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鴛鴦錦_分節(jié)閱讀_24

    郭太守頗為無語的看著敖州的第二把交椅,很想問一聲:“你就那么缺銀子,連自己結(jié)發(fā)妻子的嫁妝都惦記,還是不是男人?”

    到底還是給孟司馬留了兩分面子,解釋道:“半個月前它們自然是張氏的財產(chǎn),不過,半個月后,它們的主人全部改名換姓,成了忠義公。原因,不用我說吧?”

    孟司馬眉頭直跳:“這事我怎么不知道?”

    你還真的當(dāng)張氏嫁給了你,她的事情就事無巨細(xì)的都要告訴你?

    郭太守是孟司馬的老上峰了,當(dāng)年對于孟司馬空降敖州的事兒知道得七七八八,據(jù)說是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后來還是靠著岳家的手段才不至于被貶得一文不值。按照道理說,他與張氏是患難夫妻,情意應(yīng)當(dāng)非比尋常,可惜的是孟司馬不懂得惜福,離了岳家的勢力范圍就覺得自己一手遮天,想如何就如何了,硬生生的把發(fā)妻打落到了塵埃。這本來是家事,不容外人置琢,可在有心人眼中孟司馬這就是明晃晃的忘恩負(fù)義之徒,連有恩的發(fā)妻都可以背叛,對別人呢?

    官場上,處處刀光劍影,說人人兩面三刀也不為過??墒牵饶闩赖迷礁叩臅r候,有些事情就必須做得更加盡善盡美。比如,關(guān)鍵時刻上峰與下屬就必須同氣連枝,因為他們都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上峰被扒皮了,你一個親信下屬就能夠逃得脫罪責(zé)?所以,官職越高的上峰往往喜歡選擇忠心的下屬,至少不能關(guān)鍵時刻反水不是。

    只能共富貴不能共患難的同僚,誰都不會要。

    每一年年底的官職考核,就將官員們的各種情況都考慮了進(jìn)去,其中就包括齊家這一項。

    孟司馬的考核成績基本也都敗在了這一項上,任由他怎么打通關(guān)系,朝廷對他的評價永遠(yuǎn)都是不能委以重任!

    這事郭太守心知肚明,太守大人其他的親信們也大多明白,只是所有人都不說,看著孟司馬折騰。更有心機(jī)深沉的,暗搓搓的還等著抓孟司馬的把柄,等著將對方拉扯下馬好自己頂替上位。

    郭太守頗為惋惜的道:“忠義公雖然只是個虛職,不領(lǐng)朝廷俸祿,也干預(yù)不到朝廷的決策,可這個名字背后的人脈誰也不能忽視。要知道,每到災(zāi)年,忠義公無償獻(xiàn)給朝廷的糧食就足夠讓全朝上下無數(shù)的權(quán)臣們?yōu)樗韫灥拢纳庹f白了,一大半都是為了朝廷做的,你封了他的鋪子,來年再有災(zāi)害,他直接上奏,因為某位官員貪圖他的家財導(dǎo)致他生意不順,故而,這一年沒有糧食貢獻(xiàn)給朝廷,你說,到時候大臣們會如何做,皇上會如何想?”

    孟司馬已經(jīng)啞口無言了,磕磕盼盼的道:“我沒想過要封忠義公的鋪子啊!”

    郭太守拋出公文:“那這又怎么說?”

    孟司馬立即道:“這都是張氏的陰謀,這個毒婦!”

    到現(xiàn)在還看不清形勢,郭太守對孟老司馬的要錢不要命的找死行為無計可施了,只說:“張氏是你的發(fā)妻,所謂清官難斷家務(wù)事,這事我也不會讓人插手,你自己去想辦法解決吧!”說罷,搖了搖頭,直接就走了。

