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節(jié)
徐樹錚面上猛然變了色,最近這段時間來中央一直都在推行削藩,雖然表面上看來從未對北洋系跟段祺瑞他們下手,但實際上卻已經(jīng)兩次對北洋系動了刀子。張、孟兩人是袁世凱時代任命的奉天督軍兼吉林督軍跟吉林護軍使,兩人被中央借口拿辦,北洋系在東北關外的影響力幾乎被鏟除一空,這是明面上的刀子。暗地里,你道為什么最近中央沒對中央馮國璋開刀,那是為了分化北洋系的實力。段馮二人在袁世凱時期便逐漸走向了對立,最近幾個月又在李漢的刻意挑撥跟打壓之下,兩人雖然明知他打得什么主意,但是之間的矛盾實在是太多了,最終還是走向了分裂。 這些完全在李漢的意料中,馮國璋是今年五月他任命的江蘇省長,他的心腹王占元也被李漢一并任命為江蘇護軍使,失去了沿海跟靠近上海幾座縣城,但實際上卻成為了北洋系現(xiàn)在唯一掌握地方財政的大員。他不似山東、直隸、河南一帶正在不斷被李漢揮舞著軍餉分解并打散派遣各處的原北洋第一軍主力,他的第二軍雖說也在護國戰(zhàn)爭中遭遇重創(chuàng),但第二軍現(xiàn)存的近三萬兵力卻不受到中央的軍餉約束。也是因此,段祺瑞等自然都打上了江蘇的主意,幾次往江蘇派遣了心腹想要分享甚至控制江蘇的財政,都被馮國璋強行驅逐了。雖然雙方現(xiàn)在還沒徹底撕破臉,但基本上也差不多了。 也因此,段祺瑞現(xiàn)在對新總統(tǒng)是十分不滿的,前段時間更是借口徐樹錚有才,提案要請他來做陸軍次長,遭到了李漢的斷然拒絕,為了這件事情段祺瑞甚至一度威脅要辭職,險些釀成了中央跟北洋系之間的第一次直接碰撞。徐樹錚作為段祺瑞之心腹,這段時間來一直幫他關注國內的局勢,這段時間來前后三位地方封疆大吏派遣使者向新總統(tǒng)表忠心。現(xiàn)在新疆督軍楊增新更是親自趕到北京來了,這背后的意思,就算是徐樹錚對政治懂得不多,也多少明白些。 當下腦袋一轉,他便有了主意,攔下來道:“原來是楊督軍的車馬,正巧陸軍部有些關于新疆俄人擾邊的情況知之不詳,也好借這個機會詢問一下。你去跟外交部說一聲,就說我先陪楊督軍往陸軍部述職了!” “這……” 那陸云錦眉頭一皺,“徐司長,這不符合規(guī)定!” “我說符合就是符合!”徐樹錚什么時候脾氣好過,當年他都敢直言跟袁世凱頂撞,現(xiàn)在哪里還會在乎一個小人物的話,當下冷言道:“你若是怕?lián)斬熑?,便叫上一人先去外交部說一聲,陸軍部跟外交部只隔了兩個院子,我?guī)疃杰娛鐾曷?,便親自去外交部找陸總長解釋!” 陸云錦見他擋住了隊伍不能前行,只能應了下來,任由他將楊增新的車隊帶走,自己親自前往外交部解釋。 “看來,這京城里的局勢也不想我所想的那么穩(wěn)當。正好,大總統(tǒng)到底新掌國權,根基并不穩(wěn)妥。有北洋這些大魚擋在前面,我未嘗沒有機會!” 馬車里,楊增新將徐樹錚等人的對峙聽得清清楚楚,心里已經(jīng)有了算計,這才沒有拒絕先前往外交部的意思。他卻是有心,想先掂量一下,看看當年掌握中央的北洋集團,現(xiàn)在還有幾份力量。 “還請楊督軍多多見諒,耽擱了你去外交部的行程!” “哪里哪里,楊某抵京述職,陸軍部是早晚要過來的,不分先后……不分先后!” 被徐樹錚攔下了馬車邀請之后,楊增新并沒有表示反對,他見也到了地方,命令隨他前來的護衛(wèi)在陸軍部外守軍的引導下先行去了別院暫作休息,按照規(guī)定他們隨后將被安排到郊區(qū)的軍營駐地,改由京畿衛(wèi)戍部隊派人保護他的安全。 