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節(jié)
之后她又去了丞相理事的內(nèi)閣,找到了立慶笙,可想要訓斥立慶笙一頓的她,看到了一個人。 掌握著大靖國最高軍權(quán)的納蘭青捷,樂呵呵的坐在一旁,如大山一般的守護著立慶笙。 他的笑容,就是告誡所以人,有他在,誰也別想動立慶笙一根汗毛,這個人,也包括太后。 他與太后曾經(jīng)的友誼與后來的恩怨,都是他不會畏懼太后的理由。 “太后,皇上臨行前囑托老夫,讓老夫輔佐丞相處理朝政,太后雖是一國之母,但到底是婦道人家,如此出入內(nèi)閣,是不是有違女子不得干政的祖訓了呢?” 太后方要前進一步,就被納蘭青捷這一句,給硬生生的止住了腳步。有違祖訓,這是一頂多大的帽子。 “納蘭大將軍,你是武將,又常年在邊關(guān),對朝政之事,怕也是霧里看花,丞相又是剛剛上任不久,哀家只是心憂皇上出宮太匆忙,挑選的人,不能擔當重任?!?/br> 太后含笑止步,對上了納蘭青捷炯炯有神的雙眼。 “太后此話,是在質(zhì)疑皇上的判斷?”打官腔戴大帽子對納蘭青捷來說,拈手即來。 “納蘭大將軍,哀家并無此意,只是皇上不顧朝政微服出巡,又把朝政交給一個武將與一個剛剛接任丞相對朝政并不熟悉的人,難免擔憂,再說前些日子皇上調(diào)換了大批官員,導致民心不穩(wěn),官吏之間,更是惶恐不安,不知立丞相打算怎么解決這件事呢?” 與納蘭青捷辯論不過是給自己找難堪,太后見納蘭青捷態(tài)度冰冷,隨即就把矛頭對準了立慶笙。立慶笙在趙之霖在任丞相時,也不過是朝中一個三品小官,現(xiàn)在出任丞相,也不足一月,把朝政大事交給他,太后完全可以表示質(zhì)疑。 “回太后,之前太尉下獄一事,導致朝堂動亂大臣惶恐,為了此事,皇上在臨行之前,已經(jīng)擬定了一套策略。此次調(diào)換上任的官員都是這屆科考中選撥出的人,皇上讓他們在上任之前,各簽了一份狀子,讓他們互相監(jiān)督,若有人貪污對民不利,舉報有獎。而那些老官吏,皇上采取了安撫政策,給他們加了俸祿?!绷c笙早有準備,在太后問話之后,就說出了臨行前云釋天交代他的話。 “官吏俸祿都是開國圣上定下來的,皇上就這樣的改了,對那些為大靖國鞠躬盡瘁的老官員來說,未免不公?!碧罄浜咭宦晸P眉,立慶笙的圓滑,出乎了她的意料。 “這是為了大靖國的安穩(wěn)而不得不改變的策略,那些老臣既然是為大靖國鞠躬盡瘁,自然會理解,不知太后此次前來為的何事?要是為了這朝政之事,還請回?!倍{蘭青捷的強硬,更是讓她怒火中燒。 但因為那段過往,她對納蘭青捷心中總有愧疚,納蘭青捷這般強硬咄咄逼人,她也不想再說什么,只好退出了內(nèi)閣,回了微塵宮。 屏退了所有的宮人,太后一個人在寢宮中坐了許久。等到快要落日之時,她走了出來,手中拿著一封信。 “李進,你替哀家去辦一件事?” “是。” “把這封信,交給納蘭青捷?!?/br> “是?!?/br> 李公公雙目含淚,弓著老腰久久沒有直起。方才在內(nèi)閣的情況李公公也看到了,太后對納蘭大將軍的情誼他也知道,在他被打入疏勞房的那段時間,他已經(jīng)告訴了納蘭青捷,不再做他的眼線,一心在宮中終老。 太后讓他送信,自然是還相信他,當年的主仆之情,太后還是記得。 “好了,當年的事,說到底,是哀家不該,你是他的人,為他做事,你并沒有錯,你拒絕他的事我也知道了,也只有你這個老奴才,才能與哀家說說心里話了,哎……” 一聲嘆氣,太后揮袖,讓李公公退下。 帶著太后在寢宮寫了幾個時辰的信,李公公出了宮,來到了將軍府,如今太后已經(jīng)知道了他的身份,自然就不需要躲躲藏藏。 納蘭青捷接過信時,只看了一眼信封上得字跡,就放到了一旁。他拉著李公公的手,全然沒把他看做一個卑賤的奴才。 “李進,這些年,你為我做的也夠多了,當年你把那個消息告訴我,就已經(jīng)報了我的救命之恩,現(xiàn)在的你,不欠我的了,以后好好照顧太后,這些年,我也累了,她也累了……” “大將軍,老奴會的,若是無事,老奴這就告退了,這封信,還望大將軍看看,太后當年的所作所為,也是對您太情深意重,正是難以割舍,才會那般瘋狂,大將軍亦是至情至性之人,應(yīng)當明白太后的。” 李公公離開將軍府后,納蘭青捷才拿起了桌上的信封,怔怔的看了許久,他才拆開了信封。 熟悉的字跡,熟悉的稱呼,太后說起的,是一件熟悉的往事。 當年的那件事,一直是他與太后心里的刺,而太后也一直沒給他一個解釋。這封信上,太后終于寫下了她當年的心情,寫下了她當年的罪過。 往事,眸然回首,真是已經(jīng)是往事了……看了這封信,納蘭青捷呆呆的坐在椅子上仰頭望天,皺紋密布的眼角,已經(jīng)落不下一滴淚。 他已經(jīng)不是當年的納蘭青捷,太后也不是當年的皇后,時隔多年的悔過,是不是太晚了一些? 太后啊太后,你還是過于自信了…… …………………… 黃昏落日,通往信城的官道上,一隊馬車馳行著。馬車最前頭,有著五名男子。 一襲墨色衣衫,納蘭蔻駕馬與云釋天并肩同性。午時他們出的京城,因為帶著十車的大米,他們前行的速度,更是緩慢,趕了半日的路,離信城還有大半的路程。 “子萌,落日之時,我們可以到何處?” 好在是秋天,趕路并不熱,云釋天極少離開京城,上次的出行還是去青州,這次去信城,他的骨子里還是有些雀躍歡樂的。 “云公子,從這里到信城,還需一日的行程,我們可以在落日之時,進入官道旁的大山之中歇息一晚,明日再趕路,就可以在黃昏之前抵達信城了?!蓖踝用炔[著眼眺望了一下曲曲折折的官道,指著一座山后的一截小山頭說道。 “歇息?不能歇,現(xiàn)在太后定然已經(jīng)知道我離宮的消息,她肯定會派人趕往信城,若是我們歇了一晚,就落在她后頭了?!?/br> 云釋天看了看身后的馬車隊,搖了搖頭,又命隊伍快速前進了起來。 落日殘陽,官道如腸。 馬車前行,卷起了一路的黃塵…… 披星戴月的趕路,納蘭蔻偷偷看了一眼身旁的云釋天,看到了他眼中的決心,這次去信城,絕不是賑災(zāi)這么簡單…… 晚霞慢慢落下,倦鳥歸巢,為了趕路,王子萌讓人點起了火把,照亮了官道。為了云釋天的安全,他也小心的護在云釋天的另一旁。 皇上出宮,誰也保不準會出什么意外。因為皇宮中,還是一個太后。 由于夜色漆黑,趕路的進度又不知不覺的緩慢了下來。 先聲奪人,為了讓太后的黨羽不毀滅證據(jù),他們一定要在太后的人趕到之前趕到信城,王子萌在京城時,已經(jīng)派人盯著太后的人,只要一有動作,格殺勿論。 夜風漸冷,納蘭蔻在云釋天強硬的態(tài)度下,不得不進了馬車,這輛馬車是云釋天預(yù)留出來的,就是怕納蘭蔻會在途中不適,或者夜間當做安息之所。 局促的車廂,只有納蘭蔻與云釋天兩人。納蘭蔻有意的坐在云釋天的對面,拉開了自己與他的距離。 云釋天早已習慣了納蘭蔻躲避的舉動,他拿起了車廂內(nèi)的大襖子,丟給了納蘭蔻。 “夜間冷,你披上吧?!?/br> “嗯?!?/br> 納蘭蔻點了點頭,披上了襖子,不再說話。 車廂內(nèi),又是一片寂靜。 云無聊之下,云釋天撩開了車窗簾,煞有介事的看著一路的夜色。車窗簾的撩開,讓納蘭蔻緊了緊身上的襖子,自從自己在青州回來之后,就感覺身體大不如前了,總是特別的怕冷。 云釋天目光掃到了納蘭蔻之后,似乎是意識到了這個情況,放下窗簾后,他尷尬的咳了咳,目光閃爍的看著隨著馬車顛簸而抖動的蠟燭火焰,不知該說些什么。 209:舊事重提心染霜 夜,很靜,只能聽到噠噠的馬蹄聲與車輪子轱轆顛簸的聲音。 馬車之外有平民打扮的男子護在兩旁,這是王子萌的安排,這么多的糧食出現(xiàn)在一個久旱成災(zāi)又被壓榨過度的地方,總會引起一些人的瘋狂。 而唯一可以讓這股瘋狂退卻的,只有無情的刀劍。 一直緊著火焰不言不語的云釋天,終于說話了。 “明天就可以到信城了,那個地方,我還是第一次去。