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下也太小看我們少主了，莫說是冷水，就算是在臘月天里拿雪水來搓澡都是常有的事?！毖┑督舆^藥包，嘴上卻為聶千萬抱不平。

    “既然如此，雪衛(wèi)長就快些去吧?！比菰屡呐氖稚系乃幵?，然后準(zhǔn)備按照老王的方子給秦先熬安神藥。

    “我說錯(cuò)什么了？”雪刀撓撓頭，有些不解，方才不還好好的，算了，少主的傷勢要緊。

    聶千萬后背上的衣物與傷口黏在一起，雪刀費(fèi)了好大的力氣才用剪刀將衣物剪開，最后實(shí)在還是有一些無法弄掉的，聶千萬懶得再弄，直接跳進(jìn)了木桶中，“一會兒就會掉的。”

    雪刀無奈，但是這樣用水慢慢地浸潤開總比生生地扯掉要好受的多。

    水冰冷刺骨，聶千萬將整個(gè)后背都浸入水中，脖子上掛著的平安符在水中浮起來，宛若一尾咬著紅線的金色小鯉魚。

    聶千萬泡了有小半個(gè)時(shí)辰，光潔遒勁的小腿從木桶中跨出，濕淋淋的水滴下來，聶千萬對著銅鏡端詳自己的后背，從肩膀到脊柱的一道長長傷口，好像有些瞞不過啊……

    傷口上依稀能看見新生出來的粉色嫩rou，已經(jīng)不再滲血，但是長好的沒長好的rou擠在一起，有些嚇人。

    聶千萬披上衣服，將平安符上的水?dāng)Q了擰，心肝兒說不能摘，那就什么時(shí)候都不能摘的。

    “少主！少主！”聶千萬剛剛穿好外衣，就聽見雪刀“哐哐”砸門的聲音，聶千萬一句“老子”還沒出口就聽見雪刀繼續(xù)說，“主君，主君他肚子疼！”

    什么！聶千萬奪門而出，雪刀只看清她本來砸著的門現(xiàn)在向她砸過來，然后就是，腦門兒疼——

    聶千萬一路風(fēng)風(fēng)火火，帶翻了路上一眾花盆，“心肝兒呢？怎么了？方才不是還好好的？”

    “唉，還能怎么，男人大著肚子喊肚子疼，不就是要生了？”老王站在門口幽幽道。

    “要生了？”聶千萬大腦有些空白，“現(xiàn)在？要生了？”

    還未等聶千萬再考慮，里面又傳來秦先的一聲慘叫。

    聶千萬頓時(shí)心急如焚，“他要生了，他疼啊，怎么辦??？怎么辦？”

    “你晃我有什么用？！”老王氣急敗壞地將自己從聶千萬的桎梏下將身子抽出來，“穩(wěn)公已經(jīng)在里邊兒了，你不是早就請了嗎？”

    “哦對，哦對對對……”聶千萬樂道，突然門“吱呀”一聲打開，小侍端著一盆血水走出來，“讓一讓都讓一讓——”

    聶千萬臉色一白，“怎么這么多血？”

    “男人生孩子哪有不流血的？”老王道，又看了一眼那血色，“沒事兒，水多血少，顏色不深。”

    “他流血了，我心肝兒流血了，不行我得進(jìn)去?！甭櫱f說著便悶頭往里進(jìn)。

    “你去做什么？”老王將聶千萬拉住，“你去不是添亂嗎？哪有女人進(jìn)去的？”

    “別攔著老子！”聶千萬沖著老王兇狠一瞪，她做了這么些年的土匪頭子，身上自然是有一股匪氣和戾氣，這么一瞪，老王果真松開了手，聶千萬拔腿便進(jìn)去。

    “進(jìn)去就進(jìn)去，兇什么人呢！”老王沖著聶千萬的背影虛踹了一腳。

    “誒呀師父，您能不能別添亂了！”

    秦先從方才開始陣痛，容月就忙前忙后，方才出去拿些要用的東西，這又是折騰，抬眼便看見他師父在這抬腿不知道干什么。

    “快讓開我要進(jìn)去了?！比菰聸]空看一臉委屈的老王，徑直拿著懷里的一堆東西推門進(jìn)去。

    容月利落地將剪刀針線還有一些用得到的藥材放在桌子上。

    “怎么還有剪刀？”聶千萬心驚膽戰(zhàn)。

    “聶將軍？你怎么在這？”容月驚訝道，“算了你快來將這剪刀用火烤烤！”

    聶千萬本來守在秦先旁邊，但是王媒公一屁股將她擠到一邊，現(xiàn)在正有些愣愣地不知道該干什么，好吧，過去烤刀。

    越烤心里越?jīng)]底。

    秦先慘白著一張臉，汗水浸濕了額發(fā)，他聲音虛弱，“妻主……”

    聶千萬連忙丟下剪刀又?jǐn)D過去拉住秦先的手，“我在呢，我在?！?/br>
    秦先淚水漣漣，下方傳來王媒公的聲音，“主君再用力啊，腹溝已經(jīng)裂開一半兒了！”

    “主君用力，頭出來了出來了！”王媒公欣喜道，“再用力，用力！”

    秦先真的覺得，他畢生的力氣都用在了生孩子這件事兒上，而聶千萬頭一回發(fā)覺，自家心肝兒有這么大的手勁兒……

    隨著嬰孩的第一聲啼哭，聶千萬第一次體會到老淚縱橫的感覺，秦先脫了力躺在她的懷中，臉上掛著慘淡又欣慰的笑，然而脫口而出的第一句話卻是，“我再也不生了……”

    聶千萬撥開秦先額上已經(jīng)濕透的發(fā)，輕輕吻上他的額頭，“好，我們再也不生了?！?/br>
    小獅子頭一降生就哭的沒完沒了，王媒公將她包成一個(gè)粽子，喜笑顏開地抱給聶千萬看，“將軍，是個(gè)女兒?！?/br>
    皺巴巴的小臉兒，濕嗒嗒的頭發(fā)，兩只眼睛緊緊地閉著，也能看見眼皮上rourou的弧度，圓滾滾的小身子被裹在襁褓里，正在不安分地動(dòng)著，不一會兒一只胳膊就伸了出來，抓住了秦先的手指。

    “這怎么丑成這樣？”聶千萬皺起眉頭嫌棄道，“這么紅？”

    “剛出生的孩子都這樣的?！蓖趺焦喼毙Φ暮喜粩n嘴，“再等等呀，就又白又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