徐樹錚雖然沒能得到李漢的批準,做上陸軍部次長。但是他是段祺瑞的心腹,經(jīng)常徹夜留在陸軍部內辦公,對于陸軍部內各部門最是清楚,由他領著一路更是沒人阻攔,直接到了陸軍總長段祺瑞的那間并不多大的辦公室外! “咣咣!” 他伸手敲了兩聲門,屋內傳來一聲低沉的男音,“進來!” 徐樹錚做了個請得手勢,引導楊增新進了段祺瑞的辦公室! “是小徐啊,你們坐!” 段、楊二人本來沒有見過,所以徐樹錚引領楊增新進來的時候,他只是抬頭看了一眼便低下頭去繼續(xù)辦公了。徐樹錚只好開口解釋:“總長,新疆楊督軍抵京述職,我在外面遇見了楊督軍,現(xiàn)在請他前來一敘!” “哦?” 段祺瑞聞言立刻放下了手上的工作,抬起頭看了楊增新一眼臉上立刻堆滿了笑容,起身迎上來道:“原來是楊督軍,失敬失敬。段某沒有想到楊督軍會在這時前來京城,準備不足之處多有得罪了!” 他拍手喚來一名副官,命其去準備茶水,自己轉過頭來親自招待楊增新,態(tài)度很好。 楊增新抱拳跟他見了禮,道:“此次突然來京也是無奈,俄人自去年來持續(xù)擾邊,僅僅今年來便有九次之多,俄軍幾達三千人。楊某雖然在新疆數(shù)百萬百姓的支持下,悉數(shù)將擾邊俄軍擊退,然傷敵一千自損八百,我們也損失了不少士兵跟軍械。在黑戈壁,黑喇嘛的活動越來越活躍,種種跡象都顯示,俄人跟日本人先后都向黑喇嘛勢力提供了軍械支持,四月噶爾木突然出兵黑戈壁,新疆新招募不久的維吾爾騎兵營迎戰(zhàn),全軍覆滅之下也只是重創(chuàng)噶爾木部。這次來京,鼎臣其實是來向大總統(tǒng)跟內閣請求,希望能夠盡快撥些軍款武裝我邊疆,否則空有邊疆失守之危!” 他這話雖然多數(shù)都是真實,但也不盡。至少段祺瑞是不相信,只是卻跟著點了點頭,安慰:“正因地方有諸位的努力,才不叫列強虎狼奪我河山,損我主權,楊督軍辛苦了,軍械的事情,我們會盡快張羅,定將給你一個滿意的答復!” “如此,鼎臣便代新疆諸將士,向段總長說聲感激!” “份內之事!” 兩人你來我往的客套了幾句之后,段祺瑞本來就不是喜歡廢話的人,自然便入了正題道:“遙想去年,袁總統(tǒng)尚在的時候,新疆也是俄人犯邊、外蒙的那些喇嘛兵們南下鬧事。不過當時袁總統(tǒng)顧及楊督軍坐鎮(zhèn)地方才能對陰謀小人起到震懾作用,所以督軍請求軍械跟軍餉的電報發(fā)到,便命令我們著手準備!如今卻有些麻煩,要督軍親自赴京,陸軍部的兩位次長都不在,而且還要向李大總統(tǒng)提交申請,可能會耽擱一些時日,希望不會影響到新疆穩(wěn)定吧!” 這段十分露骨的話似乎不該從段祺瑞這位陸軍部總長口里說出來,楊增新一直半瞇著的眼睛一瞬間也大了不少,旋即又恢復了老樣子。他到底是官場老人,模棱兩可的回答道:“我來之前新疆局勢已經(jīng)稍顯平穩(wěn),但是內憂外患不除,新疆一日不得安穩(wěn),自然是越快越好。不過政府新立百廢待興,中樞有些困難可以理解,全賴大總統(tǒng)跟段總長們!” 從段祺瑞的客氣態(tài)度中,他認為自己已經(jīng)摸到了一些北洋集團現(xiàn)在的實力,恐怕已經(jīng)衰弱的厲害,否則,想他這種偏遠省份的督軍,是很難得到這些禮遇的。段祺瑞的性子他多少知道一些,身為一省督軍,過去他少不了要跟陸軍部打交道,能讓生性高傲的他放低了身價跟自己說話,看來正如他想的那樣,北洋集團已經(jīng)無力再從那個年輕人手里奪回中央大權了。 