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楚辛用手指碾碎了旁邊的碎石：“對，所有人工電磁機械體系全毀了，包括維持雙極系統(tǒng)運行的ai?！?wù)器’斷電，所有人類意識在‘虛擬世界’里化為泡影。人類五百萬年的歷史一瞬間終結(jié)，而地球表面，也變成了我們?nèi)缃窨吹降哪??！?/br>
    “那你呢？”梁度明知他此刻就在眼前，定然是逃過了浩劫，但仍不由自主地感到揪心，“你又是怎么脫身的？”

    第60章 夢中的海

    “我曾經(jīng)是一個被強行上傳意識，身體凍在儲存?zhèn)}里的普通人。曾經(jīng)，我和其他被干擾了記憶的平民一樣，以為自己還繼續(xù)生活在現(xiàn)實世界中。在雙極組織決定銷毀那些身體的前夕，我的意識窺破了虛擬世界的本質(zhì)，強行登出系統(tǒng)，回到自己的身體內(nèi)?！眴坛疗届o地說。

    梁度卻從中聽出了無數(shù)沉浮掙扎、生死抉擇——一個普通人，要具備多大的智慧和勇氣，才能窺破系統(tǒng)營造出的完美世界的表象，在眾人皆醉中獨自清醒，逆“天”而行？

    “我喚醒了不少意識上傳者，告訴他們虛擬世界未必就是烏托邦，我們的身體在保存中還會繼續(xù)消耗資源，遲早會被掌權(quán)者遺棄。我問他們是否已經(jīng)做好了拋棄這副人類身軀，永遠(yuǎn)成為數(shù)據(jù)體生命的準(zhǔn)備。”

    “他們?nèi)绾芜x擇？”

    “一部分人再三考慮后，決定接受系統(tǒng)的安排。因為地球一片混亂，就算離開也沒有出路，一出去就可能死于戰(zhàn)爭。他們選擇‘進化’為數(shù)據(jù)?！?/br>
    喬楚辛坐在緩坡上的巖洞口，望著灰蒙蒙的天色逐漸變得更暗，地球的夜晚快要來臨了，原本炎熱的氣溫正在急速下降，夜間怕是會低到恐怖的零下一兩百度。

    他喃喃道：“當(dāng)時我說不清這種‘進化’究竟是不是一條正確的道路，但我不愿意走這條路。還有一些同樣不愿意接受的人，留在了我的身邊。我們喚醒了更多人，詢問他們的意愿，如果是被強行上傳意識的，我們就攻擊黑塔的機械守衛(wèi)，解救他們。我們的團體逐漸壯大起來，大家紛紛管我叫‘指揮官’，而雙極系統(tǒng)開始通緝我們，稱呼我們?yōu)槠茐闹刃虻摹骼艘庾R’。

    “我們呼吁各個國家和組織勢力團結(jié)起來，為人類爭取其他的進化方向——

    “我們力主打破特權(quán)階級對資源的壟斷，集中剩余的地球資源，建造星際飛船，以地球為中心，向太陽系外開辟新的居住星球，建立行星生態(tài)圈，讓人類文明開枝散葉。

    “我們認(rèn)為，‘行星文明’之后應(yīng)該是‘星河文明’，而非‘虛擬文明’?！?/br>
    “最后的結(jié)果你也看到了——我們失敗了。地球失敗了。人類的進化失敗了。”喬楚辛向巖洞外抬了抬下巴，朝梁度露出一絲苦笑，“然而可笑的是，我成功了?！?/br>
    梁度握緊了他的手：“你進化了！不是整個種族的文明進化，而是你個人的進化？你說過你‘調(diào)律者’的代號與能力有關(guān)，你的能力是什么，是如何獲得的？”

    喬楚辛轉(zhuǎn)頭注視面前這個與他看似相同種族的男人，懷念與感觸如早已消失的潮汐在心頭瀠洄……這是他從星域海帶回來、親自取名的精神體，是他親手養(yǎng)大的人類形態(tài)的胎兒，是隔著玻璃缸親吻他的少年，是追問他“你想要身邊有個同類嗎”并因此退化重生的梁度。

    這是他愿意去相信、去理解、去相互教導(dǎo)，去嘗試接受對方的示好和陪伴的“同類”。

    有梁度在，也許他就不再是宇宙中的……最后一個人類。

    喬楚辛坦誠地回答：“對，是我個人的進化。至于我的調(diào)律者能力，與‘弦’有關(guān)。

    “你知道，任何一個低等文明，在遇見自己認(rèn)知范圍之外的高等生物或能量時，往往會以‘神’稱之，對吧。譬如你們精神體，其中某個曾經(jīng)造訪過地球，便被地球人稱為‘古神’‘不可名狀之神’。

    “而在地球神話中，也有不少關(guān)于‘線’或‘弦’的神明傳說，譬如命運三女神。古代人類傳說她們掌管著命運和生命之線，可以改變一個人的命運，紡織或剪斷他的生命。那么，人類有沒有想過所謂的‘命運之神’，其實是比‘星河文明’更高級別的‘維度文明’的生物呢？

    “因為能在不同的維度空間來回穿梭，能跳躍和收束世界線，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就等于改變了曾經(jīng)的命運。

    “很偶然的情況下，我接觸過這樣的一個維度文明生物?！眴坛凛p嘆，“如今的我，大概也算是半個‘命運之神’了吧?！?/br>
    雖然精神體自成一派，不屬于任何一種常規(guī)的文明體系，但梁度對維度文明生物還是略有耳聞的，知道那些家伙已經(jīng)半只腳踏入了“神級文明”的行列，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存在，會出現(xiàn)在銀河系這種偏遠(yuǎn)落后的星系，也是很少見的情況。

    “他們不怎么到低維空間來，不過，也許在他們看來，你是三維生物里比較有意思的一個？”梁度笑起來，手上悄悄捏了捏喬楚辛的肩頭，“我曾經(jīng)接觸過他們。一般三維生物根本意識不到他們的存在，你是怎么辦到的？”

    喬楚辛說：“在電磁風(fēng)暴來襲的時候，我捕捉到一段古怪的信號，想方設(shè)法地破譯，發(fā)現(xiàn)大意可能是‘用起來，打開來，跳出來’。

    “我想了很久，甚至連夢中都在思考，這段信號被我轉(zhuǎn)化成了音頻，像弦樂一樣天天在我耳中錚錚作響。我發(fā)現(xiàn)聽覺開始變得異常靈敏，緊接著是視覺、觸覺、痛覺……五感被高倍率放大，我擁有了超強感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