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信胸口壓一股悶火，燒啊燒，定定瞅他兒子，心說，臭小子，你在……諷刺我？

    故事聽到一半，甘意已經(jīng)昏昏欲睡，小腦袋擠著甘信的咯吱窩，眼皮打架，甘信撥了撥他的小手：“喂，睡著了？”

    小孩撅撅嘴：“嗯?！?/br>
    “跟你打聽個事?！?/br>
    “唔，嗯？”

    甘信心里斗爭一番，尋思孩子也小，什么都不懂，問他說不定就全盤托出了。

    “白天那個長山治彥跟你mama什么關(guān)系？”

    甘意本來已經(jīng)迷迷糊糊的快睡著了，忽然眼睛瞪得老大，坐起來：“告訴你可以啊，你得用桑泥jiejie的手機號碼和我交換。”

    甘信嘴角抽搐，拍他頭：“這么點兒就學泡妞？”

    甘意從鼻子里哼一聲，毫不介意，屁股一拱一拱，鉆進被子里：“不換拉倒！”

    “出來出來。”甘信翻手機電話簿，吃軟道，“喂，我給你號碼，但你要保證不可以隨便sao擾人家?！?/br>
    甘意轉(zhuǎn)過身，神情認真：“那桑泥jiejie有男朋友么？她男朋友有沒有我?guī)?？?/br>
    甘信被逗笑：“比你帥不帥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比你年紀大，比你更適合她。好了，告訴我長山治彥和你媽到底什么關(guān)系?！?/br>
    甘意還失落著，心不在焉道：“意意困了，想睡覺。”裝打呼嚕，“呼呼……治彥君很厲害的，你自己上網(wǎng)google不就得了?！?/br>
    甘信撥小孩的肩膀：“喂，喂，這就完了？！”

    甘意不理，繼續(xù)裝打呼嚕：“呼呼……”

    甘信咬牙切齒，又被這小子給涮了。

    第二天一早，甘信被自己的手機鬧鈴叫響，迷迷糊糊起床，一切似乎很正常，可當路過隔壁房間，他才想起來——對了，昨天他多了一個兒子！

    推開門，床上的小不點側(cè)著身子，蜷成一個rou團，被子被他蹬到地上，晨曦之光灑在他的皮膚，泛著一層朦朦朧朧的光，甘信一一看過來——小腳丫，小胖腿，小身子，小腦袋……好像是從某個電影畫面里跳脫出來的小天使。

    甘信心頭有什么漸漸地被這仿佛靜止的時光觸碰，柔軟下來……只是他弄不懂，甄美好當初既然肯決絕地離開他，為什么年紀輕輕地還要誕下這個小生命？她究竟在想什么？還有……她有沒有愛過他？

    昨晚上甘信查了半宿長山治彥和甄美好的資料，排在搜索鏈接第一位的是發(fā)生在一個月之前的一條娛樂新聞：百萬櫻花為伊齊放——療養(yǎng)院會長之子東京都廳展望室里上演浪漫求婚，中國準新娘熱淚盈眶。

    新聞底下配有抓拍的圖片，甘信記得甄美好的那反應(yīng)用“熱淚盈眶”形容實在是夸張，很尷尬倒是真的。

    早點是甘信花了十幾分鐘下樓買的，可甘意的屁股一沾在對面的椅子，看到桌子上的食物時，就緊閉嘴巴，說什么都不吃。

    甘信板起臉：“為什么不吃？”

    甘意的回答是：“我要吃壽司，我要吃飯團，還要吃烤魚?！?/br>
    甘信撂下碗筷，教訓說：“大清早吃什么壽司烤魚?。窟@里是中國，你老子是中國人，你就得吃中國人吃的早餐！豆?jié){、玉米糊糊、小籠包……這些哪個不如壽司好吃？”

    甘意晃晃腿，眨巴眼睛：“什么是老子？”

    甘信沉口氣：“你老子就是我，我就是你老子！和我一起過，你就得把你跟著那日本人混的習慣都給我改了，聽到?jīng)]有？”

    甘意心不甘情不愿地學甘信抓了個包子，咬一口：“你說的日本人是誰？治彥君？”

    甘信：“還能有誰？”

    “你昨晚google過了么？治彥君在東京有好多家療養(yǎng)院呢，長山奶奶是會長，更厲害?！?/br>
    甘信的臉早就黑的不像話，可這小孩故意似的，接著滔滔不絕說：“治彥君還跟mama求婚了，在東京都廳，好多漂亮的櫻花，我……我和……唔，我就在mama旁邊捏，你看到我了嗎？”

