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到就后悔，后悔又有這點(diǎn)不完美。

    一個有潔癖的強(qiáng)迫癥，若是一旦注意到這點(diǎn)發(fā)膩多半會一而再、再而三地將注意力轉(zhuǎn)移到上面去，心癢難耐地恨不得立刻就去凈手擦干才能松口氣。

    可此刻的御君辭卻仿佛沒感受到那種黏膩的不適感……林湛陽那干燥溫暖的肌理、修長細(xì)膩的骨節(jié)被他就這么攥在手心里，安心得不想放開了。

    然而令御君辭遺憾的是，到最后，該放開的還是得放開。

    因?yàn)榈搅旨亦稀?/br>
    之前見林湛陽全乎著從司徒琊那兒活著出來了，御君辭又來找他，林如海琢磨著有御王爺看顧，左右林湛陽也捅不出什么簍子，便放了一多半的心。林湛陽與他說了聲，他便帶著妻女先行坐來時(shí)的馬車回去了。

    對，所以林湛陽和御君辭，是很有情調(diào)地走回林府的。

    兩人用壓馬路的同款姿勢縱穿了將近整座四九城，末了到了林家門口，御君辭卻不打算回去了。他下意識覺得若是和林湛陽單獨(dú)相處，他就得糾結(jié)要不要把司徒琊那堆糟心事供出來。

    等等，他為什么要用供？

    所以最后，旁人面前沉默如海的御王爺，是幾乎狼狽地從袖中掏出一封信，塞給林湛陽，強(qiáng)行給自己的出現(xiàn)找了個蹩腳的由頭，然后帶著點(diǎn)落荒而逃的意味迅速消失在了巷子口。

    林湛陽：……

    他傻站在那兒跟塊望夫石似的等人影都瞧不見了，這才一低頭：

    咦？秦氏身世……涉及天家，斯人已逝，不可再查？

    對上這十六個字，林如海摩挲了下下巴，那里原本有著三寸文雅的美須，只是因?yàn)橐恍┎豢擅枋龅木売?，如今已?jīng)一片光潔。林大人原本拈須思考的習(xí)慣也從善如流地變成思考時(shí)摩挲那微微有些小刺的下顎。

    “足夠了，該給的信息，那邊已經(jīng)都給了?！绷秩绾０l(fā)自肺腑地感慨一句，湛陽這真是走了什么好運(yùn)，有這么靠譜又給力的未來媳婦呀。這真是不遺余力了。

    別看只有短短十六個字，卻基本已經(jīng)把方向標(biāo)明了。就差明擺著說秦氏是皇室遺落在外頭的皇族貴女。

    甚至還怕林湛陽看不明白，在這也紙字跡之下，用極淡的淺灰色墨跡寫了一個大大的“琊”字。

    為啥是怕林湛陽？廢話，跟林如海交流的話有這么費(fèi)勁么！他掐指一算就知道有這個避諱又有這個作案時(shí)間和作案條件的，肯定是司徒琊好么！

    要是圣人，哪兒用得著這么費(fèi)勁還藏在臣子家里，隨便認(rèn)個義女也能封個郡主養(yǎng)著了。更別提還這么不明不白的要弄死。

    那不然你讓三十出頭的忠景，有一個大二十的閨女？一十二歲就有能耐把人肚子搞大，林如海是信的，可問題是十歲出頭的忠景還養(yǎng)在深宮死讀書呢，搞大肚子讓人平安生下來還送出宮安排人養(yǎng)大嫁人……能安排得這么周詳，忠景也不至于早早沒了繼位指望了。

    再或者讓已故的二公主或者在五臺山呆了大幾十年的大公主肚子里蹦出來一個？

    呵呵。

    這是林如海秒秒鐘就能推斷出來的，也就只有林湛陽這種傻孩子才需要看著水印開掛才能知道底細(xì)。

    更難得的是，對方不管是什么底細(xì)，顯然很清楚這事兒觸犯到天家陰私，卻依舊把查到的結(jié)果透過這種方式“隱瞞”著他們。

    這真是寵得沒眼看了吧。

    對，寵。林如海做夢也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覺得一個女兒家能對陽兒這個正經(jīng)昂藏七尺的少年“寵”。

    要不然就是未來親家對這女婿縱過頭了。

    心里面嘖嘖兩聲，林如海又想舊事重提，讓林湛陽什么時(shí)候把人領(lǐng)回來自己過過眼，結(jié)果……一如往常，林湛陽繼續(xù)裝傻。

    時(shí)間一晃到了二月二的千秋節(jié)，老圣人今年整好過七十大壽，禪位大典便是選在后一日，聽說禪位的日子是忠寧王爺死活要選定的，本來老圣人的意思是兩個典禮一天辦，也清省?？芍覍庍@個儲君不干，說祝愿老圣人在皇位上過了七十歲大壽，好好大赦天下吉利一番，自己繼位不急于一刻。

    這話說得老圣人很滿意，正好欽天監(jiān)也很給面子，表示二月初三也是好日子，宜祭祀，就這么敲定了這天祭誥天地，進(jìn)行禪位大禮。

    順便說一句，義忠親王得了林湛陽“善意的”勸誡之后，王府里更新了一批瓷器，又買了一批新的下人，往后卻統(tǒng)一了闔府上下對自己的稱呼。王府總管說，再有一個人稱太子、稱殿下，打死不論的。連帶著他對自己的自稱也再沒用過“孤”、“本宮”。

    然后老圣人千秋那日，身為長子的義忠親王便領(lǐng)著眾位兄弟逐一向老圣人進(jìn)獻(xiàn)禮物，當(dāng)真是沒有一樣不珍奇，無一不用心。

    陽春三月，草長鶯飛，霜雪漸消。

    賈寶玉應(yīng)北靜王水溶的邀約出門騎馬，回府之后才剛換上燕居常服，忽然屋外頭傳來一陣吵吵嚷嚷的動靜，跟著大丫頭晴雯匆匆闖進(jìn)來，喘著氣，小臉兒紅撲撲的，睜大了眼：

    “寶二爺！老太太、太太讓你出去，宮里來人了，大家伙兒都要出去接旨呢！”

    接什么旨？

    榮國府進(jìn)宮十?dāng)?shù)載的大jiejie賈元春，受圣人賞識，才選鳳藻宮，加封賢德妃，得征鳳鸞之瑞，還允宮妃娘家有“重宇別院”者，于重陽節(jié)回家省親。

    這可是潑天富貴，天大的喜事！這年關(guān)到現(xiàn)在來，賈家頭一樁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