朧愣了一下，正要開口回答，卻聽見長發(fā)男人繼續(xù)低聲呢喃著，像在鼓勵似的，又帶著譏諷：“再好好想想?！?/br>
    他不是在跟自己說話。

    依舊被困在某個虛無空間里，黑沼裹著松陽的雙腿，連該往哪個方向前進都不清楚。他原以為這里是他們的精神空間，直到他的左眼看見黑沼上方無數(shù)的光點和漂游物。

    這里是“未成形”之物的場所，介于光脈和現(xiàn)實之間。屬于“光脈之主”的軀殼只有一個，搶不到的人，只能作為最原始的蟲的形態(tài)存在著。

    盡管紫發(fā)男人臉上全是血污，半張臉都被凌亂的繃帶遮蓋，松陽還是從對方的五官輪廓上判斷出了他的身份。

    辨認(rèn)清楚的一瞬間，大腦一片空白。

    ……晉助？！

    “哦?！碧撔α耍拔乙蚕肫饋砹??！?/br>
    ……晉助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這里可是外人絕不可能進入的天照院奈落總部！

    松陽對高杉的記憶，依然停留在對方乖巧的少年時期。

    不知道在暴打銀時和小太郎的時候是否會有另一副面孔，但是對方背著小手跟在自己身后，像個小大人一樣說著“松陽老師傷勢未愈請好好休息”“松陽老師晚間請早些回到私塾”“松陽老師請不要把蛋殼丟進粥里”的模樣，會讓他有種恨不得把對方攏進懷里拼命揉頭發(fā)的沖動。

    松陽把少年從高杉家強行帶走的時候，還以為他會想家，不顧銀時跳腳，抱著被子跑到典子小姐家陪他睡。少年一如既往地不抗拒他接近，只是反過來安慰他：“老師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br>
    因為真的太乖巧了，在對三人組的未來臆想中，松陽才會以為他可能是最早選擇安家的那個人。銀時太吊兒郎當(dāng)，小太郎心懷天下，如果晉助安定下來的話，另外兩個人會經(jīng)常到他家蹭飯，鬧得人家不得安生的吧。

    ——可是到頭來，依然是他一廂情愿的妄想而已。

    虛回頭問朧：“這個人什么罪名？”

    “攘夷逆黨，收押在此是——”

    “我可以殺掉他嗎？”

    “審訊這個男人，是幕府的意思?！睎V最后掙扎，“就算要殺人，也請由屬下代勞。不需要為了這種小輩臟了虛大人的手——”

    虛輕聲笑了，很輕蔑地?！澳桓?？”

    他緩緩抽出腰間的刀，血紅瞳孔縮小，聲線一瞬間嘶啞下去。

    “——睜大眼睛看好了。”

    第一次被奪回這具軀殼的主導(dǎo)權(quán)，就是在即將對這個小破孩子下殺手的時候。

    那時他還不如現(xiàn)在這樣強大且穩(wěn)定，被松陽這種初出茅廬的家伙擺了一道，傲氣如他，說不在意是不可能的。

    但是今時再不同往日。

    意識深處，他聽見松陽的嘶喊聲。對方從一開始阻止他，到罵他，到了最后只能求他，一遍一遍地，語無倫次，發(fā)音混亂。對于那個溫和從容的教師而言，這已經(jīng)是快要發(fā)瘋的程度。

    他知道對方哭了。

    這倒真是很難得。如果不是要先殺了這個小崽子，他真想好好看看松陽哭泣的模樣。

    （有什么意義呢？）

    他和松陽之間最難互相理解的隔閡。

    （人類的壽命于我們而言，不過一次眨眼罷了。）

    刀尖破開男人虛弱的胸骨，一寸寸往下壓進去。

    然后虛感覺氣管被從后捏住。

    第一反應(yīng)還以為是朧膽大包天，但是下一秒他就知道不可能。沒有人能毫無預(yù)警地靠近他。

    他慢條斯理的，順著捏住喉管的手一路沿著手臂往后摸，在對方捏緊的一瞬間，五指成爪，深深插入了對方肩胛的位置。

    身后的人消失了。

    對方鬼魅似的再次貼至面前時，虛看清了松陽妖異的紅瞳。

    （這是怎么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