而以他的政治眼光,他不認為那個年輕人會放過仍不死心的北洋集團,日后少不了要敲打甚至直接出手對付這股勢力……不立圍墻下是官場站隊的精髓,他心里已經(jīng)隱隱覺得,日后還是少跟北洋走近,免得受了牽連。 第五卷 大炮主義 第五百五十六章 相見 幾人客氣閑聊了一陣,面對段祺瑞的種種暗示跟拉攏,楊增新始終表現(xiàn)的十分模糊,絲毫沒有回應的意思。 兩人交談了一陣,段祺瑞見他油鹽不進,臭脾氣也上來了,面上逐漸沉了下來,便借口還有公事要處理,讓徐樹錚送他離開。 楊增新那邊一走,徐樹錚頓時臉上也變了色,道:“晦氣,沒想到這匹夫油鹽不進!” 段祺瑞哼了一聲,“這個深諳統(tǒng)治權術的猾吏現(xiàn)在怕是看不上咱們這些落魄的北洋舊臣,要抱上新總統(tǒng)的粗大腿顯然比站危墻下更安全!” 許是給楊增新惡了心情,他人逐漸顯得不爽起來。起身走動了幾步,道:“黃毛小兒拿東北祭刀已經(jīng)讓地方各勢力看到了我們北洋的沒落,可笑外人以為我等不敢反抗,實際上卻是不能反抗?;诓辉摦敵躔I了梁士詒、走了周自齊,失去了交通銀行跟中國銀行,除了江蘇的馮華甫,我們都成了人家手上的柿子,想怎么捏就怎么捏,軍械補給跟軍餉都要經(jīng)他點頭,要我這個陸軍總長又有何用?徐世昌老狐貍,我?guī)状伟凳舅环猎趦乳w發(fā)力爭奪影響力,可這老東西不愧‘水晶狐貍’之稱,幾次都是口稱時機不到,推三阻四不與我配合……哎,小徐,你說我現(xiàn)在該怎么辦?” 徐樹錚素有段祺瑞之魂的稱謂,他素有謀略,經(jīng)常為段祺瑞出謀劃策,因此眼看著現(xiàn)在的局勢越發(fā)不利,第一個想到的便是徐樹錚了。 徐樹錚也是一號狠人,道:“怎么辦?江蘇馮國璋的第二軍要鬧獨立,這老匹夫我早瞧出日后必與總長爭權,李漢小兒擺明了要扶持他分裂我北洋系,否則如何會這般不一視同仁,只叫他在江蘇掌握了財政大權?徐國務也是老糊涂了,老了還要跟年輕人學習什么憲政,他最近跟梁啟超走近,還做了進步黨的領袖,擺明了想爭國會大選。糊涂……糊涂,現(xiàn)在京畿這邊依附總長麾下的老北洋越來越多的開始動搖了,我看若是再沒有行動,只怕日后越來越多的人會選擇脫離北洋集團。軍餉、補給皆是受制于人,那李漢半月來已經(jīng)調走了咱們在京畿附近的兩個旅,長此下去……只等第一軍被削弱的緊,便是他要拿辦咱們的時候。要我說不如學他一學,趁現(xiàn)在咱們在城中還有些影響力,調一隊兵把他給解決了……” “胡鬧……” 他話還沒說完,段祺瑞便揮手擋住了。 “小徐,你糊涂……先不說他對自己的安全看的多重,便是他手上的警務總長也不是吃素的主,手下數(shù)千鷹犬少有風吹草動都瞞不了他們的眼睛,一旦敗露就是滿盤皆輸,這事休要再提。何況我與李漢之爭不過內部矛盾,他推崇武力統(tǒng)一,你我心思也是一樣。之前日本在關外已經(jīng)給我們一次警告了,咱們的東邊跟北邊的惡鄰可不是吃素的主,不能給他們留下了機會!” 他嘆了口氣,拿起桌子上的帽子。 “我去外交部解釋一下吧,你當街攔人已是犯了忌諱。陸總長倒是好說話,就怕是總統(tǒng)府里那位的意思,我現(xiàn)在正在給你爭取陸軍次長的位子,今年國會大選不出意外離不開新總統(tǒng)的掌握,現(xiàn)在定了你,以后就穩(wěn)了!” 整了整衣服,他嘆了口氣,離開了。 那邊,楊增新剛剛在陸軍部一個軍官的引導下到了外交部的大院,軍官請他稍待片刻,才過去向內里稟告,沒多久便有幾個似乎是外交部官員模樣的人走了出來。 其中一人說道:“原來是新疆楊督軍,失敬,失敬。