    孟司馬以為只要找到張氏,問題就可以輕而易舉的解決??上?,事情卻如脫韁的野馬一樣,朝著不可預(yù)期的方向一去不回頭。

    首先,同僚之間開始瘋傳孟司馬人心不足,居然以發(fā)妻沒有生下嫡子為由將其趕出孟府,并且沒收了妻子全部的嫁妝,導(dǎo)致張氏身無分文無家可歸;接著,茶館里開始有人散布孟司馬利用職務(wù)之便,以莫須有的罪名霸占百姓的家財,封鎖店鋪田莊無數(shù),其中就包括與國與民有恩的忠義公的鋪子;最后,更有人信誓旦旦的說看見孟家的女兒擊鼓鳴冤,言及孟司馬喪心病狂,居然以女子不能繼承家業(yè)的理由,將她們革出了孟家的家譜,現(xiàn)在兩個女兒無父無母只能任人欺凌。

    這樣的人居然是敖州城里排行第二的父母官!

    孟司馬走到哪里都被人戳脊梁,流民們更是自發(fā)組織起來,到處宣傳他的丑陋行跡,他不單對家人狠毒,對百姓更為惡毒,居然不顧百姓們的死活,斷了他們唯一的活路,他怎么配做他們的父母官?

    孟司馬到處尋張氏無果,在衙門也被人隔離在外,躲在府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可嚴(yán)查孟司馬的公文還是如常的發(fā)了下來,很快,孟司馬的官職一降再降。這里面有朝廷權(quán)臣們的功勞,也有同僚們暗自活動的結(jié)果。

    等到越人閣重新開張之時,孟老爺已經(jīng)成了名不見經(jīng)傳的小小書記官,這職位還是郭太守看在同僚多年的份上保下來的。

    ……

    “你確定要離開敖州?”莊起再一次見到孟知微的時候,大軍已經(jīng)全部回到敖州城內(nèi),不過幾日就要整裝待發(fā)回朝聽封了。

    “母親在這里有太多不好的回憶,離開也好。有些人我也不想再見,有些事也不想再去聽聞了?!泵现⒆叱鐾ピ?,抬頭看了看秋末的艷陽,回頭笑道,“還沒有好好的謝謝你,幫了我們母女這么多?!?/br>
    莊起手上拿著一個檀木盒子,里面裝的是張氏在敖州所有店鋪和田莊的地契房契。他在聽聞孟老爺?shù)乃魉鶠楹?,立即就?lián)系了孟知微,與她商量解決的辦法。

    正巧張氏心灰意冷,不想再在敖州呆下去,孟知微索性將張氏在敖州置辦的產(chǎn)業(yè)全部轉(zhuǎn)賣給莊起。莊起這人某些時候還是很地道,做不出落井下石之事,全部都按照市價折成了銀票買了下來,其中甚至包括了越人閣。

    有時候不得不說朝中有人好辦事,莊起是個jian商,他做得最多的就是買賣。他根本不走敖州官場,這事歸戶部管,他給戶部的主事寫了一封信,快馬將張氏的地契等從官道直接送往了皇城,在天子腳底下將張氏的名號全部換成了他的名字,事情不過半日就辦妥了。公文說孟司馬封了莊起的鋪子,還真的有憑有據(jù),孟司馬被朝中的人盯上根本不冤。

    孟知微當(dāng)初也是無計可施,孟司馬在敖州做了十多年的官,根深蒂固,一般的官員都不敢得罪她。人們總是同情弱者,懼怕強(qiáng)者。孟老爺當(dāng)權(quán)的時候,自然有無數(shù)人要巴結(jié)他,張氏再弱,也會有人說你嫁給了孟老爺,一輩子就是孟家的人了,你的嫁妝也就是孟老爺?shù)募邑?;可一旦孟老爺失勢,趨炎附勢的人立馬調(diào)轉(zhuǎn)腦袋,開始為另外的強(qiáng)者出頭,莊起的身份自然就是比孟老爺更加強(qiáng)大的存在。這時候,人們才有閑心同情張氏這個弱者,說女人出嫁從夫不假,可嫁妝是父母給女兒的立身之本,是屬于女兒家的私產(chǎn),怎么能夠充公呢!如果你張氏的嫁妝充公了,那是不是說明敖州城里所有婦人的嫁妝都要充公,還讓不讓這些婦人活了?

