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還不夠…？”

    他手腕上的力氣仍然沒松，楚禾哭喪著臉，兩只手弱弱地攀著他堅(jiān)硬結(jié)實(shí)的手臂：

    “那到底夠還是不夠啊…”

    赫紹煊唇邊終于露出一絲笑，一松開手，便能清晰地看見她那玉白下巴上有兩個(gè)清晰的指印。

    看著跪坐在床榻上發(fā)蔫的小人兒，他忽然張開了雙臂。

    楚禾一愣，抬起頭來不可思議地看著他，遲疑著上前去環(huán)上他的腰。

    赫紹煊忍著笑，嚴(yán)肅地開口道：

    “誰讓你抱我？讓你伺候我穿衣服?！?/br>
    楚禾一下子便紅了臉，低著頭“哦”了一聲，仔細(xì)地為他穿起了衣裳。

    即便是夏日，他身上的華服也甚是繁瑣，里面穿好一身薄薄的里衣，外面還要再套一件廣袖交領(lǐng)長袍，最后再束上一根鑲嵌著白玉的腰帶。

    這樣繁瑣的過程一般都要兩三個(gè)人同時(shí)侍奉在側(cè)才能完成的，可楚禾只有一個(gè)人，于是只能自己忙前忙后地替他整理。

    她起來以后也沒吃早膳，被他按著折騰了一早上，又這么忙前忙后地伺候他穿衣服，累的發(fā)虛，一下子便仰倒在床榻上不動彈了。

    赫紹煊淡淡一笑，先命人傳了早膳，又走到床榻旁邊解她身上的衣袍。

    楚禾忙不迭按住他的大手：

    “不…不用了，讓立夏和斂秋進(jìn)來伺候就成了?！?/br>
    赫紹煊一挑眉：

    “怎么，有我伺候你還不愿意？”

    楚禾本來也沒力氣掙扎，見狀便也只能乖乖就范，老老實(shí)實(shí)地坐在床榻上讓他給穿好衣服。

    只見赫紹煊挑起一件褻衣來，熟練地替她穿好，手指輕輕勾了兩下便在她背后系好一個(gè)漂亮的綁帶。

    楚禾轉(zhuǎn)過頭看了看，有些驚詫地開口道：

    “你怎么還會系這個(gè)…？”

    赫紹煊挑眉看了她一眼，云淡風(fēng)輕地答道：

    “解得多了就會了?！?/br>
    楚禾聞言，耳根有些發(fā)燙，連忙將頭轉(zhuǎn)了回來，不再言語。

    赫紹煊唇角稍稍彎起一個(gè)淺淺的弧度，將一件新的湘妃立領(lǐng)廣袖上裝套在她身上，低下頭來仔仔細(xì)細(xì)地給她扣上盤扣，不放過任何一顆紐扣。

    每回楚禾穿立領(lǐng)都覺得憋得難受，可只要她稍微掙扎一下，便會被他用眼神嚇回去。

    楚禾只好抬著下巴，老老實(shí)實(shí)地讓他扣好紐扣。

    等他滿意地松開她的衣襟時(shí)，楚禾一低頭便僵在原地。

    她走到銅鏡前一看，只見這件衣服的領(lǐng)子比她那天在夜宴上穿的還要高出一截！

    穿著這件衣服，她只能稍稍抬著下巴，不然便會將衣領(lǐng)壓出一道難看的褶皺出來。

    楚禾忍不住開口道：

    “我能不能…”

    “不能。”

    她抿了抿嘴唇，小聲抱怨道：

    “我還沒說要做什么呢…”

    赫紹煊看也沒看她，一邊低頭從衣箱里挑選著鞋子，一邊淡淡開口道：

    “不管你是要換襦裙，還是要解開兩顆扣子，都不行。”

    楚禾眼看自己掙扎無望，只好嘆了口氣，用力扯了扯自己的衣領(lǐng)，讓脖子多一些空隙。

    ==

    這一天下來，楚禾都蔫巴巴地沒個(gè)精神。她陪著赫紹煊從王宮再到傅家莊園，安排好了一切之后，回到驛館里立刻便將衣裳的紐扣解開，連鞋也沒脫就癱倒在了床榻上。

    赫紹煊走到她身邊，指尖挑開她的衣襟，看見她脖子上被立領(lǐng)卡出一圈兒淡淡的痕跡，神色一凜，低頭將那些紐扣盡數(shù)解開。

    楚禾累得不行，無力地推了推他的手：

    “不要…好累…”

    赫紹煊俯身吻了吻她的臉頰，給她換了一身舒服的褻衣，自己也褪去外袍，將她圈在懷中。

    楚禾閉著眼睛，在他懷里尋了個(gè)舒適的地方，漸漸睡去了。

    第二天醒來的時(shí)候，楚禾發(fā)覺自己已經(jīng)在一輛寬敞的馬車上了。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睜開眼看見赫紹煊靠在車廂里閉目養(yǎng)神，發(fā)現(xiàn)自己方才一直都躺在他懷里。

    楚禾抬起手來輕撫了一下他的臉頰，便看見他睜開雙眸，低頭望著她問：

    “醒了？”

    楚禾“恩”了一聲，輕聲問：

    “我們現(xiàn)在是要去瓊州草原么？”

