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到了京城，聽說他也來了，我知道余大哥當(dāng)時會被梁家派去迎接朝中宗室，就編了條同樣的給他當(dāng)劍穗。

    “可見，我其實暗暗是希望他能注意到的，或許也曾暗暗的想過他或許會找我。但是現(xiàn)在，我卻不想見了?；蛘哒f不能見了。

    “我一點兒也不想他知道我在這兒。我是前朝宗室的人，跟他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倒還不如讓他不知道的好。”

    李南風(fēng)沒有說話。

    她不看好他們倆的原因其實也在這兒，高貽娶的妻子是秦王世子妃，是皇帝的親侄媳婦兒，跟宮里關(guān)系何其近。

    這一世裴寂雖說沒有做出什么嚴(yán)重的事情，但是畢竟身份特殊，明慧是他身邊的人，這種情況下讓她嫁進(jìn)秦王府當(dāng)世子妃，她是真不能確定皇帝胸襟能不能有這么寬廣。

    “可是他已經(jīng)在找你。”她想了下，“他還拜托我和晏世子四處打聽你，我們之所以知道你在這兒，就是這因為我們手上有那條你給他的絡(luò)子。

    “你知道嗎？他滯留京師沒走，就是看到了余沁的劍穗，他相信能找到你，借故留下來的?！?/br>
    高貽對她的情份，她覺得還是應(yīng)該讓她知道，沒緣份是一回事，刻意不見又是一回事。

    明慧眼圈紅了，明顯有點失措。“那他，現(xiàn)在怎么樣？”

    “我還沒有告訴他?！崩钅巷L(fēng)道，“不過我私心覺得，他有資格知情。其實真動了情的話，找不到人也很痛苦的，不會因為見不到人就隨著日久天長忘得一干二凈。

    “可能日后他確實會娶妻生子，更甚至?xí)凵蟿e的人，但是卻不會有人能代替你。

    “你不見他，于他來說就永遠(yuǎn)是個遺憾。對付出真心的人，不管一個還是兩個，都是只能有先后，而沒辦法被代替的?！?/br>
    不說喜歡過，就說她和裴寂，前世說是朋友總歸是稱得上的，他給她煮過面，晏衡就不會煮面，但這一點也不要緊，她還是喜歡他，甚至讓她煮給他吃也是可以的，這世上，根本就沒有一份感情，一個人，能代替另外一個。

    也不必代替。

    明慧垂首靜默了半晌，復(fù)抬起頭時的微笑雖然脆弱，卻更顯溫柔：“那我考慮一下，好么？”

    李南風(fēng)點頭：“當(dāng)然可以的。怎么決定還是在你?！?/br>
    說完她把薄荷茶喝了，起身道：“天色不早，我先告辭?！?/br>
    明慧便隨著她站起來，送了她到門下。

    看馬車遠(yuǎn)遠(yuǎn)走了之后，她回頭看到裴寂拿著笤帚杵在院子里，也在看著門口，便說道：“難怪，公子會說她不一樣。”

    裴寂收回目光，揚唇看了眼她，彎腰來掃院子。

    第529章 大舅哥多

    李南風(fēng)回到府，已經(jīng)傍晚了。

    李摯陪著太子和袁縝還在湖邊，而且晏衡居然也來了，四個人四張?zhí)梢尾⒊梢慌?，面前各放著一根魚竿，懶洋洋仰頭等天黑的樣子，仿佛進(jìn)入了告老還鄉(xiāng)含飴弄孫的年紀(jì)。

    “你們要不要更過份一點？”李南風(fēng)忍不住走過去，“打發(fā)我一個千金小姐大熱天地去跑腿，你們幾個身強體壯的爺們兒卻在這里乘涼釣魚嘮磕，還有天理沒有？還有王法沒有？”

    袁縝指了下太子，睨她：“王法是他爹，你說呢？”

    李南風(fēng)頓住，然后撿了顆石頭丟進(jìn)湖水里，石頭破水，嘩啦啦一群魚兒游遠(yuǎn)了。

    身強體壯的爺們兒一個個直起身子來，指著湖面罵罵咧咧。

    只有晏衡眼疾手快提起竿子，將一尾尺余長活蹦亂跳的鯉魚拎到了半空，又拋到岸上，另一只手卻還不忘順手把小茶幾上的茶遞向李南風(fēng)：“涼的，我還沒喝過，快潤潤嗓子?！?/br>
    幾個人沒釣著魚不說，還被晏衡刺了這么一下，又一個個脧過來：“喂喂喂，干嘛呢干嘛呢？”