    莊起善于掌控人心,在他有心的cao作下,孟老爺簡直成了禽獸不如的典型范例。好在,他時刻惦記著自己的目的,不能把未來的岳丈給打擊狠了,以免日后留下口實。

    所以,在事情辦妥后,莊起又重新將地契等送到張氏的手上,張氏無論如何也不肯要,最后還是孟知微道:“橫豎我們要去皇城,雖然那里是母親的根,到底離開多年,人生地不熟的很多事情都是兩眼一抹黑,不如請七哥代勞,幫我們相看幾個好鋪面和田莊,剛好抵消敖州的地契就成?!?/br>
    莊起立馬贊成,只說:“丑話說在前頭,天子腳下寸土寸金,你們在敖州的鋪面再怎么值錢,換成了金子在皇城也買不下太大的鋪子?!?/br>
    孟知微笑道:“這我們知道,我們只是想要一個安身立命的地方而已。”她頓了頓,“有時候靠人不如靠己,哪怕回了外祖父家,我們也不可能依靠外祖父外祖母不是。”

    莊起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如今,你覺得自己的親人也靠不住了?”

    孟知微將耳邊的碎發(fā)撥開,感嘆:“人心隔肚皮!”

    莊起顛了顛手中的木盒,意味深長的道:“可你又如此信任我?!?/br>
    孟知微一愣,眨巴了下眼睛,嘴角微翹:“因為你是忠義公啊,是天底下最為正直的好男兒!”

    莊起手一抖,差點人都栽了下去,面色微紅:“你這話怎么聽都不像是稱贊,反而像是嘲諷似的。”

    孟知微擺正身子,強(qiáng)詞奪理:“哪有,七哥在我心目中絕對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什么陰謀詭計,什么仗勢欺人,絕對與你沒有一丁點的關(guān)系。當(dāng)然,視金錢為糞土這一點,也很讓人贊賞!”

    莊起無語,半響,摸著額頭離開了孟知微的視線,渾然不知自己的紅彤彤的耳尖已經(jīng)出賣了他心底的想法。

    被美人表揚(yáng)什么的,哪怕是反諷也很讓他心花怒放??!

    ☆、第二八章

    按照張氏的想法,她是一刻也不想再呆在敖州了。這位姻緣坎坷的婦人,似乎在短短的一年中斷絕了自己對丈夫的所有幻想,開始明確的期望回到父母的港灣。

    因為已近秋末,從敖州到皇城,馬車在路上要奔波最少一個月。張氏帶著兩個女兒,自然只會慢不會快,打算在年前回到娘家即可。就算這樣,胡半載夫婦還是被暫時留在了敖州,打理余下的瑣事。

    張氏在敖州生活了十多年,積攢下來的家當(dāng)也非??捎^,除了田莊和店鋪外,更有無數(shù)的金銀珠寶綾羅綢緞以及古玩字畫。當(dāng)然,其中最多最雜的還是這些年慢慢替孟知微置辦的嫁妝,大到拔絲羅漢床,小到珍珠琺瑯耳環(huán),旁的東西都可以變賣,唯獨(dú)孟知微的嫁妝是必須全部運(yùn)走,這里面耗費(fèi)的時日和精力就足夠讓胡半載夫婦折騰半年以上了。

    越人閣轉(zhuǎn)賣給了莊起,莊起直接交給了梁米,保留了原有買賣。梁米從別處繡莊調(diào)來了兩個心靈手巧的繡娘,接替了春繡的工作。繡莊里面安頓的流民婦人又開始有條不紊的干活,玩偶在做,衣裳也沒拉下,只是背后老板換成了忠義公,那價格自然又是翻番。

    莊起有言:“愛買不買,爺不差這點銀子?!?/br>
    有錢,丫就是這么任性!

