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陽門那邊傳來的消息，說是抓到了魔道妖女，你帶人過去看看?！闭崎T將一個紙鶴交給了他：“那邊有什么需要幫忙的，你也盡管出手，不管你做什么，都代表了長仙門的意思?！?/br>
    角落里，葉禾微的瞳孔一縮, 刷地抬頭朝他們看了過來。

    他知道那個魔道妖女！

    沈寒舟毫無所覺，依言應了下來，領命退下。

    這是件要緊事，他出了大殿，很快收拾了幾樣東西，便立刻御劍飛行，自然也沒忘了帶上葉禾微。

    在短短的時間內，葉禾微的臉色卻已經冷了下來，他沒有反抗沈寒舟的動作，任憑他拉著自己上了飛劍，直到飛出去了好遠，他才咬牙道：“這是你的記憶？”

    “什么？”沈寒舟疑惑低頭，很快反應過來，應道：“是?！?/br>
    “你竟然……也在其中？！”

    沈寒舟渾然不知，只當他不解，所以解釋道：“那時玄陽門也送回來了妖女的訊息，很多正道門派都去了，我也在其中，這是我的親身經歷，我是親眼看著那個妖女被處決的。你是魔修，可能會不太習慣吧……難不成你想要救她？！”沈寒舟皺眉。

    迎面的罡風都被沈寒舟擋在了他的身外，可葉禾微的牙齒還是上下碰撞，打了個哆嗦。

    他虛弱又冷漠地道：“你不是一貫覺得你們正道正直無比嗎？我看也不過如此？”

    “什么？”

    “見到魔修就不分青紅皂白地殺掉，枉你們還自稱正道，依我看，果然都是一群假仁假義的偽君子?！比~禾微冷冷地說：“我還道你和其他人有多不同，現在看來，也沒什么兩樣?！?/br>
    沈寒舟皺著眉頭拉住了他：“你到底在說些什么？”

    “說些什么，你難道還不懂嗎？”

    葉禾微至今都還記得那個魔道妖女的下場。

    神魂俱滅，尸骨無存。連帶著他對正道的最后一絲渺茫希望也消失不見。

    他躲在暗處，親眼看著妖女的丈夫殺了她，親眼看到那些正道冷艷旁觀，也親眼看到了正道修士的虛偽。說是正道，卻和魔道沒什么不同，一樣的冷漠無情，只不過卻將這份冷酷藏在了里面，不像魔道一樣明晃晃地敞露出來。

    他還以為沈寒舟是不同的。

    至少他認識沈寒舟這么久以來，雖然沈寒舟做的無數事情令他氣急跳腳，卻也不得不承認，沈寒舟真正做到了人們口中的正直。

    可連沈寒舟都是假的。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么？”沈寒舟眉頭皺得更深：“我想你應該是誤會了什么?！?/br>
    “我能誤會什么？誤會你沈寒舟光明磊落，剛正不阿嗎？”葉禾微冷笑。

    沈寒舟：“雖不敢承認，可我從未做過有愧于心的事情?！?/br>
    葉禾微又是一聲冷笑。

    他忍了忍，還是沒有忍住，逼問道：“那魔道妖女，難道就讓你無愧于心嗎？”

    “她是該殺之人?！?/br>
    “她隱姓埋名，和自己的丈夫相愛，只因為她是魔修而對她趕盡殺絕，連往日感情都不顧，難道她的丈夫就不是你口中的該殺之人？”

    沈寒舟目露困惑：“相愛？”

    葉禾微昂起下巴看他。

    “你從哪里聽到的消息？”

    葉禾微一愣。

    沈寒舟徐徐道：“玄陽門有一鎮(zhèn)門之寶，引來了魔修覬覦，那妖女就是其中一個，妖女先是殺了玄陽門掌門，卻沒有得手。后來，前掌門的兒子繼任，她便喬裝成人類女子，設計和現門主相遇，被帶入玄陽門中，在得到那件寶物后，更是直接大開殺戒，殺了玄陽門上下弟子數千人。掌門僥幸逃脫，求助了其他門派，眾人聯(lián)手才將那個妖女拿下。我們這次去，就是去處決那個妖女?！?/br>
    葉禾微一下子呆住。

    “難、難道不是……”他張了張口，一時卻忘了自己想要說些什么。

    沈寒舟的話一下子攪得他天翻地覆，讓他腦子空白，霎時失去了語言能力。

    “你以為是什么？”沈寒舟困惑地看他：“難道你是當做我們見到魔修便趕盡殺絕嗎？”

    難道不是這樣嗎？葉禾微疑惑。在他的認知之中，正道正是這樣的存在。

    正邪不兩立，不但正道看魔道不順眼，魔道看正道自然也是。大家用盡了最大的惡意來猜測其他人，在正道眼中，魔修殘忍冷血，在魔道眼中，正道修士也是虛偽狡詐。誰也不輸誰。

    葉禾微自然也是這么認為的。

    他曾經對正道抱有幻想，可看到妖女神魂俱滅的下場之后，便徹底打消了這個念頭，以為那也是自己最后的下場?？涩F在，沈寒舟告訴他，他看到的、聽到的，都是假的。

    葉禾微渾渾噩噩地被帶到了當初去過的地方。

    他在那兒看到了熟悉的妖女，還有當初看到的幾個熟悉的面孔。

    他站在人群后面，正如上一次一樣，誰也沒有發(fā)現他。他透過人群，清楚地看到了妖女臉上痛苦的表情，卻沒看到上輩子看到的絕望和不甘，只有憤恨而已。

    直到臨死前，那個妖女還在憤憤叫著：“早知我當初就該先殺了你，也不會落到如今這個地步！我屠你滿門，卻唯獨放過了你，你竟然還不知足，竟然還想要取我性命”利劍穿膛而過，讓她徹底沒了聲音。

    葉禾微將一切看在眼中，一陣恍惚。

    他看到妖女被抽出神魂，消失在天地間，看到玄陽門掌門紅著眼睛毀掉了她的尸骨，然后撲通跪下，伏地哭嚎起來。

    哭的是自己識人不清，哭的是門中上下數千弟子的無辜性命。

    “我不知道當初是誰騙了你，可你知道的，絕對是錯的?！鄙蚝鄣氖址旁诹怂募绨蛏希骸拔覀冊骱弈?，只是因為沒有感情，枉殺了無數無辜人?！?/br>
    葉禾微微怔。

    他沒有說話，他心里清楚。

    自己就是這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