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家主搖頭：“沒有，往日最多發(fā)出點(diǎn)聲音來嚇唬我們，這情況是第一次。”

    何道長說：“這些貓狗死不瞑目，亡魂在鄒宅停留的時(shí)日應(yīng)當(dāng)不短，怎么突然就鬧起來了?！?/br>
    顧九說：“像是受人指使的。”

    受誰指使，大家心中都有猜測，眼看著天黑了，正好將對方招來問問。

    他們一起去鄒大爺居住的院子，進(jìn)入夜晚的這個(gè)院子，看著比白天還陰森。到院門口的時(shí)候，他們看到門口蹲著一個(gè)小小的黑影，看到他們過來，扭過頭，輕輕地喵了一聲。

    “小弟?！鳖櫨耪J(rèn)出黑貓，上前將它抱起來，剛才場面忙亂，一直跟著他們跑的小弟什么時(shí)候溜走的顧九都沒注意到。

    小弟扭頭看著院門，綠幽幽的眼睛泛著詭異的光芒。

    “院子里有東西?！鄙垡葑叩筋櫨派磉?，出聲提醒。

    “看到了。”顧九說，院子上空那幾乎要具現(xiàn)化的怨氣，如何也忽視不了。

    何道長和女道長也注意到里面情況有異，各自防備著。

    邵逸推開了門。

    貓狗的叫聲，此起彼伏地迎面撲來，顧九按住懷里想要下去的小弟，放眼望去，白日空蕩蕩的院子，此時(shí)蹲滿了動物的亡魂，它們每只都保持著身前慘死的模樣，有被砍斷四肢、脖頸的，有被開膛破肚、挖去眼珠、剝掉皮毛的，慘不忍睹。

    顧九眼里閃過不忍。

    跟來的鄒家主只聽到聲音，但什么都沒看到，見顧九他們面色有異，不由出聲詢問站在他身邊的何道長。

    何道長將情況跟他說明，鄒家主執(zhí)意要看，就給他開了陰陽眼。

    鄒家主剛一看到，瞳孔便劇烈收縮，“它們、它們就是那些被埋的尸骨？”

    何道長點(diǎn)頭，他微微嘆道：“萬有皆有靈，真是造孽啊……”

    鄒家主面色泛白，他眼睛一轉(zhuǎn)，忽然看到在那群貓狗后面，還站著個(gè)一身白衣的年輕男人。

    “大郎！”鄒家主激動地往前邁出兩步。

    顧九他們一早就注意到鄒大爺了，對方懷里還抱著一只白色動物，仔細(xì)看了一會兒，認(rèn)出那是一只白色小狐貍。此刻窩在鄒大爺懷里，享受著鄒大爺?shù)膿崦娣夭[著眼睛。

    鄒大爺卻不如鄒家主那么激動，他面色淡淡地看著鄒家主，“祖父。”

    鄒家主眼眶微濕，“大郎，你怎么忽然就走了，祖父連你最后一面都沒見到，祖父愧對你??！”

    鄒大爺說：“祖父不必愧疚，你不欠我什么?！彼吐暤?，“欠我的，我已經(jīng)拿回來了?！?/br>
    大家都覺得他話里有話。

    女道士問：“鄒大爺，這些動物怎么回事？鄒二爺與鄒五娘的死，你是否知道些什么？”

    鄒大爺微微笑了一下，“你們難道沒有猜出來？這些動物都是被那兩人虐殺而死的，而他們兩個(gè)，是被我殺死的?！?/br>
    “大郎！”鄒家主不敢置信地看著云淡風(fēng)輕說出驚人之語的鄒大爺，“你在說什么？”

    鄒大爺說：“我本想就這樣的，不忍讓祖父傷心，只是祖父你似乎不弄個(gè)清楚不罷休，我便出來與你們說個(gè)明白?！彼嗣牙锏男『?，“且，我也是有怨氣的，祖父你只知道我是心疾發(fā)作去了的，可知道我為何會突然發(fā)作。”

    說話的同時(shí)，他身上彌漫的惡業(yè)紅光，再也遮掩不住露了出來。

    顧九幾乎與他同步動作地安撫著懷里的小弟，不由猜想道：“是因?yàn)槟銘牙锏男『?？?/br>
    鄒大爺?shù)膭幼饕活D，原本看不出什么的臉上忽然露出一絲痛苦猙獰，他懷里的小狐貍像是被他捏痛了，仰頭尖叫一聲。只見它原本雪白的皮毛忽然發(fā)生了變化，由白轉(zhuǎn)紅，變成了一團(tuán)血淋淋的血rou。

