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六子案遲遲沒有進展，除了丟了孩子的家人極其親眷，其他百姓漸漸都對破案失去了信心。

    但就在這天上午，京城及周圍縣府村鎮(zhèn)的官差突然在各要道路口張貼出告示，不認字的百姓拉著認字的讓幫忙念，這才得知錦衣衛(wèi)已經(jīng)找到了六個丟失的孩子，叫六子家人去認親，告示上還寫出了六子死去的慘狀，并聲明已經(jīng)活捉了一個兇手，錦衣衛(wèi)正連夜審訊，逼問兇手同黨。

    六個可愛的孩子啊，全被兇手挖了心！

    百姓們恨得目眥欲裂，短短半天功夫，京城一帶大街小巷談?wù)摰亩际谴税浮?/br>
    大臣們比百姓們知道的更詳細。

    早朝的時候，魏瀾親自向惠文帝匯報了抓捕兇手的經(jīng)過，說那兇手嘴里藏著毒隨時準備自盡，但錦衣衛(wèi)的迷藥瞬間發(fā)作，讓兇手沒能得逞。魏瀾還推測該兇手只是死士，她背后一定藏著一個有權(quán)勢或財勢的人。

    惠文帝問他：“兇手可交代了什么？”

    魏瀾嘴角露出一抹冷笑：“她很忠心，暫且還不肯背叛主人，不過皇上放心，明日早朝，臣定能結(jié)案?！?/br>
    百官看到他的笑，都感到渾身一寒。

    據(jù)說錦衣衛(wèi)里面設(shè)有各種刑具，活人進去恨不得死了，死人進去也會詐尸。

    端王也想破案，他快要當(dāng)?shù)?，京城出了這么一個殘害無辜稚童的兇神惡煞，端王恨不能親手揪他出來！

    “魏大人說得囂張，倘若明早你破不了案，又如何？”端王習(xí)慣地諷刺魏瀾道。

    魏瀾便跪到大殿之上，向惠文帝立下軍令狀：“倘若明早臣依然沒能揪出兇手，臣會辭去錦衣衛(wèi)指揮使一職，至死不再入朝為官。”

    惠文帝面露為難，但既然魏瀾有信心，他一拍龍椅扶手：“好，明日朕等愛卿的結(jié)果！”

