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可還記得我跟您說過的我那小女司笑？”

    “你的大女兒么？記得你說過。”賴云煙笑著道。

    這司夫人如是來致歉的，不過她沒帶司笑來道歉，看來，也是個(gè)疼女兒，不委屈她的。

    是個(gè)好娘啊，賴云煙把感嘆聲掩在了嘴角的笑聲里，“上次聽你說，長得有幾分像你，看來也是個(gè)美人胚子?！?/br>
    “夫人盛贊了?！彼局苁洗沽讼骂^，頓了一會(huì)，就含蓄地道，“前幾日，貴公子上門拜訪我家老爺時(shí)見到了小女，與小女說了幾句話，小女不懂事，說了幾句不當(dāng)?shù)脑?，今日妾身來是給夫人道歉的，還望夫人看在小女年幼無知的份上，能諒她一回。”

    她聲音很是怯弱，賴云煙聽了笑笑，沒再去問她那小女說了何話，只是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才幾歲的小閨女能說什么不當(dāng)?shù)脑?？你就別放在心里了?！?/br>
    “夫人?！彼局苁咸ь^朝她感激一笑，又道，“妾身還有一個(gè)不情之請?！?/br>
    “說吧?！?/br>
    “明日我府賞陛下賜我家大人的幾盆紅花，還望夫人到時(shí)能過府一賞?！彼局苁下詭нt疑地道，這魏夫人推了不來，她只能上門拜訪了。

    現(xiàn)在明面上她夫君要比這沒落了下去的兩家風(fēng)光，但實(shí)則他們家討不了一點(diǎn)好處，這魏夫人不來，她只能來請。

    “是真有事過不去，”賴云煙淡笑著道，“司夫人既然來了，那我就不瞞你說了，明日是我娘家祖父忌日，我要前去拜祭?！?/br>
    司周氏當(dāng)下吃了一驚，趕緊起身向她福禮。

    賴云煙讓丫環(huán)擋住了她，不急不緩地淡笑道，“莫要驚慌，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個(gè)平常祭日?！?/br>
    確實(shí)是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明日她要茹素，也賞不了什么紅花了。

    **

    “小姐，”蹲著的冬雨在給賴云煙穿素面的鞋子時(shí)，外面的秋虹進(jìn)來道，“剛剛小公子也回府了。”

    “不是在書院嗎？”

    “三兒說是大公子派人去送了信，小公子一路快馬趕了回來?！?/br>
    賴府那邊一大早送了素面過來，不知怎地被大公子知道了，這一知道可好，連小公子也招來了。

    這平常祭日是小日子，只是去燒些紙錢就好，但看樣子，大公子小公子都是要跟著小姐一道去了。

    “唉?！辟囋茻熃袢盏男那橛行┰闾＃粐@氣輕搖了下頭，也沒再贅言。

    “娘，你給我備好素衫了？”魏世朝一進(jìn)來，就朝賴云煙道。

    “冬雨去給你拿去了，有她你擔(dān)心什么?！辟囋茻煶?，又問他道，“小公子，是誰給你通風(fēng)報(bào)的信??？”

    “娘說的哪門子的話。”魏世朝不以為然。

    待他換了白衫，要與她一道出門時(shí)，他朝她問，“你可替我為親曾外祖父吃了素面了？”

    “吃了?！辟囋茻燑c(diǎn)頭。

    “你就是為著這事才不回的小筑？”

    賴云煙笑著摸摸他的頭。

    踏出門，魏世朝猶豫了一下，頓了頓之后朝他娘小聲地又問，“你見過司夫人了？”

    “嗯?！辟囋茻熚⑿?。

    “你說了什么？”

    “她是來道歉的，說是她小女對(duì)你說了什么不妥的話。”賴云煙沒打算讓他著急。

    “沒什么不妥的話，司夫人定是多想了！”魏世朝想也不想地?fù)u了頭。

    賴云煙好笑地看著急迫的他，心中也涌起了一片感慨。

    孩子長大了，都有小兒女的心思了。

    他終究不再是她的小娃娃了。

    “我知道，你都沒有跟娘說過什么，想來也是沒有什么，”相比兒子的激動(dòng)，賴云煙淡定得很，語氣也還是跟平常一樣平靜中還著些許笑意，“所以跟司夫人解釋了一下今日不能去她府中賞花的事，司夫人也就回了。”

    “如此?！蔽菏莱闪丝跉?，這時(shí)他們已走出了修青院，見父親一個(gè)人不緊不慢地走在前面領(lǐng)著他們，也不往他們靠近，魏世朝走了幾步，又問他身邊的娘，“你見過司夫人的長女嗎？”

