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蟲師有一百種方法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化野醫(yī)生忙一迭聲地應(yīng)下了?！斑@個蛋會孵什么東西出來啊？”

    “……我說過這不是蛋，是‘虛蟲’的繭。這是空間的進(jìn)出口，說不定哪天會有人從這里回來?！?/br>
    “啊，會鉆出個大美人嗎？”

    抽著煙想了想，銀古笑著說：“對呀?！?/br>
    這就了不得了。

    化野知道自己的好友其實(shí)性子很淡，看什么都像個不走心的看客，從來不會過深地介入這個世界中去。能得到蟲師這么高的評價，看來顏值絕對過硬。

    滿懷期待地守了這顆蛋好幾個月，也沒見有什么動靜。化野頓覺又被騙了，好幾次想干脆砸開來看看，想起蟲師卷軸里那一堆駭人的蟲，還是硬生生抑制住自己體內(nèi)的洪荒之力。

    他拿毛筆把繭戳得滾來滾去的，戳著戳著，突然發(fā)現(xiàn)白色的繭碎了一小塊。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膠水！！有沒有膠水——?。?！”

    在他家廊下閑聊的漁民們被嚇得一蹦，在醫(yī)生歇斯底里的咆哮聲中，翻箱倒柜地給他找膠水。好容易找到了，又聽見醫(yī)生一聲怪叫，漁民以為他踢到了腳趾頭，忙急吼吼地沖上來看。

    ——接著他們就看見，一個濕漉漉的、黑發(fā)黑眸的少年，從雞蛋大小的繭里爬了出來。

    松陽聽見一聲高過一聲的尖叫時，還以為自己走錯了門，到了澡堂子之類的地方。

    他茫然地望著面前跳著腳尖叫的陌生男人，以及他身后一堆跳著腳尖叫的陌生人。等他們跳了快有三分鐘，戴著單片眼鏡的陌生男人突然沉靜下來，一揮手道：“大家鎮(zhèn)定！這是銀古留下的東西，所以鉆出什么都不奇怪。你們走，我來處理！”

    漁民們頓時一臉了然，“哦哦”地跑走了。男人小心翼翼地伸出手來，似乎是想跟他握手，但是又怕被什么電到似的：“你……好，我是化野，是個醫(yī)生，那個……是銀古的朋友?！?/br>
    “你好。我是吉田松陽，也是他的朋友?！?/br>
    通過虛蟲進(jìn)行空間跳躍不是什么舒服的事，也不知道虛蟲把他帶了什么地方去轉(zhuǎn)了一圈，他全身都是黏糊糊的光酒。易容用的人皮面具緊巴巴地貼在臉上，很難受，松陽沿著發(fā)際線把面具剝開，撕了下來。

    對面自稱醫(yī)生的男人，似乎一直對他的臉很感興趣似的，手抄在袖子里，歪著頭左看右看?？匆娝衙婢哒聛恚冻稣嬲奈骞?，拉長聲音哦——了一聲，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

    “你好你好，幸會幸會?！边@回握手真心多了，化野咧著嘴朝他笑，“銀古他跑去處理什么蟲了，說先把繭放在我這里，安全點(diǎn)。”

    松陽也勾了一直繃緊的嘴角，勉強(qiáng)回應(yīng)了對方的笑容。末了反應(yīng)過來，輕輕蹙了一下眉：“安全？”

    “啊呀，我也不懂他們蟲師那些事，反正醫(yī)生解決不了的，丟給蟲師就行。請?jiān)谶@里安心等他吧，我估計(jì)應(yīng)該要不了多久。”

    松陽就在化野家暫住了下來，偶爾幫他抓抓藥，整理一下醫(yī)書。這里不同郁郁蔥蔥的大山，是在一望無際的海邊，海灘是白色的，陽光下閃耀的樣子很漂亮，時常有漁民的兒女在上面跑來跑去撿貝殼。閑著沒事的時候，松陽就坐在無人的礁石上，望著海面，一望就是一整天。

    漁民們都很好客。每次打漁回來看見松陽，就挑兩條鮮魚丟給他，要他拿回去煲魚湯喝。

    “謝謝，但是吃不了那么多……”

    “哎呀，曬成小魚干揣著吃嘛！”

    松陽推辭不了，只好在化野家掛了一排迎風(fēng)招展的咸魚?；案忉?，漁民都有看見村里的小貓，就丟兩條魚過去的習(xí)慣——這個解釋這等于沒有解釋好嗎。

    大約過了兩個月左右的樣子，某天他坐在礁石上看海，石塊上突然冒出了幾只發(fā)著光的小觸須。

    松陽認(rèn)出這是蟲師找人專用的“葎”，也沒有躲開，由著它們啾咪啾咪地碰了自己幾下。那些小觸須碰完了，又隱進(jìn)了地里。不出半分鐘，他就聽見了身后踏著沙子接近的聲音。

    ——不知怎的，稍微有點(diǎn)緊張。

    蟲師倒是非常自然地繞到他面前，跟他說了聲好久不見。松陽注意到男人的目光在自己的紅瞳上停留了一刻，忙垂了視線，望著礁石上刨坑的小螃蟹。

    “你是不是稍微……瘦了點(diǎn)？”

    “??？”松陽一怔，抬了眼又垂下去，“我自己倒是沒——”

    “瘦了。”男人確定地點(diǎn)點(diǎn)頭，吐了一口煙，半開玩笑半抱怨地，“怎么搞的，回了趟家，反而沒吃飽喔?！?/br>
    他伸了手出來，意思是讓松陽從礁石上下來。松陽跳下來，恰好落在對方的臂彎里。

    銀古就是這一點(diǎn)很難讓人拒絕——恰到好處的體貼，以及不露聲色的溫柔。

    不同于松陽在孩子們的陪伴中溫養(yǎng)出來的和煦如春，對方的溫柔藏在歷經(jīng)人世的淡漠中。像是剛剛放涼的溫開水，不寒涼也不會灼傷。

    他倆一前一后往化野家走。松陽沉默寡言了不少，銀古就跟他說了些旅途中的趣事，半句沒問他的經(jīng)歷。想起自己剛從虛繭里鉆出來，嚇傻了一堆人的事，松陽問他：“你不是說過，會把繭隨身帶著的嗎？”

    “對不起啦，對不起。因?yàn)榇_實(shí)有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