鄙人孫寶琦,添為外交部次長,楊將軍好啊。” “孫次長?原來是名滿天下的孫幕韓,失敬失敬!” 楊增新一聽這名字,頓時明白了面前是誰,必是袁世凱時期,曾經(jīng)就任內閣總理兼外交總長的孫寶琦了,當下不敢怠慢,抱拳向對方拱了拱手回禮。 孫寶琦還沒說話,他旁邊的另一人卻開了口,“早聽說楊督軍在新疆率軍英勇抵抗俄人擾邊,多次擊潰黑喇嘛作亂,與我民國有大公,今日得嘗一劍,三生有幸!” 楊增新一愣,瞧見站在孫寶琦后面的是一個看上去跟自己年齡相仿的老者,面相與漢人略有些不同。他不敢怠慢,忙道:“閣下稱贊愧不敢當,請恕鼎臣無知,不知這位大人是……” “在下龍裕光,廣東瓊崖鎮(zhèn)守使!” 原來是廣東督軍龍濟光的兄長! 楊增新恍然大悟,連忙抱拳見禮。他雖然偏飛一方,但畢竟不是對國內的政局一點都不了解,恰恰相反的,國內局勢他事實都有關注,龍裕光剛提到自己的名字,他便知道了對方是誰了。 幾人互相見禮說笑了幾句,還沒等孫寶琦詢問到他抵京的所為何事,那邊,因為陸軍部半路‘劫走’了人,已經(jīng)驚動了總統(tǒng)府那邊,還沒等段祺瑞才剛邁入外交部的院子,那邊,總統(tǒng)府秘書室已經(jīng)派人到了外交部詢問,正巧遇到楊增新,便拿了總統(tǒng)的呈令,迎他前往總統(tǒng)府問話。 總統(tǒng)是在最近才剛稍作修葺的總統(tǒng)府西養(yǎng)廳接見楊增新的。 “前幾日突然接到新疆那邊的函文,說楊督軍前往京城述職,我還擔心了幾天恐是新疆遭遇了什么變故呢,跟那邊仔細詢問知道最近雖有俄人擾邊但問題不大這才放下心來。本來楊督軍今天新到北京,理應該好好休息一番才召見你的。不過我與內閣諸君心憂新疆,擔心三十年前俄人大軍侵略我之邊境的一幕再現(xiàn)。又聽說外蒙那些賣國小人仍不死心,不停派兵進犯阿爾泰。楊督軍,要麻煩你為我先說說新疆現(xiàn)在的局勢吧!” 楊增新抵達總統(tǒng)府時,西養(yǎng)廳內并不是只有他一人,一個三十多歲保養(yǎng)很好像是教書先生模樣的男人正坐在那里同另一個瘦削的年輕人交談,不過他曾在報紙上見過新總統(tǒng)的樣子,自然只在兩人身上看了一眼,便將注意力落在李漢身上了。 新總統(tǒng)是個十分健壯魁碩的年輕人,他穿著一件便服,雖然已是知道他尚不及而立,但真正看到面貌盡顯成熟的他時,楊增新徹底摒棄了心里一點對他‘黃毛小兒’的評價。他的氣勢很足,想來是因為手握重兵心氣十足的原因吧,總之就連楊增新這樣的狡吏都不敢與他對視。 “回大總統(tǒng)的話,卑職此番突然進京面見大總統(tǒng),多少也跟新疆現(xiàn)在的局勢有關。自辛亥年我國局勢驟變以來,俄人列強窺視我國之土,至今三年間俄人中亞軍團先后派遣數(shù)千士兵擾邊,與我伊犁駐軍前后交手數(shù)十次。無奈俄人兇惡且火炮眾多,更有惡毒時驅趕我國之民沖擊城池,導致我方邊防城寨不時失守不得不后撤省內依靠地勢逐漸擊潰俄人之兵。類三年下來,士兵損傷、軍械磨損、城寨修筑等,以消耗財物不下百萬,辛亥年后四川財政不再支援新疆,僅靠新疆一省戍邊,現(xiàn)在財政已到崩潰邊緣,藩庫至今僅余不足千元,實難再接受一場大戰(zhàn)了!” 楊增新詳細的將新疆現(xiàn)在所面臨的困難如實向他轉達,“俄人乃是外患,省內尚有三憂。第一憂乃黑喇嘛之亂,大總統(tǒng)可能不知,這黑喇嘛,本名丹畢堅贊,出生在俄國西蒙古杜爾伯特部,自辛亥年開始便在俄人的資助下糾結上千外蒙古各部喇嘛兵,率軍襲擊駐科布多的邊防軍隊,并對我漢人和及回教徒集體屠殺,累今所造殺孽已不下萬人,乃阿爾泰不穩(wěn)的罪魁禍首。