    成了一只被剝了皮的狐貍。

    第38章 朋友

    鄒大爺養(yǎng)身體的莊子在城外, 那里臨近山腳，山清水秀, 風(fēng)景與空氣都很好。

    鄒大爺自小身體不好, 不敢跑不敢跳，就連說話都要輕聲細(xì)語。不能隨意出門，走三步路都要被人盯著, 又因?yàn)樯眢w與雙親都去世的原因，他身邊從小就沒有玩伴，長大了沒有朋友。

    鄒大爺是孤獨(dú)的，他受夠了身邊的安靜與別人的小心翼翼，但他又很無奈, 他的身體情況確實(shí)不允許他像同齡人那般肆意任性。

    有一天，一名下仆提著一個(gè)籠子回來, 籠子里關(guān)著一只受了傷的白色狐貍, 下仆說是要準(zhǔn)備拿來吃的。

    狐貍很小只，可憐兮兮地將自己縮成一團(tuán)蹲在角落，發(fā)出害怕的叫聲。因?yàn)樯眢w弱，鄒大爺是被禁止養(yǎng)寵物的, 他向小狐貍看過去，對上了小狐貍泛著淚光的哀求眼神。

    鄒大爺動了惻隱之心，向下仆討了小狐貍，交給身邊的人照顧, 準(zhǔn)備等它傷好了就放它歸入山林。

    小狐貍在莊子養(yǎng)傷期間，鄒大爺每日會去看它一眼。等小狐貍傷好離去后, 鄒大爺心里有那么一點(diǎn)不舍，只是他明白小狐貍是屬于山林的，將它拘在山莊里養(yǎng)著對它來說并不是一件好事。

    就在鄒大爺因?yàn)樾『偟碾x去而悵然的時(shí)候，小狐貍竟然回來了。

    它叼著獵物，跳上他靠著書桌的窗臺，將獵物放下，看他一速溜走了。

    那之后，小狐貍便常來，每次來的時(shí)候，總會帶些東西給鄒大爺，有時(shí)候是一只地鼠，有時(shí)候是一只野兔，或是一條魚。

    一來二去，一人一狐便熟悉起來。鄒大爺將小狐貍當(dāng)成了朋友，哪怕小狐貍來的時(shí)候不定，也每天都叫人準(zhǔn)備好吃的。

    “它帶來的那些東西，我都不能吃，我便與它開玩笑：若你還來，便給我?guī)┗ú莅伞]想到它竟是聽懂了，之后便總叼著不同的野花兒來找我。那段時(shí)間，是自父母去世后，我過得最快樂的一段時(shí)光。”院子里，摸著已變成一團(tuán)血rou的小狐貍，鄒大爺眼眶慢慢爬上了無盡的恨意，“我本以為日子就要這般快樂地過下去……”

    不患寡而患不均，鄒家主覺得鄒大爺無父無母，身體弱，自然該得些偏疼，但鄒二爺與鄒五娘卻厭惡鄒大爺，什么寶貝從來都緊著城外莊子送，好的東西總是鄒大爺用在前頭，他們兄妹撿剩下的。他們覺得鄒大爺一個(gè)病弱子，又無父無母，不該得到這樣好的待遇。

    鄒大爺也知道這對兄妹不喜歡他，偶爾回宅子住，見著了總免不了聽兩人幾句冷言冷語，鄒大爺便避免與他們碰面。但他明顯低估了他們對他的惡意。

    某一天，小狐貍與他分開后便一直沒再出現(xiàn)，鄒大爺忍著焦慮等了幾天后，讓人去山里找，去周邊村子里找，也在自己的莊子里找。

    他沒找到小狐貍，卻迎來了鄒二爺與鄒五娘。

    他們一個(gè)拿著小狐貍被挖出來的心，一個(gè)拿著小狐貍被剝下來的皮。一個(gè)說，狐貍心吃了補(bǔ)心，他有心疾吃了正好；一個(gè)說，狐貍皮暖和，知道他體弱，送給他在冬日御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