    賴云煙想了想，搖了下頭，“未見過。”

    司周氏對(duì)她保護(hù)得很，從不帶出來見人，沒幾個(gè)官夫人見過她。

    “這樣啊……”魏世朝聽了失望得很，過了一會(huì)有些扭捏地道，“孩兒曾碰巧見過她兩次?！?/br>
    “哦，她是個(gè)什么樣的人？長得可好？”賴云煙訝異問道。

    “長得有些像司夫人，脾氣甚好，教養(yǎng)也是一等一的好，看得出來，司大人與司夫人是花了相當(dāng)大的心思教養(yǎng)她?！蔽菏莱苁强隙ǖ卣f，嘴角還有一點(diǎn)點(diǎn)笑。

    看著兒子眼睛里的亮光，口氣中說及她的喜愛，賴云煙伸手又去摸了下他的頭。

    “娘……”魏世朝躲了一下，無奈地看著她，“孩兒長大了，你就別老動(dòng)不動(dòng)摸我的頭了。”

    “呵，”賴云煙啞然失笑，“知道了?！?/br>
    真是長大了啊。

    **

    賴家太老爺?shù)倪@祭日雖說是平常祭日，但對(duì)賴家來說還是不算小日子，而能來給他來燒香的，除了男丁，就只有那年長，輩份大的老婦人了。

    賴云煙能來，也是因她是賴家的嫡長女，且當(dāng)家人還是她的兄長。

    而魏瑾泓帶著兒子跟她一道來，意義就不一樣了，賴家的族人對(duì)見到魏瑾泓還是很是欣悅的，畢竟這能說明兩家的關(guān)系還是堅(jiān)如磐石，對(duì)魏瑾泓來說，這也無異于討好了賴家一族，而對(duì)賴云煙來說，魏瑾泓跟著她來也給她長了臉，于魏家也好，于賴家也好，都是再次奠定了她在兩家的地位。

    請來的法師一番吟唱作法，等法事完畢，紙錢燒盡，已是黃昏了。

    他們走后，而這時(shí)離太老爺墳?zāi)刮謇锏赝獾纳侥_下，只有一處獨(dú)墳的墳?zāi)固?，一個(gè)枯瘦如柴的尼姑跪在其前，滿臉痛苦地捶打著胸，對(duì)天無聲地咆哮著。

    黑幕這時(shí)完全襲卷了大地，天已全黑，也掩去了她那猙獰的臉和瘋狂的眼神。

    那隱在暗中的探子嘴角冷冷一挑，弓身快步如飛，悄聲離開了藏身的樹林。

    這廂魏瑾泓拒了賴震嚴(yán)前去賴府一敘的邀約，帶著魏世朝與賴云煙回府。

    賴云煙坐在了后面的馬車上，沒與魏瑾泓與兒子一車，中途她的馬車停了下來，聽了賴三兒的報(bào)，就令他去賴府，再把事情與兄長一說。

    雖說斬草不除根，后患無窮，但現(xiàn)在蕭家死盯著賴家呢，賴畫月還真是除不得，暫時(shí)只能讓她活著，找人盯著她拘著。

    **

    一連半月，司周氏又再上了兩次門，賴云煙都是熱情周到接待，卻不提起要看司笑一眼。

    司周氏又是放心又是提心吊膽，回去與司仁一說，司仁與妻子說道，“魏家小公子能看上我兒，魏夫人不一定能看得起，你與她見了多面，應(yīng)能料出她的一些為人出來?！?/br>
    這時(shí)他抱著，司周氏在他懷里挪了個(gè)舒服的位置，想了半晌才搖頭道，“她為人處事確是滴水不漏，但三分真七分假，妾身這般的人，根本料不準(zhǔn)她心中所思。”

    “笑笑之事，你要如何定篤？我都隨你們?！彼团畠涸趺礇Q定，司仁都無妨，料不準(zhǔn)就料不準(zhǔn)吧，順?biāo)约旱囊饩托?，別的他來就好。

    “依笑笑之意?！彼局苁险f到這苦笑道，“就是笑笑不喜，但我又不能得罪這魏夫人，生怕她開口提起此事，可她不提，我這心啊又吊著，當(dāng)真不知如何是好。”

    “順其自然吧?！彼救拾矒岬嘏牧伺乃?，“船到橋頭自然直，你別想太多，睡吧?！?/br>
    “唉?！彼局苁陷p嘆了口氣，閉上眼道，“這半月我也累了，不想出去了，看看下月吧，要是身子好，再去拜訪她一道，越兒在宮中也是不容易，得了賴家公子的相助，這份情，我們不得不還啊。”