身為一國之君,不能為民解憂,我這個皇上,當?shù)眠€真是窩囊?!?/br> “這件事不是你所愿,你是一個好皇上,在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就覺得你是一個好皇上,你為了大靖國的百姓,已經(jīng)犧牲太多了,沒必要自責,四年你都忍過來了,還怕一個太后嗎?” 納蘭蔻雙手抓著襖子的領(lǐng)口,偏頭看著什么都沒有的車廂壁,火焰跳動下,她的影子時而被拉長時而被扭曲,棱角分明的側(cè)臉煞是好看。 “丞相死了,太尉也要死了,但太后終究是我的母后,難道也要你死我活才罷休?” 緊緊盯著火焰的眼,深邃得看不到底,云釋天頹廢的握著手,緩緩的低下了頭。 太后是他的親生母親,雖然這些年碰撞很多,但他的心里對這個母親,還是會有一絲期盼。很多個夜晚他都在想,要是當了皇上的是二弟,那現(xiàn)在母后寵愛的人,會不會是自己?說到底,他還是做不了那個狠心絕情的人,他還是不能忘了生母之情。 “太后是你的生母,若是因你而死,你的圣名,想必也會留下污點,若是你不想太后死,就罷了她的權(quán),讓她好好在微塵宮養(yǎng)老便是?!?/br> 納蘭蔻轉(zhuǎn)過了頭,看著低著頭的云釋天,心里泛起了一股憐意。可憐生在帝王家,云釋天的掙扎,有多少人看到了…… “若是她真能放下權(quán)勢,我怎么會一次又一次的被迫反擊,她放不下……若是她真能安安靜靜的呆在微塵宮不爭權(quán)奪勢,我們母子,何至于走到今天?” 云釋天抱著頭,深邃的雙眼盡是痛苦之色。他有他的雄心抱負,而太后去額一而再再而三的攔住了他的路。親情?權(quán)勢?他都想要,可太后呢?只要權(quán)勢,不要了自己這個兒子,若是這么恨著自己,當初為何要讓自己當上了皇上,為何要讓他有了雄心? “總會有解決的辦法的?!?/br> 納蘭蔻抿著嘴唇,不知該如何安慰,云釋天與太后之間的矛盾,已經(jīng)不是一兩天了,這四年來兩個人的明爭暗斗,已經(jīng)讓眼前的這個男人疲憊不堪了。 “我……” 云釋天緩緩抬頭,剛要說話卻突然的被一陣顛簸而打住。 車廂一震動,幾案上得蠟燭就倒了下來,將車廂帶入了黑暗。 “怎么回事?” 云釋天撩開窗簾問道。 “回云公子,是道路不平,方才車輪子圧著了石頭了?!?/br> 一旁的侍衛(wèi)舉著火把回道。 只是石頭,云釋天松了一口氣,命人重新點燃了蠟燭。 車廂重新恢復光明后,云釋天讓納蘭蔻休息,自己退出了車廂騎上了馬來到了王子萌身側(cè)。 “子萌,我總覺得這一路,不會安寧。” “我已經(jīng)做好了準備,皇上不要擔心了,這一路還很長,多加小心便可。” 王子萌舉著一個火把,照亮了前方的路,云釋天與納蘭蔻的離宮,對有些人來說,就是一個機會。他也不知道會不會有人真的膽大包天敢在路上刺殺云釋天,但這樣的夜色,實在是讓人憂心。 “希望如此吧。” …………………… 如墨的夜色,會讓很多夜間行動的動物歡喜,比如田鼠,比如,殺手。 云釋天的微服出巡,不可避免的與那些歷史上的君王出巡一樣,會遇到這些東西。 但不同的時,有些人死在了刺殺中,有些人活了下來。云釋天屬于后者。 這次來的殺手,有二十多人,這二十多人,個個都是高手。 但這樣的高手,云釋天身邊有很多個,其中最為出色的,就是景昊允與王子萌。 一直都是幫著云釋天做一些刺殺查訪之事的王子萌,在這次的刺殺一事中殺得酣暢淋漓。 而一直冷著臉話不多的景昊允在這些殺手倒下之后,冷著臉收起了自己的劍,翻身下了馬,熟練的將這些人的尸體丟到了路旁的溝渠中。 “景兄果然是干這一行的?!蓖踝用瓤粗瓣辉噬狭笋R,哈哈大笑著雙腿一夾馬腹,拉著馬韁繩邊走邊說著。 “曾經(jīng)生活所迫,王兄見笑了?!本瓣辉室皇掷R韁,一手接過了一個火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