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身邊無憂無慮的學(xué)生、把來當(dāng)志愿者的學(xué)生當(dāng)自家子侄疼的大爺大媽，還有出現(xiàn)在生活每一個環(huán)節(jié)、超乎他想象之外的高科技用品，浪涯心里隱隱有了猜測，卻還是不敢確定。

    ——直到他見到了屠梓。

    屠梓明顯是認得他的，這點對方從第一眼看見自己的表情就可以肯定。然而，正當(dāng)他想與屠梓會合，搞清楚這一切是怎么一回事時，屠梓卻在他面前倒下了。而當(dāng)他把人抱起送醫(yī)時，屠梓跟他說的第一句話竟然是問他名字！

    他當(dāng)下就打了個突，懷疑是否因為外形的改變，讓屠梓不敢肯定自己的身份。然而當(dāng)屠梓聽了他的名字后，依然是一副初相識的態(tài)度時，他就有點冷靜不下來了。

    強作鎮(zhèn)定地把屠梓交給護士，浪涯繃著臉告別離開，擺脫了一眾前來起哄的哨兵同學(xué)，一直線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關(guān)上門站著就把自己的推測攤開來一一整理。

    改變的外形和可被隨時修正的身份——證明這不是一個實質(zhì)存在的世界。

    配合他的行動修改四周設(shè)定——大概可以判斷這個世界對他沒有惡意。

    超時代的高科技和健全的哨向組織、對此習(xí)以為常的民眾——在他的認知里，與這種情況最接近的，就只有屠梓的“故鄉(xiāng)”了。

    以上這些加起來，代表這里很可能是屠梓刻意造出來的、放在他意識層里的一個夢境。浪涯一直以來的猜測就是這樣。

    然而在這個意識夢境里，屠梓的表現(xiàn)卻非常奇怪，仿佛不知道自己身處夢境，甚至連記憶都出現(xiàn)了障礙。

    而且……

    浪涯緊緊皺眉。

    因為察覺到屠梓似乎對這一切并不知情，他角度一換，便又注意到了另一個不對勁的地方。

    ——這里沒有妞妞。

    如果是屠梓主動創(chuàng)造這個夢境，并把自己的思維一并帶進來的話，目的應(yīng)該是為了保護。而他們當(dāng)時最大的目的就是救妞妞，屠梓如果為了保護他們的意識把人拉入夢境，絕不可能忘了妞妞。

    除非……這一切屠梓都是不自覺的。

    浪涯捏著門把，心一路往下沉。

    另一邊廂，屠梓經(jīng)醫(yī)生檢查過確認沒有問題之后，就被舒杰等人慫恿著天天來找浪涯。

    “那個，”提著餐盒，屠梓有點不好意思地笑，“姜婆婆今天給我們做了冬菇燉雞，你要嘗一點嗎？”

    在屠梓期盼的目光之下，縱使對方一臉一言難盡，還是接過了餐盒，讓屠梓松了口氣。

    一邊掏出餐具，屠梓一邊巴拉巴拉地解釋：“你不要誤會，我不是像他們說的、那個、想追你什么的，我只是很謝謝你那天送我去救護站，你又不是我們學(xué)校的，想跟你認識一下而已，你不要有壓力哈?！?/br>
    聽見他這么說，浪涯簡直哭笑不得，“不會?！?/br>
    兩人并排坐著，浪涯就一邊吃，一邊聽屠梓說他們同學(xué)間的一些趣事，有一句每一句的應(yīng)著。

    終于，浪涯放下筷子，決定單刀直入——雖然不知道真實世界過了多久，但在這里已經(jīng)猶豫了好幾天，不好再拖了。

    “屠梓?！?/br>
    “嗯？”

    浪涯深呼吸一口氣，“你有沒有想過，這個世界可能不是真實的？”

    “……什么？”屠梓吃了個飽，正琢磨著找找有沒有果汁喝呢，就被這哲學(xué)感滿滿的話題噎住了。“什么意思？”

    “就是說，”浪涯直視屠梓雙眼，“假如這個世界是出現(xiàn)在你意識層的幻覺，并不是真的……你想一下。”

    看著他的眼睛，屠梓只覺得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來，難以言表的抗拒感從心底不斷涌出。

    “你這說法……”屠梓不自覺地抓緊了正坐著的椅子，“如果這不是現(xiàn)實，那現(xiàn)實是什么樣？”

    “比如說……比如說……”

    浪涯突然語塞。

    他該怎么跟這個屠梓說呢？

    說現(xiàn)實世界里哨兵和向?qū)o法上學(xué)，一生都要被政府追捕？

    說他們正困在一個地震后斷了水電的小鎮(zhèn)里，還后有追兵？

    說……

    浪涯猛地意識到，對屠梓來說，這夢境里的世界，才更貼近他認知里的“現(xiàn)實世界”。屠梓并不是他們那個世界的人，也許穿越到他們的世界，對屠梓而言，才更像是一場匪夷所思的幻覺。

    生生打住這些思緒，浪涯斟酌了一下說法，道：“比如說，我們其實正在一個空置的小茶館里，為一個剛覺醒的小向?qū)ёo航……什么的?！?/br>
    屠梓瞪大了眼睛。

    小向?qū)В?/br>
    “唔……”一想起這三個字，疼痛和紛雜的畫面就一起涌上頭，屠梓呻吟著失去了意識。

    浪涯早有預(yù)備，伸手接住屠梓，面色沉了下去。

    看著昏迷的屠梓，和四周依舊運作如常的景色，浪涯揪心地意識到，也許屠梓潛意識中——并不愿意醒。

    第二次昏迷，還是驗不出任何問題的屠梓順理成章地被送回家里休養(yǎng)。

    而浪涯，就和其他學(xué)生一起，在幾天后被送回市里解散。

    知道夢境世界會自動合理化自己的言行，浪涯在解散之后，獨自離開人群到處逛。

    他本想找出夢境的邊緣，但不知道是以屠梓的能力可以建筑的意識夢境范圍太大，還是只針對著停留在自己意識層的浪涯四周維持夢境世界，總之浪涯并沒有找到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