    可是還，也不能用女兒還，這是她的堅(jiān)持。

    兒子是她的命，女兒也如是。

    魏府中半月賴云煙都沒有離去，只是搬到了靜觀院，其中魏世朝回來嚴(yán)肅勸過她兩次，賴云煙先是笑他可真是舍得她，但在兒子真是希望她得那安寧，連未來岳母也沒想著讓她去幫著討好后，她確實(shí)心中還是有幾許安慰的。

    這時(shí)，她也不得不與魏世朝說了實(shí)情。

    此翻不離去，不是為他，而是為了魏賴兩家，還有任家之事。

    “我們這幾家里，娘是對(duì)三家，對(duì)上面都有些知之的人，以后有個(gè)什么事，我也好按著你爹和舅父的安排來辦，娘是想回小筑，可這當(dāng)口，那清靜確是享不得了?！?/br>
    所以她與魏瑾泓又做了交易，她候在魏府之中見機(jī)行事，而他最后別辜負(fù)她的付出，把她該得的那份給他。

    她兄長舅父的好，她兒子的也好，該他們得的，魏大人最好都如她的意。

    說坦白點(diǎn)，要有兇險(xiǎn)，最好是他先死了才能論及到她的家人身上去。

    而她已在這幾家人的船上，確實(shí)是下不來了。

    “就是爹存了這心，你要走才好?！蔽菏莱f這話時(shí)口氣都有些急躁，“你怎不知孩兒的心呢？”

    “娘為人母，為人妹，為人妻……”賴云煙忍住了摸他臉的沖動(dòng)，看著他依舊微笑著道，“要是這時(shí)候都逃避，我就不是你娘了，你說是不是？”

    魏世朝啞然。

    她這話一出，他能說什么？說走的是她，說留的是她，說好說壞都是她，他說不過她。

    **

    祝慧芳的書信中寫到了她對(duì)司周氏的看法，那就是清高，但擅于自保，這與賴云煙對(duì)其的看法不謀而合。

    信中?；鄯紗柤傲怂龑?duì)司家的打算，賴云煙在信中與她說了絕大部份的實(shí)話，說她曾有意拉攏，但司周氏與她親近不來，防心過重的人與她向來打不來交道，如此她也是沒打算深交了，至于世朝看上司家之女，這事如他的愿，他要是讓她提親事，她也是定會(huì)去提的。

    至于司笑，賴云煙也道，如若此女性情肖似其母，那她們以后就當(dāng)那相敬如賓的婆媳，把距離隔得遠(yuǎn)一點(diǎn)，也就出不了什么事。

    ?；鄯荚賮硇?，言語中道賴云煙也真是心硬之人，不給人機(jī)會(huì)。

    賴云煙回了一句此事八字都沒一撇，另道，人生在世，該如她意的她已得，別的能得就好，不能得就無須苛求。

    兒子長大，再有自己的家，她就是還是把他當(dāng)小時(shí)候一樣放心不下，還是一生都維護(hù)他，那他們還是兩家人了。

    隔得遠(yuǎn)點(diǎn)，于她，于他于他以后的妻子家人都好。

    她與?；鄯紒硗偶木€路已被岑南王與魏瑾泓征用了，?；鄯嫉倪@再來信中，也道她的信被人拆動(dòng)了，讓她去找魏大人問問。

    賴云煙想了想，這天在魏瑾泓來與她喝茶時(shí)隨口問了一句，而魏瑾泓想也不想地點(diǎn)了頭道，“送出去之前會(huì)交到我手中過一遍，我是看了，再替你封的蠟，王妃那邊，王爺也是看了的。”

    “你們是女人信件都要看了?！辟囋茻煾锌?。

    “王爺要看，”說到魏瑾泓淡笑了一下，道，“順道叫我也看看，說是你們說話有意思得很。”

    賴云煙略一揚(yáng)眉，“什么叫有意思得很？”

    “什么話都敢話，便是皇上新納的妃子長得像他膝下公主這事你們也說?！彼碇睔鈮眩鸿f得也氣定悠閑。

    賴云煙被他鎮(zhèn)定的的口氣都得嗆了一聲，緩了一下才面無情地道，“這是先前的?！?/br>
    不是兩線共一線用之后說的。

    “王爺寫信跟我說的。”

    “他什么都說給你聽？這事慧芳知道嗎？”賴云煙真是服了那手指殼那丁點(diǎn)大的醋都要吃的岑南王。

    “你可以在這次告知王妃。”魏瑾泓支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