今年年初,因丹畢堅贊被查出與俄國革命黨人有關系,本來遭到俄國國內政府的通緝,嚴令中亞不得再對其進行資助。誰料到今年年初,又解除了對他的通緝,俄中亞軍團重新武裝黑喇嘛,外蒙貴族也多對他進行贊助,現(xiàn)在他麾下的黑喇嘛兵已不下五千,其占領了黑戈壁,對過往商旅收稅、打劫,并建立了堅固的軍事城堡,乃是我新疆不穩(wěn)之第一大患!” “第二憂來自日俄兩國,俄國自前朝開始往新疆移民,如今更是罔顧我國主權,在新疆私自頒發(fā)俄民證,大肆破壞我地方政府之威信,致使許多樁俄人及俄民殺人放火無惡不作,我政府卻無法將之繩之于法。日人最近幾年愈發(fā)猖狂,甚至多次威脅我政府,要求與俄人同樣待遇,更是從內地運來大量軍火出售給當?shù)匚溲b及黑喇嘛,肆意挑動各族敵視我漢人!” “第三憂乃宗教之憂。新疆緊挨中亞,也受到藏傳佛教的影響,省內不但有部族信仰‘安拉胡’,也有舉族誦經(jīng)念佛當什么喇嘛,我漢人信仰觀念淡薄,偶爾有那二三人也多是念一聲菩薩道一句阿彌陀佛,信仰的不同導致新疆十分混亂。尤其安拉胡教一直欲要驅趕消滅省內其余教派,表現(xiàn)的極其霸道。新疆少雨缺水、氣候惡劣,往往為了一處水源,各大部族王公紛紛招兵買馬,甚至經(jīng)常出現(xiàn)部族之間上千人的流血沖突。我省軍政府無力兼顧各地,只能在新疆實行懷柔牽制的政策以防止了動亂。一方面以對各族上層王公的籠絡支持,并使其中各集團互相牽制,少數(shù)民族之間、回漢之間也盡量使之互相牽制。只是此計治標不治本,當?shù)匕怖桃蝗盏貌坏芥?zhèn)壓,政府威信便斷難建立!” 新疆自上個世紀中葉以來便一直都是中央、政府頭痛的所在之一。一來俄人一日不忘擴張之心,總在源源不斷的派遣士兵擾邊蠶吞中國邊境線;二來西北邊民多有極端宗教信仰,如藏傳佛教跟伊斯蘭教,動不動就出現(xiàn)什么‘黑回、白回’、‘黑喇嘛’武裝,不但對于對方信仰者大肆屠殺,遭殃最厲害的還是綿羊一般根本不會反抗的漢民。前朝清廷并不重視新疆,之所以曾經(jīng)派兵平定新疆之亂,不過是為了保全中央的面子,不叫統(tǒng)治階層落下了失土之罵名,實際上并不看重一窮二白的新疆甚至西北地區(qū)。 然而李漢則不同,他很清楚那片土地下到底埋藏著什么樣的寶貝。歷史上中國在漢朝時期便有能力將領土推展到中亞,唐朝時便有能力往西伯利亞進軍,更別提元明清時期了。然而,一代代統(tǒng)治者只為了自己在位時的功績,從來沒考慮過以自己幾十年的籍籍無名,默默付出為下一代接班人迎來更好的統(tǒng)治基礎。導致從來沒有一個王朝重視跟考慮過向中亞及西伯利亞發(fā)展,數(shù)十次的錯過了這兩塊全世界最富饒的土地之二?,F(xiàn)在有機會改變,縱使現(xiàn)在新政府的實力不足以投入太大,李漢也開始考慮為未來打下一些基礎了! 在楊增新話落下后,他沉吟了許久,方才回過神來,見他還站在一旁,道:“楊督軍請坐,我一思考問題總會有些出神,請坐!” 微微組織語言,他道:“新疆乃我國邊防之重鎮(zhèn),斷不能有失。之前政府鼠目寸光看不得新疆的重要性,不愿撥款支持實乃大錯特錯。我國若要長治久安,國防斷不能夠疏忽,這一點請老督軍放心。交通是制約中央對新疆物資補給跟經(jīng)濟支援的主因之一,自國內繁華地區(qū)運兵或軍械進入新疆至少需要兩三個月的行軍,一旦新疆爆發(fā)動亂或者俄人大舉侵邊,中央反應過來時已是失了先機,若是能有一條鐵路,能將原本需要幾個月才能完成的運輸在幾日內完成就好了。