    甘信冷冷地：“沒有?！?/br>
    “哦，那好可惜?！?/br>
    消停一會兒，甘意喝了兩口豆?jié){，可是對玉米糊糊的興趣顯然還是不大。

    “意意……”這頓早飯絕對是甘信這小半輩子以來，吃的最堵得慌的一頓，于是他決定改變策略，探頭溫聲問，“你mama……最后答應(yīng)了長山治彥的求婚沒有？”

    甘意沒聽見一樣，拿起架勢說：“爸爸，明天早上我還是想吃飯團和烤魚?！?/br>
    “……”

    “飯團和烤魚……”

    “……好！”

    甘意笑了笑，自覺說：“mama，唔，還沒答應(yīng)呢。她說，要聽我的。”

    “……”甘信塞了口包子，所以，這小家伙現(xiàn)在是想讓我討好他么？

    ☆、第十一章

    一大一小在鏡子前梳頭，動作的細節(jié)都很相似，從鏡子里默默看對方一眼，甘信先說：“為什么學我？”

    甘意做個鬼臉：“誰學你？明明是你學我！哼！”個子不夠高，剛才他刻意拿了凳子站在上面，才勉強看得到自己，這會兒“蹭”地從上面利落地蹦下來，大搖大擺走了，“我比你帥，所以，我不介意你學我。”

    甘信默默望天，嗯，這孩子的自信不錯，也很大度。

    昨天下班跟同事借了兒童安全座椅，甘信弄好裝備，將小男孩安放進去，啟動車子，平穩(wěn)上路，今天他還要忙一整天，給甘意安排幼兒園的事只能排后再說。

    甘意除了喜歡東張西望意外，還算老實，甘信從后視鏡里看他，想起他在衣櫥前磨蹭半天就是為了找這一套銀灰色馬甲西裝和白襯衫，不禁失笑。

    “喂，今天確實挺帥啊?！?/br>
    甘意抱手臂，脖子一昂，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那還用說?！?/br>
    甘信收回視線，若有所思，敲了敲方向盤，以過來人的口吻：“有沒有人告訴過你，追一個女孩的時候別太上心？”

    甘意懵懵懂懂地撓頭：“為什么？”

    “因為女人心，海底針，你不知道她們什么時候變卦，而且狠心起來相當絕情，會讓你傷心?！?/br>
    “……”甘意聽得糊涂，“爸爸在說桑泥jiejie么？”

    甘信聳聳肩：“沒有特指誰，是泛指。”

    語罷，又覺得自己莫名其妙，跟個小屁孩說這些干什么，一個在日本長大的孩子，怎么可能明白“泛指”和“特指”的區(qū)別？

    甘意確實聽不懂，卻瞇了瞇眼睛，目光犀利幾分，一擊即中戳到甘信的痛點：“爸爸，你是不是被女孩狠狠甩過??？”

    甘信嘴角抽了幾下，沒坑聲。

    他此生唯一一次被甩，就是被你這小不點的親媽！

    有關(guān)下一期節(jié)目的場景設(shè)置和外聯(lián)基本都已準備好，只差安排時間出發(fā)拍攝，甘信中午意外接到胡哥想要增加嘉賓參與這一環(huán)節(jié)。

    其實甘信之前就有提出過這個建議，但開播初期經(jīng)費有限，胡哥在圈子里雖然也有不少年的資歷，但制作過的都是些短壽的節(jié)目，只小有名氣，為人還有些急功近利，真正的大牌肯定邀不來。

    但這幾周“闖三關(guān)”收視率節(jié)節(jié)飆高，不僅廣告費見長，有些藝人的經(jīng)紀人竟親自找上門來。就長遠眼光來看，這對于整個制作組來說無疑是件好事。

    “我知道大家開始時是許多困難，但只要攻克下來，我們后面的路會好走許多?！焙缰v完場面話，大家反應(yīng)不一，于是看了看甘信，“小甘，問題應(yīng)該不大吧？”

    甘信摸著下巴想了想：“問題大小嘛，估計得看嘉賓的適應(yīng)度，畢竟“闖三關(guān)”跟傳統(tǒng)綜藝不大一樣，如果嘉賓放不開肯定會有風險，但是您說的對，為了讓觀眾有新鮮感，嘉賓遲早要請的，那，咱這期請誰來？”

