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又放心了，可是曹公書里也沒說抱琴是穿來的啊。

    抱琴一邊糾結(jié)著，一邊到了賈珠的屋子。

    李紈上次被罵了之后甚是敬業(yè)，每日得了空就在賈珠屋子里守著，見到抱琴過來，她臉上有些不自然，問：“你來做什么?！?/br>
    “太太差我來問珠大爺中午想吃些什么。”抱琴低著頭，生怕自己的眼神不過關(guān)，被人看出差錯來。

    “你去回太太，中午是奶糖粳米粥?！崩罴w回到。

    這出師不利啊，抱琴猶豫了一下，不過反正李紈發(fā)話了，又是比她大的頭頭，她照實回了王夫人便是，最多也就承擔(dān)一兩分的火力。

    “是?！北俚皖^轉(zhuǎn)身，就要離開。

    “慢。”李紈道，她心里雖然對這些個巴巴盯著她相公的人不滿，但是這人是她婆婆派來的，好歹讓她見一面再說。反正大爺現(xiàn)在睡著，她還能吵醒他不成。到時候大爺吃不下去，她也好回王夫人，趁早將這些個人打發(fā)得遠(yuǎn)遠(yuǎn)的。

    這事李紈只能說估計對了一半，抱琴確實不能叫醒珠大爺，但是誰說知道他想吃什么一定得把人叫醒了。

    抱琴主動忽略了賈珠昨天的飲食，全部注意力都被他頭上一串小字吸引住了：沒rou吃，不幸福。

    戰(zhàn)無不勝，無往不利。

    雖然這個兩個詞不太搭調(diào)，但是并不影響抱琴的好心情，她笑瞇瞇的給李紈行禮，道：“大奶奶，我去安排午飯了。”

    李紈有心想看看抱琴中午是怎么伺候賈珠吃飯的，不過做為榮府的長媳，她中午得跟著王夫人伺候老太太吃飯。

    抱琴從賈珠的小院出來，一路到了小廚房道：“太太說了，中午做碗鴨rou粥，佐料什么的都少放點，清淡為主。”抱琴這是想著萬一自己說話不管用，所以開口閉口的抬了王夫人出來說事，省得大家都不痛快。

    管廚房李婆子的一聽這話，什么都沒問，麻利就去準(zhǔn)備東西了。其實哪怕抱琴說這粥是她自己想喝，李婆子也不敢說二話的。

    要不來東西的，敢開口嗎？再者抱琴還是大小姐的大丫鬟，中間隨便使個絆子，她的差事就得丟了。

    李婆子按照抱琴的指示，只取了鴨胸rou，剃了肥油和rou筋，將剩下的rou細(xì)細(xì)剁碎了，又取了少量生姜蔥末調(diào)味，這才放進(jìn)綠油油的粳米粥里一起煮著。

    那邊老太太吃完飯，又留人喝了茶說了兩句話才叫散，李紈急忙想回去看看賈珠，王夫人將她叫住了。

    兩人同行一起去，王夫人心里也想去看看，今兒算是抱琴上任第一天，這事又是王夫人一手力推的，究竟她能伺候到個什么程度，王夫人也好奇。

    兩人從老太太的后院出來，一路往東，王夫人不說話，李紈也安安靜靜的，不像平時和鳳姐一起出來，一路上笑聲不斷，李紈就是個悶葫蘆。好在路不長，沒一會就到了。

    賈珠半靠在床上，抱琴正一勺一勺給他喂粥，床邊還站著他的另一個通房丫頭，原本是李紈的貼身丫鬟云竹。

    賈珠吃的確實不多，那么一小碗粥他也就喝了半碗多，不過已經(jīng)比前兩天好太多了。王夫人在窗戶外面看了一會，一直到賈珠搖頭說不吃了，她這才進(jìn)來，道：“中午吃的什么，可還合胃口?！?/br>
    見到母親前來，賈珠就想起身行禮，王夫人急忙上前阻止，道：“我的兒，你養(yǎng)好身子每天來磕頭我都不管你?！?/br>
    抱琴很有眼色的端了碗站在一邊。