    魏瀾叩首，轉(zhuǎn)身退出了大殿。

    百官們你看我我看你，心里只有一個念頭：魏瀾肯定有把握能審出兇手啊，否則怎會拿一輩子的仕途做賭注？

    大臣們都很期待明早，無論魏瀾能否破案，都有熱鬧瞧了。

    只有一人，心急如焚。

    ——

    錦衣衛(wèi)有很多地牢，魏瀾將女死士的尸首放到了最隱秘的一間，除了進入這間地牢的人，外面的人只能聽到聲音。

    魏瀾親自審問犯人，只留了兩個心腹在外面。

    兇手已死，魏瀾自然審問不出什么。

    魏瀾在等消息。

    他要讓所有人都以為他將破案的希望全放在了這個“活捉”的兇手之上，借此蒙蔽藏在暗處的真兇。

    死尸身邊，擺著她留下的那個食盒，普普通通的食盒，里面放著一個普普通通的瓷碗，但在瓷碗與食盒中間，填滿了冰塊兒。

    兇手將心放到碗中，任誰都會聯(lián)想到有人要吃這些孩子的心。

    什么人會喪心病狂地吃人心？還是一個能養(yǎng)得起死士的人？

    幕后真兇一定是個富戶，可能是富商，也可能是勛貴官員。培養(yǎng)死士需要時間，至少幾年的功夫，幕后真兇為何以前沒有吃人心的習(xí)慣，今年突然開始吃了？

    魏瀾斷定，今年上半年幕后真兇的身邊一定出了什么變故。

    什么樣的變故會促使他吃人心？

    做生意失敗了，仕途不順，這些橫禍吃什么都不管用，除非是幕后真兇突然重病，他遍尋良醫(yī)都根治不了，才會想到這種血腥殘忍的偏方。

    魏瀾已經(jīng)派心腹暗探去查了，凡是半年內(nèi)頻繁請郎中去府上看病的權(quán)富之家都是他的目標。

    與此同時，魏瀾還安排人盯著皇城門口，但凡有人回府，官員也好，官員身邊的小廝也好，都要立即稟報他。

    魏瀾這一等，就等到了中午。

    盛夏的日頭連續(xù)不停地炙烤著大地，樹葉蔫蔫地掛在樹上，鳥雀也都無精打采地躲在葉子底下懶懶地趴著，只有知了不知疲倦地叫著。

    這么熱的天氣，除非不得已，否則誰也不想出門。

    戶部衙門，寧國公之子、薛太后的親侄子寧國公世子連續(xù)跑了幾趟恭房，同僚們見他臉色難看，都勸他回府休息。

    寧國公世子慚愧地解釋道：“昨晚貪涼吃了很多西瓜，沒想到吃壞了肚子?！?/br>
    同僚們笑著表示理解。

    寧國公世子將手頭的差事分派給下屬，這便告假出宮了。

    錦衣衛(wèi)的暗探馬上將消息報告給魏瀾。

    魏瀾當(dāng)即想到今年三月份開始，五十出頭的寧國公便臥床不起了，據(jù)說是時常心悸咳血。

    每天生病的人那么多，魏瀾又連續(xù)忙碌一個月，如果不是寧國公世子在這個節(jié)骨眼離開，魏瀾根本不會想起寧國公！

    如今一想起，魏瀾幾乎斷定寧國公世子是回府報信去了！

    一旦給寧國公機會銷毀證據(jù)，那就算暗探們查到最近寧國公一直在尋醫(yī)問藥，錦衣衛(wèi)也沒有證據(jù)指認寧國公！

    魏瀾當(dāng)機立斷，命心腹帶一百錦衣衛(wèi)去寧國府，不許任何人妄動！

    心腹面露遲疑：“大人，太后娘娘……”

    魏瀾冷聲道：“速去安排！”

    心腹得令，立即出去了。

    魏瀾直接去求見惠文帝。

    “皇上，事不宜遲，臣寧可事后向?qū)巼撉G請罪，也不愿錯過此時之機?！?/br>
    跪在惠文帝面前，魏瀾懇求道。

    惠文帝緊抿著唇，額頭青筋直跳。

    寧國公是他的血親舅舅，但如果那六個孩子真是寧國公所害，別說舅舅，就是他親爹，他敢做出那等喪盡天良之事，惠文帝便敢大義滅親！

    “去，你只管抓到兇手，其余朕替你扛?！?/br>
    “臣叩謝皇恩！”

    ——

    魏瀾派暗探盯著皇城大門、去京城一帶的醫(yī)館探查，大臣們很難知曉，但錦衣衛(wèi)突然派出一百多人闖進寧國公府，這下子大臣百姓們都聽說了！臣子們待在各自的衙門動不了，百姓們潮水般涌向了寧國公府所在的街巷，圍得水泄不通。

    這個時候錦衣衛(wèi)去寧國公府，難道吃人心的兇手藏在薛家？

    百姓官員們急著知道答案，薛太后聽聞此事，當(dāng)場兩眼發(fā)黑差點暈倒！

    “胡鬧！胡鬧！”

    剛剛歇晌起來的薛太后推開替她挑選首飾的梳頭宮女，只戴著一根束發(fā)簪子領(lǐng)著宮女太監(jiān)浩浩蕩蕩地來了御書房。

    不等太監(jiān)通傳，薛太后怒氣沖沖地闖了進去。

    惠文帝坐在龍椅上，神色冷峻，看到薛太后進來，惠文帝放下筆，直直地看向薛太后，并沒有起來迎接的意思。

    薛太后明白了皇帝兒子的態(tài)度！

    她攆走周圍伺候的太監(jiān)，然后才朝惠文帝發(fā)火：“哀家知道你寵幸魏瀾，可那是你的親舅舅，你就這么縱容魏瀾公報私仇嗎！”

    如果可以，誰愿意動自己的舅舅再被親娘數(shù)落？

    惠文帝也很生氣，但這股火他現(xiàn)在得憋著，如果魏瀾找到證據(jù)證明吃人心的果真是寧國公，那惠文帝會將滔天怒火發(fā)到寧國公府，如果魏瀾沒有找到證據(jù)，那就算魏瀾是他的親弟弟，惠文帝也會將魏瀾發(fā)配到邊疆，一輩子都別想再回京城。

