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_分節(jié)閱讀_37
可是那個孩子在他揮起刀時,輕輕地,無助地叫了一聲爹,致使他情不自禁地多看她幾眼,然后發(fā)現(xiàn),她的確長得有些像任鵬飛啊…… 小小的,痛苦的躺在床上。 刀子最終割上自己的手掌,滴到她的嘴中,他知道自己的血能讓傷口愈合,卻不知對孩子傷情有沒有治療的效果。 等到傷口自行愈合時,任鵬飛沖進(jìn)來了。 當(dāng)看見他眼里的憤恨時,他忍不住,就像前兩次一樣,明明怕知道答案卻又忍不住去問,問了又怕。 當(dāng)時哪怕任鵬飛沉默,甚至再逼問一次他到底做了什么,恐怕他都會喜不自勝……因?yàn)椋辽偎麤]有否定聶穎這個人。 可他無情的一刀,留下的不止是傷痕,還有被徹底擊潰的心。 唯有從來都不曾有情,才會沒有一點(diǎn)信任。 聶穎真的累了,累得不想再計較,累得什么都不欲去思考,累得甚至不愿再看見這個總會讓他情不自禁的男人。 任鵬飛,你走吧,我好累……聶穎閉上眼睛,也不想再這么累下去了。曾經(jīng)是他太傻太笨,還在自多作情,還在異想天開。 任鵬飛看著他欲言又止,爾后拿過他曾經(jīng)在書房見過的盒子,沒有打開確認(rèn),手指輕輕撫著木盒上的花紋,片刻后,終是開口道:聶穎,我只問你一句,你給青青吃了什么? 聶穎臉上的疲憊更甚,他把臉撇向另一邊,冷淡地答:我的血,在谷底亂吃東西,身上的血不知何時就有了愈合傷口的效果,這次算誤打誤撞吧。還有,曾經(jīng)給你的那瓶藥對別人的確只是普通的療養(yǎng)藥,可卻與你女兒吃下的某味藥相克,會加劇你女兒的傷情,至于我為什么要這么做,不用我多說了吧。 任鵬飛摸著手中的盒子,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最后自言自語般說了一句:幸好青青沒事…… 任鵬飛走了,走出屋外前,回頭看了一眼背對自己的人。 華夫人坐在屋中,卻顯得有些心神不寧,知道任鵬飛已經(jīng)離開水榭,她便起身去看兒子。 聶穎正在屋中假寐,臉色蒼白,華夫人心疼地?fù)ё∷纳碜印?/br> 不值得愛的人,早點(diǎn)放棄才好。等過段日子,娘給你找更好的,外頭什么樣的人沒有,我兒肯定有大把的人來愛!華夫人摸著他的鬢角,說,其實(shí)娘更希望你找個姑娘,將來生兒育女,有個像樣的家,娘幫你帶孩子,看著一幫孩子在膝前叫嚷撒嬌,多好。 娘。聶穎扯嘴一笑,隨后似想起什么,眼底閃過一縷幽光,娘,你說可笑不,任鵬飛居然說他女兒是我的孩子……呵,我出谷來還未曾和哪位姑娘有過肌膚之親,哪來的孩子,也不知他怎么想的,居然扯這種謊…… 華夫人聞言不由一愣。 任鵬飛片刻不停回到院中,好在他們的東西不多,稍微收拾便能離開。離開前,任鵬飛本想抱著女兒,青青卻執(zhí)意要自己走。 爹,讓我多走走,這樣對身體也有益。 不過七歲的女兒卻有一張懂事的臉,任鵬飛不知是心疼多些還是欣慰多些。 離開的時候走過一個枝繁葉藏的庭院,有一個丫鬟端著水盆自樹影之后出來,一個不慎踢到石板,哎呀驚呼一聲迎面撲倒,盆子里的水如數(shù)朝啞姑和青青潑去。 任鵬飛走在前面,手里又提著一堆東西,終究沒能護(hù)得女兒周全,被兜頭淋成個落湯雞,啞姑自個兒都被澆濕了裙擺。 青青!任鵬飛丟開手中的東西就去查看女兒。 摔倒在地的丫鬟知道自己闖了禍,趕忙站起一個勁地道歉: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任鵬飛知道無心之失不為罪的道理,就算是自己家的下人他也不會嚴(yán)加懲戒,更何況是別人家的。所以也沒有多說什么,好在這盆水是剛端上的干凈熱水,只要趕緊給青青換一身衣服便好。 只是擺在他們前面的難題是,剛剛搬出的小院他們前腳方邁出,后腳便有粗壯的下人去拆房子了,現(xiàn)在估計也是一片狼藉,哪還有可換衣服的地方?難不成,就這么濕著一身走出府外,去馬車?yán)飺Q? 做錯事的丫鬟似乎察覺什么,趕緊說道:啊,前面就有個可換衣裳的小屋,我?guī)銈內(nèi)グ伞?/br> 任鵬飛先謝過,然后跟著這位丫鬟走向她說的那間小屋中,任鵬飛守在門外,女眷們?nèi)M(jìn)屋。 進(jìn)了屋內(nèi),啞姑怕青青著涼,便先幫她換掉身上的濕衣,帶她們進(jìn)屋的丫鬟則在旁邊張羅,她找出一塊干凈的棉巾,趁她倆不備,在上面倒上什么東西,隨后手腳勤快地幫青青擦身子。 真是對不住,趕緊擦干吧,免得著涼了。 