    晏衡懶得理他們，不慌不忙地收竿拿魚。阿蠻把魚抱起來，眉開眼笑道：“好肥的魚，紅燒最好了！縣君愛吃紅燒魚！”

    李南風(fēng)把茶喝了，提著裙子過去看魚。

    太子泄氣：“怎么好事全讓他一個人給攤上了！”

    又是抓賊又是破案，如今連魚帶人都過去了，還問他要天理呢，他倒想問問天理何在？

    李摯已經(jīng)很不高興了，聽到這里更加不高興：“釣了我們家的魚，還要在我們家顯擺！——宜姜，把魚拿下去烹了，爺瞅著礙眼?！?/br>
    袁縝道：“你們急什么，他早晚得成親?！?/br>
    太子聽了這話，心情又好回來了：“說的也是。他別的多不多不知道，反正大舅哥會很多?！?/br>
    三個人相視半刻，隨后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容……

    宜姜把魚抱了下去，魚也釣不成了，便圍著石桌坐了下來。

    李南風(fēng)先把結(jié)果告訴給太子，太子扶著杯子沉吟：“真是蹊蹺，這個韓拓年紀(jì)輕輕就在外闖蕩，他在徐州受傷，又是跟什么人交手？一般人應(yīng)該也不能傷到他，難道當(dāng)時徐州還有別的勁敵在么？”

    晏衡道：“我所知道的，當(dāng)時徐州城里最強的應(yīng)該就是皇上初期率的那支隊伍了?！?/br>
    “難不成他是跟寧軍交的手？”袁縝捏著花生仁說。

    晏衡默了下：“也不是沒有可能。但如果是的話，那就說明他從那個時候就在想著對付寧軍了?，F(xiàn)在沒頭沒腦的，不好判斷。

    “裴寂說的那三個人過兩日就到京了，還是先解決鄭王府這事再說吧。裴寂說韓拓沒有理由插手李晏兩家的案子，可萬事無絕對，還是一步一步來。”

    太子瞅他：“喲，如今連阿檀都穩(wěn)重起來了?！?/br>
    袁縝道：“還不穩(wěn)重點只怕連門都跨不進(jìn)。”

    李摯斜眼：“再穩(wěn)重的人，在我們家旺福面前，一樣得活潑起來！”

    晏衡抬頭：“你們有事兒嗎？”

    這天都沒法往下聊了……

    太子要回宮，晚飯設(shè)的早，擺在李摯院里，除了紅燒大鯉魚，還置辦了許多時鮮菜，李摯不讓李南風(fēng)來，李南風(fēng)怎么可能聽他的？沒道理他們舒坦了一下午，她冒著大太陽去跑腿，還不犒勞犒勞她。

    晏衡這些日子因為在教李勤習(xí)武，往李家來的可自然了，加上又被李存睿抓著干活，連太師府這邊也敢來了。不但來，還打發(fā)侍衛(wèi)去取了他新得的一罐茶，拿出來泡著喝。

    李南風(fēng)吃了一盞茶解膩，就去了三房。

    近日魏徇出京辦事，魏家又沒有小姐，魏夫人看李舒一個人呆著，便讓她回娘家來消夏，并且讓她在娘家好好住幾晚。

    李南風(fēng)飯前到過三房，她在沐浴，也就沒進(jìn)來了。這會兒卻捎了點心和茶過來跟她嘮磕消遣。

    李舒氣色很好，梳起來的發(fā)髻使她看起來有小婦人的韻味，但舉止還和在娘家一樣。

    “來嘗嘗我婆婆做的臘味?！彼С鰜硪恢徊淮蟛恍〉拇蓧?，放到桌上一打開，煙薰rou的香味就難以抑制的飄出來了。

    李南風(fēng)十指大動，拿牙箸夾了小塊魚排放進(jìn)嘴里，邊吃邊點頭：“放了點辣子，還有香草，蒜頭，很香，很有嚼勁！親家太太還讓你帶這些回來吃？”

    “嗯，是她讓我?guī)Щ貋淼??！崩钍嬗痔袅艘粔K焦香緊致的兔rou丁放進(jìn)她嘴里，“我婆婆是潭州人，他們那里每年都要制很多臘味應(yīng)對冬春，她把這手藝也帶到魏家來了。

