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南從沒去看過蘇韶的資料，大多數(shù)有關(guān)蘇韶的情況，都是他親眼見到或者是在杭陽口中聽說的。他無法面對那張輕飄飄的紙張，蘇韶在科技院經(jīng)歷的一切他都記得，即使兩方和平相處，虞南也忘不掉，就在不就之前，他帶著人沖進實驗室，看到蘇韶奄奄一息的模樣。

    蘇韶把手抽回來，愜意地靠著后面的軟枕。

    “我沒看。”虞南坦誠道，“我不敢看?！?/br>
    蘇韶挑眉。

    “虞星，我更想聽你親口對我說。你已經(jīng)不再是一個人，我會在乎你，也請你不要把我排除在外面，我們是家人?！庇菽险f，“就像你說的那樣，接下來的大部分時間，你都會呆在這里，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恢復(fù)自由。我本想送你去學(xué)校，去交朋友，可是現(xiàn)在我才知道，有些事情，只能由我來做?！?/br>
    “你指什么？”蘇韶問。

    “讓你接納我，以及身邊的人。我不善表達，在此之前從未想過把話明白說出來。可是現(xiàn)在容不得我再逃避，虞星，你可以信任我，如果你覺得難受，就說出來吧，我雖然不能幫你好起來，但是我會盡力滿足你、關(guān)心你，你不必一個人硬撐著?！?/br>
    “我好像明白你的意思了?！碧K韶垂眸，輕聲道：“我怕……要是我真的這么做了，還能撐下來嗎？”

    “至少不要騙我?！庇菽吓呐乃氖?，認真地注視，像是要把上面的肌理也給研究透徹。

    “我盡量。其實有件事還是能告訴你的?！碧K韶說。

    “什么?”

    蘇韶：“我的尾巴還在，只是被我收起來了。你說要是醫(yī)生們知道，會不會想把它砍下來研究下我的再生能力？”

    聽著他的話，虞南心里一揪，這完全可能變成現(xiàn)實，“那你可得把握好分寸。除了沒有力氣，還有哪里不舒服？”

    蘇韶剛要回答，虞南道，“別騙我，你剛答應(yīng)了?！?/br>
    蘇韶苦笑一下，“你還記得，我剛被他們帶走的時候嗎？其實電擊前，他們給我注射過一種液體，好像是叫解離劑……”

    虞南的心慢慢沉了下來，“是藍色半透明的液體？”

    “我不知道。”蘇韶道，“那時候意識昏沉，根本注意不到太多細節(jié)。怎么了？”

    第52章4.13

    科技院當(dāng)初給蘇韶注射解離劑的目的是為了讓他褪去人類外表,變回蟲族。

    蘇韶從一開始就不是蟲族，無論用什么極端手段,他也只是維持著人形，沒有像研究員預(yù)期中那樣，失去理智變成蟲族。

    可后續(xù)影響讓他痛不欲生。

    極其容易變得虛弱，形態(tài)間的轉(zhuǎn)化也沒有之前那般隨心所欲。痛苦如影隨形，像是要把他撕裂成兩半——自爆后丟失了蟲族的身體,解離劑的作用依然存在,并且愈演愈烈。

    “所以他一直在強忍，就算疼到這種地步,也沒想過說出來？”虞南神色莫名,他煩躁地用手指點了點桌子，與蘇韶相處時的異常終于有了解釋。虞南并非完全沒有感覺,只是私心里將這一切歸為蘇韶對身份轉(zhuǎn)變的不適，他從來沒有想過,看起來充滿活力的蘇韶,其實已經(jīng)用盡了力氣去維持平靜的假象。

    “虞星是個好孩子?！背诉@句話,杭陽不知道還能說什么。

    蘇韶的存在他從頭到尾都知道,卻什么都做不了。二十年的空白期沒有辦法填補,二十年之后,就算他們把蘇韶找到，也只能把他關(guān)在溫度適宜的病房中,給不了他一點自由。

    得到答案后,虞南對蘇韶的關(guān)注更加密切。

    他找來病房中所有的監(jiān)控,直挺地坐在椅子上，從最開始蘇韶被自己帶到軍方時開始，一點一點，事無巨細地觀看。

    夜深人靜時青年蜷縮在床角，緊緊閉著眼睛。額前的黑發(fā)被汗水打濕，臉色蒼白的可怕。

    他從睡夢中疼醒，張開嘴巴急促地呼吸，雙手緊緊地握成拳頭，他半點聲音都沒有發(fā)出，倒像是察覺到監(jiān)控的存在，直直的轉(zhuǎn)過頭，對上了虞南的目光。

    虞南呼吸一滯。

    他看到了蘇韶眼中的哀求。

    虞南很清楚，這是幾個月之前的視頻?？墒谴丝谈糁鴷r空，所有的情緒清清楚楚地傳達到他身上。蘇韶因為疼痛不自覺變?yōu)楂F瞳的金色眼眸不再冰冷，充沛的感情像是要溢出。

    短暫的對視立刻結(jié)束，青年閉上眼睛，唇色蒼白的可怕。他躺在床上拽了拽身上的薄被，若無其事地背過身去，像是睡著了一般。

    虞南見過蟲族居住的洞xue有多陰冷濕暗，蘇韶在毫無人氣的地方生活了這么多年，他是不是也習(xí)慣了這樣的夜晚？

    孤獨、冷寂，沒有人會在意他的苦楚，他只能在黑夜中一個人靜靜地舔舐傷口，等待天亮。

    虞南知道，看到這里就可以了?？墒撬麩o法伸出手去退出視頻，好像這么做就能分擔(dān)一些痛苦，讓蘇韶好受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