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頁
書迷正在閱讀:冰美人帝師手冊、反派難為、我在靈異世界撩漢[無限]、收養(yǎng)偏執(zhí)神靈們后、異世大佬成長計(jì)劃[系統(tǒng)]、我靠煎餅成富賈[種田]、陳灘舊夢、靈媒、我在古代年入三十萬、不算卦就會死
這些年來趙珂陽身作知情人也算深懂李清玨,明白“非議”二字動搖不得他,非得“后繼無人,難得善終”才能教他無法置身事外。 李清玨手捏信紙,垂眸凝視這幾字,笑想趙珂陽真是何其殘忍。 笑罷整裝行帖,入宮參見。 御書房果未能將他攔住,李清玨于平懷瑱詫異眸色中出言跪諫:“鳳儀宮久曠,臣請皇上擇賢立后。” 平懷瑱望著他,眸底如風(fēng)作嘯,將盛怒席卷其中,許久才堪堪平靜下來,手中筆桿用力杵著宣紙,早已壞了狼毫。 “你再說一遍?!?/br> “請皇上立后。” 平懷瑱重重將筆擱下,甩袖行出。 李清玨獨(dú)在室內(nèi)寂寂跪著,經(jīng)久起身,如來時面無波瀾地行出宮去。 尚值京中人煙最盛時,販者游者比肩接踵趕這春末夏初的白晝市集,李清玨自東寧街頭穿行至尾,忽而憶起過往。 那時太子尚幼,偶露頑劣性子,偷與他出宮尋樂,宮中什么金貴珍饈沒有,非要挨個兒嘗遍這街邊小點(diǎn),末了再買上一裹兒桃花糖,連包塞他懷里道:“瑾弈似這桃花糖甜。” 他緊張蹙著眉毛揣著糖,時不時左顧右盼,既怕宮里人跟來,又怕宮里人沒跟來。 后又?jǐn)?shù)年,兩人漸成少年,早不吃那膩人糖籽兒,可平懷瑱仍會不時與他戲鬧,逢親熱時候湊在耳邊低語:“瑾弈可比桃花糖更甜?!?/br> 到如今,他終不太能記清那滋味。 街頭糖鋪?zhàn)佣嗄晡锤模伹昂⑼醵?,李清玨遠(yuǎn)遠(yuǎn)看了一會兒,未近前去。 回到府上恰近酉時,他晚膳不用,遣退院中仆從,獨(dú)自尋來桃花釀制的清酒兩壇,伴疏蕭樹影相酌,腦里遍遍回想從前樂事,循環(huán)往復(fù),不息不止。 不知何時起了醉意,院中有一人腳步急促入亭來,奪走他指間虛虛執(zhí)著的暖玉酒杯。 李清玨朦朧抬眼瞅見侄兒眉目,笑將他拉坐身旁:“瑞寧可要嘗嘗桃花釀?這世上桃花做的玩意兒,都甜。” 李瑞寧為之憂慮不已,拾袖拭他額間細(xì)汗,想起平懷瑱曾有叮囑,李清玨生來醉酒便易體熱,需得好生看顧,莫可奈何道:“叔爹不可再飲了,若教瑯叔知道該要急作何樣?!?/br> 李清玨眸里醉色滯了一霎,聽著那聲“瑯叔”,嘴里輕輕咬了兩字“煜瑯”。 李瑞寧沒能聽清,正疑惑時見他抬手,指著院中高樹兀自說起話來:“你瑯叔從前可不少來此地……他曾為太子,與我日夜相伴,情勝手足,旁人唯有艷羨而已……如今他為帝,我為臣,他卻不可輕易再來了,我亦不得輕易近前去……” “叔爹醉了?!?/br> “若不醉,可能埋怨?”李清玨收回手來,眼還望著那處,“他要令天下人知,我卻不能令天下人知,我隱忍至此,可有哪處比朝中那些人做得不好?幾十載浴血,步步驚心,為了那些人口中的天和地,連何家都搭了進(jìn)去,可有過錯?若錯了,錯在何處?” 李瑞寧被問得啞然,望著李清玨赤紅雙眸,無話可說。 “我勸他立后,如同執(zhí)刀剜心,一句一刀,一字一刀……我非草木,豈不知痛?若可以,我就愿做一世佞臣,要他江山不顧,后宮不思,心里眼里只有我……我丟了‘何瑾弈’之名,在這世上渾渾噩噩地過,前身榮華富貴享之不盡,后身頹喪慘淡孤苦煎熬,唯獨(dú)自幼不變的是予他真心。是他有言在先與我一心,我牢記始終,將他所為都看在眼里……我可是瘋了傻了才要勸她立后?我早就……無余力做這良臣了……” 那雙眼愈發(fā)殷紅,卻始終倔意如初,未起霧氣。 李瑞寧望著,于記憶中從不曾見過李清玨如此模樣,更不曾聽他抱怨至此,仿佛一路苦楚都能獨(dú)身抗下。 難得如斯宣泄,未嘗不好。 李瑞寧不勸,且在旁默默相伴,不論李清玨今夜尚有多少話講,他都但管好好聽著。 但李清玨似已別無多話,醉眼凝向遠(yuǎn)處,許久后只輕輕一笑:“呵,到頭來連個一心人都守不住……” 繼而滿院無聲。 第一百零二章 李清玨醉在亭下,夜來涼風(fēng)習(xí)習(xí),乍冷乍熱間受了風(fēng)寒,借此告假不去署間,連下回早朝亦不在列。 平懷瑱同他耗上幾日脾氣,后忍不住遣蔣常打聽才知他身有不適,現(xiàn)下倒是轉(zhuǎn)好了,可仍以此為托辭不肯往來宮里。 朝中聒噪官員惹之心煩,恐怕連皇帝亦令之添堵,平懷瑱思來心疼更多,終又卸下一身懊惱哄人去。 這時節(jié)暮雨正稠,及出宮時夕色殘留天際,漫天飄灑著細(xì)碎雨珠。 平懷瑱但執(zhí)青傘一柄,趕到府中見小雨未歇,而院里亭下正有人大汗淋漓地伏睡于石桌之上。 醇酒余香尚還環(huán)繞周身,怡人氣候里,這向來少汗之人面上竟熱起幾分紅暈。平懷瑱暗感揪心,不知李清玨這幾日是如何過的,悔自己來得晚了些。 他愈近身前,眼前人未被擾醒,似陷入夢魘之中,嘴唇囁嚅道著難以辨清之話,覆背披肩隨身子微顫緩落地下。 平懷瑱無聲一嘆,抬袖去拭那額間細(xì)汗,不料李清玨陡然驚醒,驀地攥緊他朱色衣袍。 暮色沉沉,平懷瑱背光而立,桌旁李清玨方自夢中轉(zhuǎn)醒,且?guī)е鼥V醉意,一時看不清他,恍惚以為還是從前那個年不及冠的孤傲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