    九月十五,宜出行。

    孟老爺從空蕩蕩的孟府出來,騎上自己的棗紅馬,慢悠悠的朝著衙門走去。這一年的中秋節(jié)是他過得最為冷情的節(jié)日,沒有了王氏,身邊就沒有了那些雞毛蒜皮的糟心事;沒有了張氏,也就沒有了噓寒問暖的人;沒有了孟知微,府里的丫鬟們也都不在自己眼前晃蕩了;沒有了孟知沄,他自己窮極無聊時閑逛的地方也沒了;至于孟知嘉,出嫁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她壓根就沒有回來,更加不用說女婿了。

    他的官職一落千丈,女婿也逐漸不將他放在了眼里,逢年過節(jié)的探望都顯得可有可無。

    老管家剛剛從府外回來,就急急忙忙的問門房,老爺去了哪里?門房如今從兩個變成了一個,還是個掉了牙混日子的老頭子,聞言點了點門外。老管家一拍老腿,就喊人準(zhǔn)備馬車,要去追自家老爺。

    門房嘴里漏著風(fēng)的問:“老爺上衙門公干,晚上自然會回來,有事晚上再說不行嗎?”

    老管家跑得一腦門的汗:“等到晚上就真的來不及了,夫人和姑娘們今日就離開敖州,老爺再不接她們回來,這個家就真的散了?!?/br>
    門房看了看門內(nèi)寥寥可數(shù)的幾個家仆,心說這個家早就名存實亡,追回來了人又追不回來心,有什么用。

    郭家,佟氏起了個大早,她身子已經(jīng)顯懷,一舉一動越發(fā)小心翼翼。新請來的奶嬤嬤扶著她梳洗后,就讓人奉上了早點。

    佟氏在桌邊坐了一會兒,久久的聽不到門外的響動,眼簾垂了下來,低聲問:“夫君昨夜又歇在了jiejie的房里?”

    奶嬤嬤鼻子里冷冷的哼了一聲:“從八月十五那一夜之后,少夫人恨不得把少爺拴在自己的腰帶上,走到哪里都要跟著。現(xiàn)在這個時辰,估計兩人還沒起吧!再這樣下去,也不怕耽誤了少爺?shù)膶W(xué)業(yè)和身子?!?/br>
    奶嬤嬤是郭夫人給佟氏請的,現(xiàn)在伺候佟氏,等腹中的孩子出來就伺候郭家的長孫,日后的地位不低,故而,來了府里不過幾日就將兩位少夫人之間的明爭暗斗都打聽得清清楚楚。佟氏懷孕,孟知嘉天時地利人和,在八月十五的夜里徹底將郭悟君拆吃入腹,并且用了不為人知的手段,將好好的翩翩少年郎迷得暈頭轉(zhuǎn)向樂不思蜀,學(xué)業(yè)也不顧了,懷了孕的平妻也來看望得少了,只恨不得與孟知嘉夜夜春宵顛鸞倒鳳,惹得府里非議不少。

    佟氏舉起筷子吃了些點心,又喝了一碗血燕羹,淡淡的道:“我聽說孟夫人這兩日就要離開敖州了呢,也不知道婆婆讓不讓jiejie出府送行。這一別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夠再見了,不去總是不妥?!?/br>
    奶嬤嬤怪道:“沒聽老夫人說起過此事啊,別是少夫人沒有告知老夫人吧?哎呀,這要是傳到外面,旁人都會說是老夫人轄制了少夫人,讓她們母女起了怨恨呢?!?/br>
    佟氏幽幽的嘆息:“這是jiejie的家事,我們外人也不好插嘴。”

    奶嬤嬤道:“夫人你是外人,老夫人可不是,說不定老夫人自己也會去送行?!鳖D了頓,“這事啊,長輩們自有決斷,你就別cao心了,好好養(yǎng)胎?!?/br>
    郭夫人看不起孟老爺,對張氏倒是還有些姐妹情意,哪怕原本不知道此事,經(jīng)過了這個早上也會知曉。郭夫人心里對孟知嘉如何評價佟氏不知道,不過,第二日起,郭悟君就被強(qiáng)制性搬去了前院讀書,除非晨昏定省是再也不容許踏入后院一步了。

    對此,佟氏與奶嬤嬤更為貼心,時不時有些小禮物賞下去,她的肚子也越發(fā)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