    “母后稍安勿躁，魏瀾是不是公報私仇，今日便能揭曉?！?/br>
    見薛太后氣紅了一張臉，惠文帝離開龍椅，繞過來欲扶薛太后坐下。

    薛太后一把甩開了他，鋒利的護甲在惠文帝的手背留下一道紅痕。

    “那是我的親哥哥，我的親哥哥！”薛太后指著惠文帝的腦頂，氣得都不自稱哀家了，“我與他從小一起長大，我會不知道他的為人！他自幼讀書，修身養(yǎng)德，平時連下人犯錯都不忍過重責(zé)罰，為何要去殺幾個孩子？”

    惠文帝看眼手背上的傷，沉著臉道：“寧國公犯了心疾在家休養(yǎng)，母后不會不知，那些孩子被人挖了心，您能說這全是巧合？”

    薛太后尖聲道：“心疾與挖心有什么關(guān)系？我經(jīng)常被你們兩兄弟氣得心肝肺疼，難道我也要去挖人心？”

    惠文帝攥緊拳頭，提醒他被氣得失去理智的母親：“母后沒聽說過吃什么補什么？”

    薛太后臉色大變。

    如果挖心的人真是因為這個便去禍害了六個孩子，那，那對方還真是殘忍自私又愚昧！

    “那也不可能是你舅舅！”

    想到魏瀾竟然會懷疑她的娘家人禽獸不如，皇帝兒子還跟著懷疑，薛太后更生氣了。

    惠文帝任由薛太后在這里發(fā)作，他只等魏瀾來交差。

    寧國公府。

    錦衣衛(wèi)快馬加鞭，比佯裝鎮(zhèn)定準備回家報信的寧國公世子還先抵達寧國公府。

    留下一隊人馬守住國公府的各處大門，剩下的錦衣衛(wèi)雷厲風(fēng)行地沖進府內(nèi)，喝令所有人都集中到院子中。

    尋常小廝丫鬟侍妾并不引人注意，錦衣衛(wèi)在搜捕趕人的過程中，于寧國公現(xiàn)在休養(yǎng)的清幽院落抓到一個藏到床底下的灰白頭發(fā)的老者，同時還在他的房里搜出各種藥草以及偏方，問他是何人，老者屁尿橫流地自稱是郎中。

    看他這樣，絕非神醫(yī)賢士，太醫(yī)都用得起的寧國公為何要在養(yǎng)病的院子安排這么一個人？

    都沒用魏瀾親自過來審問，他還沒到薛家，那江湖郎中畏懼錦衣衛(wèi)官爺?shù)耐?，已?jīng)跪在地上把什么都招了。

    魏瀾到后，帶上一臉土色的寧國公與江湖郎中去了皇宮。

    在惠文帝、薛太后以及文武百官面前，江湖郎中重新交代了一遍。

    江湖郎中在各地行走，招搖撞騙，那日他來到京城，準備去醫(yī)館混個打雜的活兒討口飯吃，誤打誤撞地聽見醫(yī)館的老郎中談起寧國公的病，說寧國公的心疾發(fā)作的厲害，恐怕只能再拖上一兩年。

    江湖郎中一聽，計上心頭。

    他手里有個偏方，能讓人神清氣爽三五日，過了這幾日便會病情加重。

    江湖郎中便帶著偏方去寧國公府騙錢了。

    寧國公才五十歲，他還想再活五十年，太醫(yī)們都要他精心養(yǎng)病，沒開能根治他這病的方子，寧國公就知道自己好不了了，這時候來了個說能治好他病的江湖神醫(yī)，寧國公雖然不信，但也愿意一試。

    吃了江湖郎中的藥，寧國公果然氣色大好。

    他厚賞了江湖郎中一筆銀子。

    江湖郎中騙了銀子，準備告辭，寧國公卻不肯讓他馬上就走，準備再觀察兩三月，徹底養(yǎng)好了病再放走神醫(yī)他才放心。

    三日后，寧國公吐血不止，薛家眾人請了江湖郎中過來看看怎么回事，江湖郎中見這一家子還把他當(dāng)神醫(yī)，沒辦法，只好再獻出一個連他也不知道到底有沒有用的偏方，這個偏方，便是取童男之心，服滿九九八十一顆，萬病皆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