光相對,突如其來的窘迫令她的雙頰頓時飛起兩朵緋霞。 我善意地笑著,向她揮動右手:“早,關(guān)小姐?!?/br> 昨晚看她在門扇上題句,如果沒有那種異香的催眠,是不是自己的心情也會激蕩如剛懂得懷春的少男呢?我喜歡看她的剪影,至少那一刻,自己的心情會如飲醇釀般暢快。 她撣了兩下袖子上的雪,也笑著:“早,屋頂上冷不冷?登高賞雪,心情該是不錯吧?” 如果不是昨晚從石島的敘述中得知鼠疫神奇再現(xiàn)的訊息,此時我的確該有早起賞雪的雅興才對。 她把垂在胸前的長發(fā)向后掠去,露出耳垂上兩粒晶瑩的鉆石耳釘,迎著雪光凜凜一閃。 我禁不住“嗯”了一聲,突然發(fā)現(xiàn)她的左邊耳垂下面,白皙的皮膚上印著一個鮮紅的斑點,非常醒目,幾乎可以跟鉆石發(fā)出的光芒爭輝。 走廊里傳來門扇拉開的動靜,蕭可冷急步掠了出來,匆匆地趕到關(guān)寶鈴身邊,語氣緊迫地叫著:“關(guān)小姐,請讓我看一下你的脖頸——” 蕭可冷的高度警覺讓我非常滿意,在我發(fā)現(xiàn)異樣的同時,她也第一時間有同樣的反應(yīng)。那個斑點,是一枚鮮紅的齒痕,就像有人拿著普通人的門牙沾著紅印泥按在了關(guān)寶鈴的耳垂下一樣。 關(guān)寶鈴莫名其妙地平舉手臂,像個剛剛完工的漂亮木偶。 蕭可冷撩開她的長發(fā),仔細審視了兩三分鐘,長長地吸了一口冷氣。 飄雪的浪漫清晨,兩個婷婷玉立的美女,寂靜清幽的古寺小院,如果進入攝影家的取景框,肯定能組成一幅完美的風景畫,并且意境幽幽,回味悠長。 我肯定了自己的猜測,從身邊抓起一團雪,學著關(guān)寶鈴的樣子,放進嘴里,慢慢咀嚼著。雪水很冷,牙齒與口腔剎那間似乎要被凍的麻痹僵硬了一樣,但寒氣的突然入侵,非常有效地驅(qū)散了熬夜留下的倦怠。 蕭可冷放開對方的頭發(fā),后退了一大步,苦笑著問:“關(guān)小姐,你有沒有感覺哪里不舒服?我覺得你好像被什么小蟲叮過了似的,有一點點輕微過敏。” 這是一個善意的謊言,關(guān)寶鈴的確被“叮過”,但卻不是普普通通的小蟲,而是傳說中令人談虎色變的“獠牙魔”。 關(guān)寶鈴在自己脖頸上摸了一把,困惑地搖頭:“沒有,我沒什么感覺,或許只是空氣過敏罷了。” 我躍下屋頂,偷偷向蕭可冷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千萬不要慌張。 “這么厚的雪,等會兒吃過早飯,咱們來堆一個米老鼠的大雪人,肯定很有趣!”蕭可冷迅速掩飾著自己的失色,目光向關(guān)寶鈴的門扇上一瞟,那行字清晰可見,以她的中文造詣,只需要一秒鐘便明白昨晚發(fā)生過怎樣的一幕。 關(guān)寶鈴掃凈了衣服上沾著的雪,臉上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憂傷:“可惜,今天我就要走了,等會兒通知東京片場的助理人員過來接我,最遲午飯過后就得離開。堆雪人的話,等下次好了,我會請你們二位來港島玩,可惜,那邊的冬天很少下雪……” 按照我的猜想,不必電話通知,她的私人助理也會從無孔不入的媒體人員那里得到車禍的消息。堅尼的死,對我來說無足輕重,但他畢竟是香港新一代紈绔子弟中比較引人注目的一員,勢必引起一陣小小的喧嘩。 我不希望關(guān)寶鈴離開,而且這一次就算她想離開,都不一定有機會,因為那枚齒痕,代表了一個古老的預言。 重回房間后,蕭可冷從飲水機里倒了一大杯熱騰騰的開水,用力捧在手心里,臉色陰沉地像下雪時的天空。 “一枚齒痕,獠牙魔的齒痕。獠牙魔突然出現(xiàn),殺死了奔馳車司機和那個小白臉堅尼,但唯獨留下了關(guān)小姐,沒讓她受到絲毫的傷害?,F(xiàn)在我懂了,她是被獠牙魔選中的寄宿體,也就是傳說中的‘牙蛹’。每隔二十四小時便會多出一枚齒痕,直到三十三天后,出現(xiàn)第三十三枚齒痕,從左耳一直延續(xù)到右耳,然后關(guān)小姐將變成獠牙魔的替身?!彼曋嫔系臒釟?,面如白紙,出奇的慘淡。 我點點頭,心情沉郁。很多人以為那只是一些駭人聽聞的傳說而已,信則有不信則無,但我始終明白,獠牙魔是真實存在的。 這不是唯物主義、唯心主義或者神魔迷信主義的概念問題,而是活生生存在的實際危機。關(guān)寶鈴會變成牙蛹,到時候,凡是被她噬咬過的人,只有兩條路可走,死、或者成為另一個牙蛹……蕭可冷忽然大大地打了個寒顫,嗤啦一聲,把運動服的拉鏈一直拉到下巴。 信與不信,再過二十四小時便見分曉,如果那些鮮紅的齒痕一直毫無理由地出現(xiàn)——我不敢再想下去。 此時,能有資格參與探討這個問題的,象僧算一個,還有我、蕭可冷、張百森、邵家兄弟、霍克、王江南。如果借殼還魂的藤迦也肯出手指點,或許能對破解獠牙魔的牙蛹齒痕有點幫助。 傳說中成為牙蛹的人,會在幾百次為虎作倀后,自動滅亡,身體化作灰飛煙滅。紅顏薄命,若是關(guān)寶鈴的人生結(jié)局竟然是這樣一種下場,真的令人無法接受。 蕭可冷一直在等我做決定,我到北海道來,是為了延續(xù)手術(shù)刀對尋福園別墅的探索,無形之中,慢慢地在她心里取代了手術(shù)刀的位置。 “楓割寺里目前僅存的高手,只有在‘幽篁水郡’里的藤迦。她一直都在參悟那塊神秘牌子上的秘密?;谒纳衩厣矸?,應(yīng)該會知道更多獠牙魔的事,我會先去找她談?wù)劇P∈?,你馬上通知張百森大師,請他帶邵家兄弟來楓割寺,大家緊急碰頭商量?!?/br> 蕭可冷露出為難的樣子,沉吟著:“可是……他們并不是神槍會的人,我覺得直接對他們下命令恐怕不太好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