青青沖這位幫她擦身子的丫鬟淺淺一笑:小jiejie,我沒關(guān)系,你不用過意不去。 看著孩子的笑容,丫鬟微愣,隨后笑著點(diǎn)頭:真是個好孩子。棉巾在青青裸露的背上抹了幾下,片刻后,一個紅色的蓮花形胎記逐漸浮現(xiàn),丫鬟目不轉(zhuǎn)睛地看。 啞姑看她這樣,不由也朝青青背后看去,一愣。 怎么了,啞姑姑? 見她倆這般,青青便睜著一雙圓圓的大眼問道。 啞姑還未來得及答,丫鬟便已笑道:哎喲,小姑娘背上有個很漂亮的胎記呢。 有嗎?青青扭頭去看,自然看不清在肩胛下方的胎記,便看向啞姑,見她點(diǎn)頭才一臉迷茫,我怎么不知道呢。 啞姑搖頭,表示她從前也沒發(fā)現(xiàn)。 難不成是這兩天才有的? 青青低頭喃喃,丫鬟笑著說:好了,快換上衣裳吧,免得真著涼了,這胎記就長在身上,想什么時候看都行。 于是青青便把胎記一事先壓在心底。 等任鵬飛一行人走遠(yuǎn),丫鬟轉(zhuǎn)過身便往華夫人住的地方走去。 你是說,藥水抹上后,小女孩背上就出現(xiàn)了紅色的胎記?華夫人坐在椅子上,看向陪伴自己多年的心腹丫頭小綠。 小綠垂首恭敬地道:是的,夫人。小綠看得一清二楚,在肩胛骨下方,一個盛開的蓮花形胎記。 華夫人望向門外,似乎是沉思,小綠想了想,又小心道:夫人,那小姑娘對奴婢笑的時候,奴婢總覺得…… 說! 覺得那小姑娘和少爺很像……說完,又趕緊道,夫人,請恕奴婢失禮! 沒事。華夫人緩慢搖頭,隨后揮手示意她出去,你出去吧,這件事千萬不要傳出去。 是。 小綠退下,華夫人坐在椅子上,腦子一片混亂,她覺得整個事情有透不出的詭異——為何任鵬飛的女兒會和自己的兒子長得如此之像? 聶家世代并無什么特別引人之處,卻有一個很迤邐的傳說,說聶家的祖先曾與一位荷花妖相知相愛,然而人妖殊途最終未能在一起。荷花妖魂飛魄散之前,用最后的一點(diǎn)靈力傾注于所愛的人身上,此后聶家的男人若有后代,背上必定有一個紅色的蓮花胎記,據(jù)說是荷花妖眷戀不舍地以這樣的方式成為聶家的一分子,永遠(yuǎn)不離開。 只不過隨著時間的消逝,也許是法力也隨之逐漸消弭,到如今,這個紅色的胎記唯有在出生后前兩年會出現(xiàn),隨之逐漸淡去,最后消失,唯有在情動之時或用特殊的藥水抹上才會顯現(xiàn)。 聶穎的生父聶遠(yuǎn)向妻子華鳶說起這件事時,她只當(dāng)他胡謅,可等兒子出世,才知道他所言非虛。特別的胎記,唯有聶家的后代才會出現(xiàn),可如今在任鵬飛的女兒身上也出現(xiàn)了—— 華夫人并不懷疑小綠在說謊,因?yàn)樘ビ浺皇滤龔奈赐【G說過,只是讓她用藥水在青青背上涂,看會出現(xiàn)什么,而小綠回來后卻能很清楚說出來,是個紅色的蓮花形胎記。 華夫人越想越覺得詭異,她甚至想,難不成青青根本不是任鵬飛的女兒,可又馬上否決,任鵬飛對聶穎無情,又如何會如此真心實(shí)意去撫養(yǎng)照顧一個和自己完全沒有血緣關(guān)系的孩子? 當(dāng)年聶穎與任鵬飛在萬惡谷中發(fā)生的諸事,華夫人怕引起兒子的痛苦回憶一直沒有細(xì)問,只知道萬惡谷中,任鵬飛與兒子的關(guān)系并非相遇相識這般簡單,經(jīng)過水榭中的一夜情事,兩人之間看來也不是一句露水姻緣可以說得通。 看來當(dāng)年鬼婆婆一定是利用他們兩個做了什么有違天道之事,否則豈會千方百計讓他們在谷中相處一段時日…… 華夫人越想越頭痛,總覺得快有什么即將浮現(xiàn)于腦海,卻就是沖不過最后的一層屏障。 捂著額頭苦思的華夫人不經(jīng)意想起一事,當(dāng)初在找尋兒子蹤跡時,也得知一個當(dāng)初聶遠(yuǎn)隱而不說的事情,其實(shí)故事并不像聶遠(yuǎn)所說的那么凄美,另一個版本是聶家的祖先負(fù)了荷花妖,這個蓮花胎記則是一個詛咒,詛咒聶家子孫永遠(yuǎn)無法尋覓真愛。 不論如何,當(dāng)初華鳶聽時,只當(dāng)一個玩笑話,并不以為然,畢竟這種怪力亂神主事,如何能信? 可是看著聶遠(yuǎn),看著自己的兒子,華夫人心中隱隱覺得不妙。 任鵬飛就此離開,到底是對抑或是錯? 然而事情容不得華夫人多想,跟隨她多年,值得信任的管家匆匆走進(jìn)屋內(nèi),交上潛在靖王府的暗探傳回來的密信,她收起心神拆開竹筒先看內(nèi)容,看完后神色丕變,癱在椅子上半天無法動彈。 任鵬飛離開華府的第六天,華夫人把兒子送出了家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