    赫紹煊唇角稍稍彎起，因?yàn)槌科饹]多久，嗓音有些沙?。?/br>
    “是啊?？茨闼盟溃苯影涯惚像R車了?！?/br>
    楚禾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道：

    “那…表哥他們是不是還送行了？”

    “恩，好多人都來送行了，你都沒醒來。”

    楚禾連忙從他懷里坐直身子：

    “你叫醒我就好了嘛…我昨天太累了，一下子就睡過了頭…”

    赫紹煊將她往自己懷里攏了攏，繼續(xù)閉上了雙眸，淡淡道：

    “知道了?！?/br>
    楚禾看他這幅漫不經(jīng)心模樣，忍不住朝他皺了皺鼻子。

    她在他懷里找了個(gè)舒服一點(diǎn)的位置，嗅著他身上淡淡的佛手柑香味，沉沉睡去了。

    ==

    就在他們離開障陽不過幾日之后，一個(gè)意料之外的人便駕臨北堯，正是當(dāng)今天子赫元禎。

    他來的時(shí)機(jī)實(shí)在有些古怪，恰好趕在赫紹煊離開北堯之時(shí)。

    因?yàn)閯倓偱c東堯暗自結(jié)盟，北堯王赫瓚對他的到來十分警惕。但畢竟顧及赫元禎的天子身份，他還是要表示出足夠的尊敬，于是便親自率領(lǐng)文武百官迎出障陽城，鋪開了極為隆重的排場。

    可是就在赫瓚戒心滿滿地應(yīng)對赫元禎時(shí)，他從頭至尾的表現(xiàn)看起來卻并沒有任何異常。

    赫元禎從頭至尾除了與他寒暄一些不重要的閑事之外，卻對自己的來意避而不談，這讓赫瓚感覺到有些不舒服。

    這種異常的感覺像是一株生在心底的毒株一樣，明明想要徹底拔除，卻無論怎樣也找不到根源所在。

    終于，在赫瓚為他準(zhǔn)備的接風(fēng)宴上，赫元禎卻出人意料地稟退左右，笑著舉起金杯對赫瓚道：

    “許久不見叔父，侄兒敬您一杯?！?/br>
    見他這樣說，赫瓚自然也沒道理再端著，只能舉杯應(yīng)和道：

    “多謝陛下?！?/br>
    赫元禎擺了擺手，糾正他道：

    “叔父這樣說倒顯得生分了。如今就你我叔侄兩人，實(shí)在不必拘泥俗禮?！?/br>
    赫瓚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忽然爽朗一笑：

    “賢侄說的是，你我同是赫家人，血脈同源，自然不能生分?！?/br>
    赫元禎聞言先是淺淺一笑，而后臉上的神色忽然變得有些傷感，舉杯將杯中酒飲盡，臉上有些明顯的醉意：

    “叔父說的是。我們赫家人血脈同源，原本就應(yīng)該互相扶持…可是天不由人啊，目下與我最親近的大哥，竟然要謀圖我的天子之位?；适?，你說我該當(dāng)如何？”

    赫瓚心里微微一驚，面兒上卻不顯山不露水道：

    “陛下，這煊兒前幾日剛從我這里離開，我可并沒有看出來他存了那樣的心思啊。”

    赫元禎狀似酒醉，稍稍低下頭去。而那雙被他的發(fā)絲斂去的眸中卻閃過一絲陰毒。

    再抬起頭時(shí)，神情又恢復(fù)如初：

    “皇叔啊…原本這江山，給他坐也無妨?？墒撬@么在我眼皮子下面做些卑劣之事，我又實(shí)在難以容忍…”

    赫瓚稍稍蹙起眉頭，開口問道：

    “那陛下想要如何？”

    赫元禎深吸了一口氣道：

    “原本我想留他一條生路，只不過若是如此輕易放過他，天家威嚴(yán)要放在何處？我此番來找皇叔，就是要號召北堯精銳，隨我王軍一道，兵馬勤王，將他東堯裂土而分！”

    赫瓚眸中閃過一絲慌亂，卻很快被他平復(fù)下來。

    他連忙開口道：

    “茲事體大，還請陛下慎之又慎！”

    赫元禎醉醺醺地?cái)[了一下手，厲聲道：

    “本王已經(jīng)受夠了他的挑釁！如今除了玉京王軍之外，還有西堯大軍，南堯大軍悉數(shù)集結(jié)巨鹿原，就等皇叔點(diǎn)頭，我四國聯(lián)軍便可劍指青都！”

    赫瓚心下一沉，沉默片刻回道：

    “我北堯既是王族血脈，自然要效忠天子陛下。只是如今北境蠻族局勢未平，北堯絕大多數(shù)兵力都難以抽身。陛下可否等臣排兵布陣一番，再徐徐圖之？”

    赫元禎轉(zhuǎn)過頭看了他一陣，忽然一拍桌案，朗聲笑道：

    “侄兒就知皇叔是一爽快之人！來，干了這杯酒，你我叔侄二人同仇敵愾！”

    觥籌交錯(cuò)之間，赫元禎越來越醉，最后直接躺倒在了桌案上說著醉話，不省人事。

    赫瓚見狀，放下酒杯喚了他幾句，見他果然爛醉如泥，于是便沉下臉來，喚了幾個(gè)侍婢將赫元禎扶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