政府已在德美兩國發(fā)行大量鐵路建設公債,我有意修建一條連接新疆跟國內其他富裕省份的鐵路,未來五年,政府將撥出至少五千萬元用于修建這條鐵路,不知道老督軍以為如何?” 楊增新眼皮一跳,已是明白了總統(tǒng)的意思了。果然國防軍十一師進入新疆不是偶然跟最近才做的決定,而是一早便拿下的主意了??磥泶罂偨y(tǒng)所圖非小,他聽說大鐵路公債是去年年底便提出來的,那時候面前的年輕人還不是什么民國總統(tǒng),卻已經(jīng)開始布局新疆了。 心里越想越覺得有些后怕,他忙點頭:“大總統(tǒng)如此心系我新疆兩百萬邊民,當真國家之福。鐵路乃利國利民之器,更有兼顧國防之效,新疆正是缺少一條能夠聯(lián)通外省的鐵路,才落得現(xiàn)在荒僻的窘境?!?/br> 李漢見他點頭,面上笑容更濃,“老督軍在任上表現(xiàn)令我跟內閣諸位閣員十分滿意,前清時期新疆共設有一巡撫、一將軍三位參贊大臣,苛雜且分散的編制令新疆政令不通。老督軍及時調整,使得迪化能夠控制全省,為新疆立了一大功。此外督軍在新疆整頓吏治,打擊中飽,大為改善財政收入,也都令中央十分滿意。只是欠缺之處也很明顯,在一些問題上表現(xiàn)的太過謹慎,比如我聽說前年一月,新疆查出商人王作芳私通俄人拐賣人口,本被抓捕判作死刑,最后卻因為俄人的干涉將其釋放這是其一;前年年中,英日商旅拒絕向新疆繳納稅收,省政府與其交涉無果;去年年中,查扎拉古部綁架漢人為奴,通過達路穆王與其何解,未追究扎拉古部責任;去年年底,查維吾爾族蘇拉穆爾部向黑喇嘛提供日制武器,未對蘇拉穆爾部做任何懲罰……” 他每說一條,楊增新面上便白上一份,這些事情有些在新疆省內都只有少數(shù)人知道。尤其是蘇拉穆爾部向黑喇嘛提供軍火,因為背后日本人表現(xiàn)的極為強硬,最終他不得不做出妥協(xié),屈辱的沒有對被意外查出的蘇拉穆爾部做懲罰,沒想到這些大總統(tǒng)都知道了。 這些自然是調查局的功勞了,對于新疆……準確說是中亞,李漢一直都在心里惦記著,因此調查局早幾年前便以商人的名義進入了新疆,在那里生了根并且逐漸壯大,楊增新的舉動,日英俄的舉動,黑喇嘛的舉動,都有專門的小隊使盡了手段收集,目前倒也掌握了不少新疆的機密。 不過這楊增新在他削藩的關口入京,態(tài)度已經(jīng)十分明顯是向中央表忠。作為一位殺伐果決的軍事強人,對李漢來講,地方軍閥都不是好東西,只有死了的軍閥才能讓他安心。但地方藩鎮(zhèn)問題由來已久,說來要不是這幾年間他起了個帶頭的作用,地方諸位未嘗能獲得現(xiàn)在這樣的發(fā)展。如果強行用武力鎮(zhèn)壓各省統(tǒng)一,給他幾個月甚至半年的時間,他完全有信心真正的統(tǒng)一全國。但是……他卻不能用兵。 因為,記憶中的一戰(zhàn)要來了! 一戰(zhàn)代表著機會,一戰(zhàn)同樣也代表著災難。調查局日本國內付出了很大的損失,送出來一份情報,情報顯示日本國內尤其是陸軍派對其在東北的擴軍十分不安,甚至幾位陸軍大佬都表態(tài),斷不能接受……這種種跡象都表明了,一旦失去了西方列強的威懾,很可能歷史上的日本直接出兵攻打山東德軍的舉措將重演甚至擴大化……所以現(xiàn)在,盡管他手上經(jīng)歷了長達大半年多的擴兵之后,已經(jīng)擁有了十余萬上過戰(zhàn)場的老兵跟二十萬新兵,他能調不出更多的兵員用來消滅敵方實權派。只能暫時減緩‘削藩’的力度,見好就收免得狗急跳墻。 