    “我們在家吃的第一頓飯，她就給我拿了這個，我很喜歡吃，后來每日總有一頓飯會給我準(zhǔn)備它。

    “她見我回來，怕我饞，就讓我?guī)Щ貋硪粔?，這些是她把各種臘味切成塊，然后拿油烹炒過的，這大熱的天，放幾天也不會壞?！?/br>
    李南風(fēng)不由道：“你婆婆對你真好?！?/br>
    李舒笑起來：“她是很好的，不會跟人過份親熱，但是會很細(xì)心，每天不緊不慢的做她的事情。跟自己的母親當(dāng)然不能比，但是有這樣的婆婆，我很知足了?！?/br>
    李南風(fēng)看著這樣子都替她感到高興。前世跟著魏徇在外飄泊了半生的她，這一世總算可以安安穩(wěn)穩(wěn)地過日子了。

    即便是將來或許也有外放的可能，至少心是安的，而且，不管到哪兒也還有娘家在背后支撐她。

    雖說是遭雷劈了一回，但是看到身邊一個個人如今都過得好好的，她也很知足。

    “來，再吃點兒?！?/br>
    李舒輕托著她的下巴，又夾了塊魚喂給她。

    晏衡跟太子袁縝一道走的，準(zhǔn)確地說是被拉著走的，人家一副打定主意不給機會他和李南風(fēng)告別的樣子，搞得他也很無語，不過看在他們倆還沒個伴兒的份上就不計較了。

    送了太子回宮再回到王府，剛撂下馬鞭，一人就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快步迎出來了：“爺！您回來了！”

    抬頭一看，晏衡也頓住了：“管卿？”

    第530章 太師嚴(yán)格

    早在晏衡知道靖王發(fā)現(xiàn)了他跟李南風(fēng)好了之后，經(jīng)靖王妃的提醒，就派管卿和典史們一道往祖籍查訪“世仇”來由了。

    前幾日靖王派人去接叔公們，晏衡還想著或許能碰上管卿，沒想到他倒是提前回來了。

    “什么時候回來的？結(jié)果怎么樣？”

    加快了腳步回房，他問管卿。

    “半個時辰前回的府，典史們也回來了，不過我們比他們快。屬下跟四老太太打聽過世仇的事，老太太說的跟咱們知道的一樣，讓屬下去問四老太爺。

    “可是平?？粗谜f話的老太爺一提到這事上就生氣，吹胡子瞪眼的，還罵我，屬下就沒有敢多問。

    “后來就尋府里的老家仆們打聽，有個叫胡忠的老仆人，從前跟過曾老太爺一陣子。但那何忠年紀(jì)也大了，記性也不好。

    “屬下刨根問底，他才回憶起曾老太爺出事前情緒很不好，有一天半夜里還在中庭坐了半宿。但除此之外就再沒打聽到什么了?！?/br>
    晏衡只覺聽了等于沒聽。

    不過他這里已經(jīng)從裴寂那兒等到了別的線索，而且靖王也已經(jīng)打發(fā)人去接叔公們，也就罷了。

    “爺，”管卿看他只字不提，好像沒什么意見，不由問道：“屬下在路上遇見了王爺?shù)氖绦l(wèi)，說是去接老太爺他們，還急得很，是不是又出什么事了？”

    晏衡打開李存睿交代給他的花名冊：“去問唐素，讓他跟你說。”

    管卿響亮地哎了一聲，下去了。

    晏衡仔細(xì)地比對著花名冊上的名字，一個個的挑出來寫在冊子上。

    這件事交給他來辦其實是比較合適的，他對大寧的朝局走向畢竟超前了二十多年，朝中官員他不見得全部認(rèn)得，但至少也有七成以上有印象。這批前朝舊臣里，哪些好的哪些有問題的，他比別人更有數(shù)。

    翌日早上，他就拿著花名冊與勾出來的名單找到了李存睿。

    名單共有一十八個人，全是他在前朝擔(dān)任過京官的基礎(chǔ)上挑出來的年紀(jì)較大，又可能接近過這個案子的人。

    李存睿看完，先皺了眉頭：“你這字，是讓你們家雞爪子給扒出來的嗎？”

    晏衡噎了下，申辯道：“李叔請口下留情，小侄已經(jīng)很刻苦的用功過了?！?/br>
    他是個武夫而已，明明李南風(fēng)都說他的字已經(jīng)過得去了，太師大人還要不要這么嚴(yán)格？

    李存睿撩起眼皮，沒再說什么，凝眉再看了兩眼，然后道：“你手頭還有什么事？”

    “只消去天罡營應(yīng)個卯就行。有事您盡管吩咐?！?/br>
    李存睿想了下，就道：“你先去天罡營辦事，吃了午飯到我府里來，隨我出趟門。”

    晏衡心知他這是要開始一個個排查，不說二話，應(yīng)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