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西想著想著便覺得有些失落，再如何幻想都不可能是自己這樣的吧。

    天色已晚，沉西端著木盆終于進(jìn)屋，關(guān)上木門。

    小溪的前方是一片碧湖，夏日蓮花開得正盛。這日，公子與一群姑娘泛舟湖上，彈琴賦詩，雅興之至。

    沉西洗著衣服，望著畫舫上瀟灑而笑的公子，心里有些雀躍和欣喜。原以為再也見不到了，今日竟然見到了。

    公子似乎是注意到遠(yuǎn)處望著他的沉西，抬頭看過去，正與她對(duì)視，遂舉起手里的酒杯，遙遙相祝。

    沉西不知所措，慌亂地擦拭雙手，身邊也沒有酒杯，只能愣愣地看向他點(diǎn)點(diǎn)頭。

    此后，接連數(shù)日，沉西都能在浣衣的那條小溪邊看見公子。

    沉西原想著遠(yuǎn)遠(yuǎn)看上一眼便知足了，然而看著看著，這份容易滿足的心思便開始變得不再容易滿足了。

    看著公子身邊花紅柳綠、國色天香的姑娘，看著他們親密地舉杯對(duì)飲，她心里五味雜陳。

    要是能和她們一樣，與公子飲酒賦詩該多好。要是自己不是一個(gè)啞巴，能和公子說說幾句話該多好。

    這種心思一旦滋生，便不受控制地在心頭瘋長。

    后來沉西聽聞絳紅城西邊的小山上，有一座歸愿廟，廟里有一位請(qǐng)?jiān)改锬?，最是靈驗(yàn)。幾年前香火正旺，只是不知怎的，后來漸漸無人問津。

    但是請(qǐng)?jiān)改锬镬`驗(yàn)無比，凡是在她面前許下的祈求，皆能實(shí)現(xiàn)，無一例外。

    沉西動(dòng)心了，想著反正也沒有其他辦法，不妨試上一試，不管如何都不會(huì)比現(xiàn)在更糟糕了。

    想著便這么做了，這夜，沉西舉著一枚火把沿著小路摸索上山。

    推開破舊的木門，沉西誠惶誠恐地踏進(jìn)去，小心翼翼地借著微弱的火光看清身前的石像。

    沉西跪在石像前，放下火把，雙手合之，虔誠地在心里祈禱。

    “請(qǐng)?jiān)改锬镌谏?，信女沉西有一心愿，若能換一副絕色容貌和裊裊嗓音，信女愿不惜一切代價(jià)?！?/br>
    沉西在心里說完愿望后，緩緩睜眼看向眼前石像。然而一切如舊，并沒有什么變化。沉西仍不死心，繼續(xù)閉眼在心里一遍遍訴說。

    還是沒有變化，沉西心里仿佛擰著一股勁，最后索性破罐子破摔，堅(jiān)定想道：“若請(qǐng)?jiān)改锬锬軐?shí)現(xiàn)信女的心愿，信女不惜一切代價(jià)，絕不后悔?！?/br>
    沉寂片刻，突然強(qiáng)光乍閃，石像緩緩睜開雙眼，看向腳邊跪拜的人，渾重的聲音緩緩道：“你愿意為愿望付出什么代價(jià)？”

    沉西顯然被嚇到，怔怔地看著石像。愣了許久終于回過神，雙手緊握，最終在地上重重寫下一個(gè)字——

    “命”。

    “然后呢？然后她怎么了？”

    葉蓁蓁似乎很在意沉西的情況，迫不及待地詢問李大人。

    李大人端起茶盞抿了一口，隨后輕聲嘆了口氣，娓娓道來。

    第二日，絳紅城內(nèi)的人見到的是一個(gè)迥然不同的沉西——貌美如花、沉魚落雁，嗓音婉轉(zhuǎn)動(dòng)聽，似黃鶯出谷。即便是短褐穿結(jié)，一顰一促見卻有不食人間煙火的出塵絕色。

    城內(nèi)的人驚得下巴都要掉在地上，紛紛站成一排，從巷角排至巷尾，看著沉西仍如往常一般端著木盆從他們身邊走過。

    擦肩而過之際，隱約還能聞到一股好聞的花香，沁人心脾。嗅一下宛如泡在一壇烈酒里，渾身酥軟，仿佛喝醉了似的。

    此前欺負(fù)沉西的那群男子，今日轉(zhuǎn)了性子，嬉皮笑臉地湊上來，當(dāng)牛做馬般為她端木盆，洗衣裳。沉西看都沒看他們一樣，并未搭理。

    這日她仍在溪邊浣衣，雖然臉上還不出任何情緒，但心里忐忑萬分，渾身也在細(xì)細(xì)發(fā)抖，心里反復(fù)想著公子見到她會(huì)是什么反應(yīng)。

    未等她想完，熟悉的畫舫便游進(jìn)眼里。

    沉西看著花船徐徐而來，似是特地來找她。公子從船內(nèi)走出來，站在沉西身前，勾唇一笑，朝她伸出手。

    沉西驚喜萬分，雙手在身上擦拭了好幾遍，才緊張地伸出手放在他掌中。

    公子牽著沉西，兩人緩緩進(jìn)入船內(nèi)。

    “他們后來在一起了嗎？”

    葉蓁蓁湊到李大人身前，不停地追問。

    李大人皺眉搖頭。

    “為什么？”

    葉蓁蓁不解，繼續(xù)問道：“他們不是心意相通了嗎？為什么沒有在一起？”

    李大人抬頭看向她，唉聲道：“是這樣就最好不過。”

    那日公子邀請(qǐng)沉西上船，整整三日，從清晨至黑夜，兩人如影隨形，什么都不去想，只是賦詩作畫，飲酒下棋。

    沉西高興地忘乎所以，目光一直追隨著公子，滿眼的欣喜就快要溢出來，此刻沉浸在如愿以償?shù)娜杠S中，早已不知天地為何物。

    三日的時(shí)光匆匆而逝，是夜，沉西端著木盆正欲回家。行至途中，卻在巷角看到一閃而過的身影。

    沉西覺得那道身影有些眼熟，便跟著走進(jìn)去，抬頭見到正是公子與人說話，但那人的身影隱藏在墻壁里，還遞給公子一個(gè)小瓷瓶。

    沉西正欲張口喚他，公子突然轉(zhuǎn)過身，臉色陰沉，一掌掐住她的脖子。

    翌日，路人在巷角發(fā)現(xiàn)一具干癟的女尸，被吸食了陰元，模樣已經(jīng)無法分辨。

    “怎么會(huì)這樣？那沉西真心喜歡他，為何會(huì)……會(hu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