這楊增新來得正是時候,他有必要對其嘉獎一番,一邊先用懷柔手段拉攏分化一批。 帶著這種打算,他先敲打了楊增新一陣,自然要給甜棗吃了。 “不過老督軍的困難,我也多少理解。這樣吧,我先跟老督軍交個底,中央最近有意加強新疆的邊防建設,將過去松懈的兵防重新?lián)炱饋怼D甑字?,我將在新疆新部署兩個國防師的武裝,加上現(xiàn)在新疆的一萬九千人,總兵力已經(jīng)達到五萬,足夠暫時應付新疆的局面了。財政上,我會考慮跟財政部及內閣商量先撥款三百萬元。新疆回回問題跟黑喇嘛不能再耽擱了,我有意派兵強攻科布多,對于黑喇嘛跟向其通風報信、提供裝備的部族,寧可殺錯絕不放過,務必要在三個月內解決黑喇嘛之亂,讓黑喇嘛占領下的一萬七千多平方公里的土地回歸……俄人若是干涉,老督軍只管交給國防軍去解決,如何?” “如此,真乃我新疆之幸、國家之幸。鼎臣敢不從命!” “呵呵……老督軍言重了!督軍遠道而來,想必一路勞馬馳途已是累了,不如現(xiàn)在我這總統(tǒng)府中暫作休息,派遣一人過去通知你的隨從,待明日老督軍養(yǎng)足了精神,我們再來詳談政事如何?” “全憑大總統(tǒng)的安排!” …… “真是見面不如聞名,早前聽說這楊增新素有賢明,今日一看也不過一個磕頭蟲!” 楊增新很快就被帶了下去,西養(yǎng)廳內,那個瘦削的年輕人緊繃著臉搖了搖頭。 李漢輕笑一聲卻沒直接回答他,道:“這半月日本駐華公使已經(jīng)送來五份抗議,日本政府對咱們派兵去東北很不滿,想逼咱們把兵撤回山海關,不然的話,他們威脅要采取行動。” 西養(yǎng)廳內,被李漢提前請來的兩人正是蔣方震跟多次拒絕了李漢邀請的蔡鍔。蔣方震聞言哼了一聲,“似乎總參每次收到東北傳來消息,說我們在東北又打掉了幾個較大的馬賊勢力后,日本政府都要抗議一陣?!?/br> “這有什么奇怪,從甲午戰(zhàn)爭之后,東北的馬賊多數(shù)都是日俄兩國扶持起來削弱朝廷對關外控制跟影響力的,他們不心痛才怪!”蔡鍔坐在那里接了一句,他看著李漢,“雖說只是扶持的勢力,但日俄兩國在東北多年的布置被連鍋端,難道總統(tǒng)就不怕引起戰(zhàn)端?” “至少英德美三國對于我們在東北的行動十分樂見其成,只要三國不先亂,這仗打不起來!” 他沉聲應了一句,眉頭微皺。他一直都在苦心計劃想在一戰(zhàn)前掌握全國,然后統(tǒng)籌全國之力,以求在一戰(zhàn)中吃到一塊大肥rou壯實了自己。 只是,局勢的艱難令他每走一步無不是步履維艱。現(xiàn)在眼看著那個記憶中的時間一點一點走近了,也不知道他的計劃會不會成功呢? 時間啊,時間……若是能再多一點的準備時間,就好了! 第五卷 大炮主義 第五百五十七章 另一把刀 6月7日,歷經(jīng)持續(xù)兩個月的政府重兵清剿,河南省內匪亂徹底結束,隨著最后一支拒絕接受無條件解除武裝又對地方危害較大的匪軍覆滅,持續(xù)了兩年之久的河南匪亂終于徹底結束,為了這一天,中央先后調集國防軍新編兩個主力師投入河南剿匪,財政部也為之付出了近四百萬軍費。不過能夠一勞永逸的徹底解決了河南匪亂,以當前政府正在持續(xù)推廣的見面農業(yè)稅的策略,日后可以肯定只要不出百年難遇的大天災,同時政府在天災時表現(xiàn)的無所作為,基本上河南這個千里中原沃土算是穩(wěn)定下來了! 東北的混亂還在持續(xù),任由日俄兩國政府的抗議不斷,新總統(tǒng)依舊強硬的在東北推行著剿匪方陣。