    “中午吃的rou粥，清清淡淡但也挺有滋味?！辟Z珠被按住之后回答了王夫人的第一個問題。

    王夫人笑著點了點頭，又說了兩句話，見到賈珠精神不濟(jì)，便招呼眾人出來，說要讓賈珠好好休息。

    抱琴下午還得陪著元春學(xué)規(guī)矩，因此先行了禮就走了，王夫人看著她很是滿意，只說了句別累著了就放她走了。

    接下的日子過的很是規(guī)律，每天三趟的往病美人哪兒去。要說古代的讀書人讀的可不只是書，還有君子六藝等等提升品位修養(yǎng)氣質(zhì)的東西。賈珠雖然在病中，但是也很有風(fēng)度的，可算得上是高貴淡雅了，天天有美人作伴，于是這差事也不那么辛苦了。

    安穩(wěn)日子還沒過兩天，抱琴才剛剛習(xí)慣了這種生活，榮府里又出幺蛾子了。

    一大早她才剛起，就被咚咚咚的拍門聲吵醒了，王夫人又差人來叫了。

    王夫人并不在平常待的院子里，差人將她叫到了榮禧堂正室東邊的三間耳房前。抱琴在走到門口的時候心里就有些害怕了，榮禧堂里也有王夫人三間屋子，是王夫人平素說正經(jīng)事的地方，比如每月開月錢，或者有人犯事的時候，那里院子大，方便叫所有的下人都來看著，殺雞儆猴。

    不過這路上去榮禧堂的人可不止她一個，大太太的陪房費婆子，王善保家的，還有王夫人的陪房等等一系列有頭有臉的下人們。

    過來叫抱琴的小丫鬟說了話就走了，也沒給她詢問的機會，但是看這路上的人都屏聲靜氣，抱琴覺得不太好，不過要是叫了這么多人，這事肯定不是她惹起來的。

    走到榮禧堂的院子，里面已經(jīng)站了不少人了，抱琴找了個不惹眼的地方站好，院子里安安靜靜的，只聽的耳房里傳來隱隱約約的哭聲。

    不多時，等到院子里人齊全了，耳房的門開了，兩個粗壯的婆子拉著被粗麻繩綁著的入畫走了出來。

    婆子將入畫拉扯到院子中間，讓人跪好，便各站在一邊守著了。

    嘈雜聲響起，可也沒蓋住入畫的哭聲。

    王夫人冷著一張臉出來，二話沒說，直接上了板子。

    頭幾下還好，打過二十，入畫身上漸漸滲出血來，哭聲也小了。

    眾人無一不屏氣靜息，低著頭想看又不敢看了。

    “關(guān)到柴房！明天繼續(xù)！”

    ☆、005

    一個十六七歲的小姑娘被當(dāng)眾打了板子，雖然圍觀群眾里一個男的都沒有，但是如何能過得去，再加上王夫人臨走前惡狠狠的語氣說“明天繼續(xù)?！庇谑钱?dāng)天晚上，入畫就解下腰帶，將自己吊死在柴房里了。

    用人心惶惶已經(jīng)不足以形容榮府各下人的心情了，尤其是王夫人到現(xiàn)在都沒說出來入畫到底犯了什么事兒，這個就更嚇人了，不過抱琴這種沒心沒肺，又跟當(dāng)事人一點都不熟的，也就是裝著精神不濟(jì)的樣子，總不好太過分不是。

    這天中午，抱琴端著食盒剛從賈珠房里出來，就聽見不遠(yuǎn)處的樹下有兩個人說話，抱琴掃了一眼，一個好像是賈珠的通房云竹，另一個看不見，聽聲音似乎是李紈的丫鬟。