    胡哥悠悠道出兩個名字，雖然都活躍在一二線，但一個是嬌滴滴的女演員，另個是“王子病”男歌手。甘信前一刻還覺得胡哥的打算很有理，這會兒便心里訕訕，只能點頭說盡力。

    一屋子人陸續(xù)出了會議室，甘信就見甘意由桑泥陪著在門口外不遠處等，甘意一身西裝革履的，小手往馬甲口袋里一插，加上桑泥剛錄完影時穿著白色小洋裝，站在一起還挺養(yǎng)眼。

    甘意得意地沖他昂昂頭，好像在說：看吧，被我搞定了！

    甘信走過來，先摸孩子的頭，跟桑泥客氣說：“謝謝你幫忙照顧啊。”

    桑泥這人一向虎頭虎腦的，眼睛瞄著胡哥走來，趕緊打招呼，胡哥點點頭，背影遠去，她才緩口氣說：“完蛋了，甘信，確切消息，我們節(jié)目真的再過一個月就要被撤了。”

    甘信：“哦。才撤啊?！痹缭谒饬现辛?。

    桑泥炸毛：“你怎么這樣，節(jié)目沒了我喝西北風去啊?！?/br>
    甘信掏掏耳朵：“又不是我讓胡哥撤的。”

    桑泥伏低做小，哭訴道：“胡哥放棄我了，放棄我們整組，你看在我們同窗情誼一場，幫個忙吧?！?/br>
    甘意站在他倆中間擺頭，踮腳蹦了蹦：“什么情誼？什么情誼？同床情誼？！”

    甘信一手按住他的頭：“小孩子，別胡說！”想了想，越發(fā)覺得桑泥的反應(yīng)有些夸張，“你別逗了，你舅舅是副臺長，你會喝西北風？”

    “為什么不會？就算我將來接了節(jié)目……估計也要重新做起，甘信，你比任何人都知道，一個節(jié)目制作初期該有多難?！?/br>
    甘信無奈攤手：“那我能幫你些什么啊，總不能放下我親手帶出來的‘闖三關(guān)’吧?！?/br>
    桑泥垂頭喪氣：“好吧，我理解……但是，如果胡哥給你氣受，我強烈支持你甩了他，跳槽！反正外面那么多人等你?！?/br>
    甘信：“……其實你是想說，甩了他，我就可以過去幫你們了，是吧？”

    桑泥心虛笑了笑，拍馬屁道：“甘道夫，別這么聰明！給別人留點余地?！?/br>
    倆大人你一句、我一句地互侃，顯然都沒把小朋友當回事，甘小意童鞋撅起嘴，表示他非常不高興！但還是被無視掉了，眼珠一轉(zhuǎn)，甘意呲牙笑著，趁甘信不注意，從他屁兜里將手機順走，悄悄躲在走廊盡頭給mama撥電話。

    甄美好昨晚趕夜拍，凌晨四點才睡，這會兒正在公司公寓里補眠，一看是甘信的名字，頓然清醒八分，坐起來，接聽，耳邊傳來的卻是奶聲奶氣的童音：“mama，我想你……”

    甄美好不由心疼：“意意，mama也想你?！?/br>
    甘意抽鼻子，委屈說：“那你過來接我回去唄，我不想跟爸爸一起了?！?/br>
    甄美好想來必是事出有因，才另甘意改主意，因為他之前嚷嚷找甘信單挑時，意志十分堅定，好像不把他爸收拾了，就不會回來的架勢。

    “意意，跟mama說，是爸爸哪里對你不好嗎？”

    “唔，也不是。”甘意用小rou手撓撓頭，“是爸爸不地道！”

    甄美好不明所以：“不地道？”

    甘意：“嗯！爸爸……搶我女朋友！”

    “……”

    甄美到電視臺的時候路過一家日式餐廳，買了兩盒壽司帶過去，小孩作起來無非那幾招，不管甘意今天是否跟她回家，她對兒子的思念已經(jīng)泛濫成災(zāi)了。

    至于甘意所說的甘信搶他“女朋友”，甄美好心里只是不舒服了一下，便告訴自己既然已經(jīng)劃清界限，那就別多想。

    甘信聽桑泥訴苦到一半，發(fā)現(xiàn)孩子又跑不見，這次他有經(jīng)驗了，有條不紊地先找會議室，再找衛(wèi)生間，最后是這樓層里的每間辦公室，竟然還是沒有找到甘意的蹤影，而對面的桑泥也是空手而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