東北匪亂問題跟近兩年才興起的河南完全不是一個等級,東三省共154個縣,其中至少有三分之一的縣城直接或間接受到土匪、馬賊的威脅。據(jù)調查局上呈總統(tǒng)府的保守情報估計,東北三省大小至少有七百多股馬賊等勢力,其中人數(shù)較多的可達兩三千人,少得甚至四五十人五六桿槍就敢揭竿而起。這一來跟東北的局勢混亂有關,二來也是因為東三省十分富裕,數(shù)不盡的礦產(chǎn)、皮草跟人參,每年都吸引了大量的關內甚至國外的商人前往東北,作風兇惡一些的馬賊,甚至一年都能收取近十萬的過路費,保守估計三省內至少有7萬到15萬不等的匪軍,散落在他們手里的槍支等也恐怖不下兩三萬桿,日俄跟前朝清政府可要為此負上部分責任。 所以,東北是場持久戰(zhàn)。對于手上比較干凈的,能招安政府盡可能的招安。但是對于那些惡貫滿盈手上沾滿了東三省百姓鮮血的,東北繳費軍司令部甚至不惜動用重炮炮擊其建設在深山里的城塞。但到目前為止,也僅僅只有不足三萬馬賊接受招安或被擊潰。東北的短暫陣痛還要持續(xù)一段時間。 不過,東北雖說還要經(jīng)歷一段時間的陣痛,但是在新政府中央、政權的強勢之下,國內其他各省已經(jīng)悉數(shù)走出了戰(zhàn)爭的煙云,在民國以來第二次國會大選的氣氛越來越濃郁中,經(jīng)濟也逐漸走出了兩年來數(shù)場戰(zhàn)爭所造成的陣痛。然而,國內政局的和緩不代表李漢跟政府中央高層就沒有了其他動作,仍然有……不僅有還有很多,囊括各個層面,其對中央集權的加強還在進一步的強化之中。 6月9日,總統(tǒng)府發(fā)布最新任命,委任前任新疆督軍楊增新為新疆省長,同時任命國防軍第十一師師長,新抵達新疆的胡玉珍為新疆護軍使,開始分割新疆軍政大權。北京給胡玉珍這位新疆護軍使的第一個任務,便是發(fā)兵黑戈壁,務必在年底前全殲盤踞黑戈壁及科布多地區(qū)的‘黑喇嘛’! 兵不血刃將國內僅剩的四位督軍變成了三位,新政府表現(xiàn)出的手段跟強硬壓制的地方各系不敢有所動作,然而,北京并不是一味的推行強硬。幾個信號的傳出也令南方僅有的幾位實權派稍微松了一口氣,那便是唐繼堯的半個老師——蔡鍔,曾經(jīng)被袁世凱一直調令調往北京的前西南王終于在新總統(tǒng)的多次重新邀請下出山,接受北京的委托選址效仿德國柏林軍事學院,建立第一所真正意義上的中國新式綜合軍事大學,并出任這所被命名為‘中國國防軍事學院’的第一任校長。 會有‘中國國防軍事學院’的出現(xiàn)也是實屬無奈,保定軍校經(jīng)過之前袁世凱時期中央財政的拒絕投入更多經(jīng)費,以及大量的教師跟教官被高薪挖到長江陸軍學院,現(xiàn)在已經(jīng)基本上是沒落了。到了14年的現(xiàn)在,只擁有142名師生的它與其說是軍校,到不如說是一所普通的陸軍學堂,完全沒有了曾經(jīng)國內第一軍校的氣勢。 長江陸軍學院也有很強的局限性,為了滿足在短時間內擴軍所帶來的軍官短缺。李漢當初在湖北成立的‘長江陸軍學院’經(jīng)過了后來蔣方震的建議之后,已經(jīng)在學院建成后改成了以‘三到六個月’的短期培訓為主的俗稱軍事培訓學院。學院內的學員只有很少一部分是來自國內其他地方的招收,絕大多數(shù)都是從軍隊中選拔出的適齡軍官跟文化層次較高的士兵,因為他們已經(jīng)擁有了一定的基礎,所以軍校重點培訓的是指揮跟戰(zhàn)術、戰(zhàn)略,局限性十分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