    “該！讓她宵想咱們家大爺?！?/br>
    “可不是，要我說，什么琴棋書畫，全攆出去得了。大奶奶心善，要是我，早就將人全轟出去了，哪能留在自己面前礙眼呢?！?/br>
    抱琴就聽了這么兩句，她不是個愛說閑話的，尤其是這種私底下流傳的小道消息，聽見了她也當(dāng)沒聽見，所以也就是在走出院子的那么兩步路里聽了兩句。

    而且這種隱秘的事情，要擱她身上，最多跟她娘嘮叨兩句，大庭廣眾之下說出來，故意的吧。

    不過，入畫是因為賈珠死的？

    想想也不是沒可能，她跟了元春，算是個好出路，侍書跟著探春，雖然是庶女，但是得王夫人的喜歡，也不錯。

    剩下就是司棋和入畫了，迎春不討大老爺喜歡，跟個隱形人似的，惜春連話都說不到一塊，跟著她，不得熬個十幾年才能出頭嗎，那會入畫都多大了，怕是得過三十了，所以想給自己找個出路也不是不能理解。

    與其配了小子，將來還要努力十幾年才有可能當(dāng)上管事的婆子，給家里的爺當(dāng)妾，一步登天，可不就是條好路子么。

    雖然妾最多只算得上是半個主子，還有個像趙姨娘那種反面教材立在那里，但是也比每天天不亮就得起來伺候人強，尤其她們幾個都已經(jīng)到了年紀(jì)，眼瞅著就這一兩年的事了。

    榮府里能排得上號的就是賈珠和賈璉兩個，但凡長眼睛的都是更看好賈珠的。再加上原來王夫人若有似無的暗示，入畫動了心也是難免的。

    不過要抱琴選，她是寧可選賈璉也不選賈珠的。

    一則賈璉好上鉤，二來就憑她這些天跟賈珠的接觸，這位珠大爺可真的是可以用“淡淡的”三個字來形容了。

    不錯，他過了的明面的通房丫頭比府里任何一個人都多，但是據(jù)抱琴的觀察，他大概是抱著一種“大家都這樣過，我也得有兩個才是”的心態(tài)收下人的。再者他現(xiàn)在身體不好，入畫是得多想不開才能撞到王夫人槍口上的。

    入畫死了沒兩天，就到了發(fā)月錢的日子。雖然抱琴伺候賈珠才半個多月，這錢還是給她發(fā)了整份，抱琴倒是有些奇怪，榮府的月錢是外頭賬房算了一起交到王熙鳳手上，然后由她發(fā)給各房的，按說她這個月領(lǐng)了差事，到下個月才能有錢領(lǐng)的。

    平兒和旺兒嫂子來送銀子的時候還特特囑咐了一句，“你是一兩銀子加半吊錢。”

    至于為什么要給她發(fā)整份銀子，一來王夫人沒說不，二來現(xiàn)在管月錢的王熙鳳可是個十分有眼色的人，笑瞇瞇的對王夫人提了一句道：“抱琴伺候大哥這些日子，大哥臉上看著都長了些rou，可見盡心。咱們家里也不缺這幾百文錢，因此我想著不論從哪里省下那么一點，就給她將月錢補齊了。”

    王夫人聽了這話挺高興，還賞了王熙鳳一對玉鐲子。當(dāng)然私下的事情抱琴是不知道的，但是有錢拿就成，橫豎她也干活了。

    抱琴拿著她多出的五百文錢回了家，將錢給了她娘，囑咐道：“給小寶買些紙筆，我這些日子忙，沒空看著他，功課別落下了。讓爹趁著出門的機會多買些補品什么的，你們兩個養(yǎng)好身子?！?/br>
    趙氏將半吊錢拿手帕包好，緊緊壓在冬天的大衣服下面，說：“閨女，你這臉都尖了，要是伺候珠大爺太累……”趙氏話沒說完就停住了，有事做是王夫人的恩典，她家閨女能一人伺候了大姑娘又兼著伺候大爺?shù)牟钍?，就算伺候珠大爺再累，這差事也不能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