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途_分節(jié)閱讀_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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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的聲音充滿痛苦,桑榆心頭像是被人用刀割一般,一陣鈍痛,急道:“父皇,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萬侯九霄未語,懷抱半分不松,像是怕他會突然消失一樣,氣息卻是逐漸紊亂。桑榆大驚,又喚一聲“父皇”,男人依舊未答,細(xì)細(xì)密密的吻不斷落在他的面頰,紊亂而狂躁。 桑榆震驚不已,抽出被夾在兩人身體中間的雙手,抱住男人的腰,不輕不重地?fù)崦腥说谋常M量以平常的語氣詢問:“父皇,你怎么了?我不會離開你的。” 他的手不斷地上下滑動,許久之后,男人的呼吸總算平穩(wěn)些,雙臂略松,卻仍是按著后腦勺,不許他抬首。 “父皇沒事,榆兒不要動?!比f侯九霄的嗓音與平時(shí)無異,卻更顯怪異。 桑榆看不到他的表情,又不能用蠻力掙開,只能暫將疑惑放在心底,將頭靠在男人結(jié)實(shí)的胸膛上,完全放松地依偎著他,眉頭卻微蹙。 被幕簾擋住的王攆內(nèi),許久再無半點(diǎn)聲響。 當(dāng)鑾駕在紫霞殿外停下,宮人只感覺到眼前忽然吹過一陣風(fēng),掀起簾帳一角,鑾駕上已空無一人。宮人立即猜到陛下應(yīng)該是被四殿下帶到了紫霞殿內(nèi),暗贊殿下修為之高深。 桑榆被萬侯九霄帶至他的房間內(nèi),兩人這才分開,相對凝視。 桑榆握住男人的手,問道:“父皇,告訴我,到底怎么了?” 一直知道榆兒的不平凡,也知道他的美好真如仙人一般,但沒有想到他真的有可能成為仙人。萬侯九霄去吏部找桑榆時(shí),已打定主意問個清楚,他想問:寶貝榆兒,你真的是未來的仙人嗎?為何不告訴我? 然而,此時(shí)看著少尿沉靜而清澈的眼眸,以及如謫仙般的尊貴氣質(zhì),他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膽怯了。他突然害怕聽到不想聽的答案。他萬侯九霄作為泱泱帝國的帝王,向來唯我獨(dú)尊、不怕天不怕地,今日卻怕問這少年一句話。 “父皇?”桑榆皺著眉。他本來不打算逼迫男人,但男人的遲疑與眼中再次翻滾的情緒讓他警覺,若是不問出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怕男人會傷到自己。他沒有忘記上次在幽蘭城時(shí)男人誤以為自己離開后發(fā)生的事。 萬侯九霄猛然間轉(zhuǎn)過身背對著他,雖然只有一瞬間,桑榆仍然注意到他突然變得面無表情,面冷如霜。 “榆兒,你且好好休息?!?/br> 不待桑榆反應(yīng),萬侯九霄已消失在原地。 桑榆心口一緊,陣陣作痛,就像心被人挖走一塊。在他們分開的半天時(shí)間里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男人從來沒有用那種表情對他。 萬侯九霄回到朝陽殿,隨之而來的寒冷之氣瞬間充斥著整個大廳,逼得房梁上的暗衛(wèi)情不自禁的發(fā)顫,氣息頓亂。 “都出去,不要讓任何人進(jìn)來?!?/br> 空氣微微波動,萬侯九霄明白所有的暗衛(wèi)已經(jīng)離開,方才的凌厲氣勢如退潮般散去,整個人卻是披上寂寞的外衣,緩緩走到桌案的寶座上坐下,頹然地斜倚,面容露出幾分疲憊。 “你對師父沒有師父對你好!當(dāng)初傳授功法給師父的人是一名仙帝,他的功法在渡劫期后還有一個階段——飛升。只要度過渡劫期,,就會飛升仙界,成為真正的仙人,上天入地,無所不能。師父為了陪你,早已停止修煉。你卻還對他這么不好……” 榆兒,榆兒,你竟向父皇隱瞞了這么多。萬侯九霄氣血翻騰,喉頭一甜,毫不在意地吞咽回腹中,臉色卻是白了幾分。 他愛榆兒,不想讓他走。但是,自己真的有資格留住他嗎?生平第一次,他萬侯九霄也嘗到自卑的滋味。盡管他是高高在上的帝王,終覺還是一個凡人。榆兒卻是即將成為仙人的人。他憑什么留住他?這世間有無數(shù)引人遐想的神話傳說,也有無數(shù)通過各種不可思議的手段尋求成仙之路的人。但卻從來沒有人成功,因此,傳說一直只是傳說。然,如今,他所愛的人就是仙人。他憑什么斷了榆兒的未來?憑什么絆住榆兒前進(jìn)的步伐? 他是如此地愛那個少年,為他迷了眼,痛了心,傷了神。有榆兒在身邊,他才覺得自己是真正地活著。若榆兒離去,他只將會是行尸走rou。 然,榆兒,為何對他隱瞞?若非冷若離告訴他,他一輩子也不打算對自己說實(shí)話嗎? 榆兒真的……愛他嗎?從一開始,一直是他纏著榆兒呢。萬侯九霄自嘲地笑了笑,痛苦的眼染上一層冷漠,心口一陣陣緊縮,讓他痛得幾乎無法呼吸。 原來愛不止會讓人幸福得仿佛一直沐浴在春日里的陽光里,也會讓人冷得如同獨(dú)自游蕩在冰天雪地里。 “榆兒,告訴父皇該如何是好……” 萬侯九霄一動不動地坐在那里,平靜的外表下,是滾滾翻騰的千萬思緒,如同千軍萬馬在他體內(nèi)廝殺,讓他氣息不穩(wěn),深邃的黑眸里狂亂地波動,仿佛隨時(shí)都會陷入癲狂。 榆兒是了解他的。他確實(shí)是驕傲的人,不會無緣無故接受他人的饋贈。然,和與榆兒在一起相比,那一點(diǎn)清高算得了什么?榆兒為何不愿將功法之事如實(shí)告訴他?還是因?yàn)橛軆焊揪筒粣鬯?,一直以來只是在遷就他…… 心中劇痛不已,淡漠的目光無意中掠過靠墻而立的觀賞架,萬侯九霄不由怔住,站起身,緩緩走到架子前。 這架子上的東西,幾乎有百分之九十是榆兒送他的…… 萬侯九霄莫名其妙地離開,讓桑榆完全懵了,他想立即追上去,但向來穩(wěn)重的個性讓他很快冷靜下來,當(dāng)務(wù)之急是弄清在他與萬侯九霄分開的半天時(shí)間里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父皇不是容易激動的人,一定是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撩撥了他,所以才讓他反應(yīng)如此激烈,甚至害怕他會離開他。 他怎么可能離開父皇?他的心早已遺失在他身上。到底是什么事讓父皇以為他會離開? 桑榆沉著臉坐在桌邊深思,未發(fā)覺夕陽漸落,夜色漸深。當(dāng)他的靈識捕捉到殿外踟躕的冷若離時(shí),忽而一怔,眉頭緊緊鎖起,面色陰郁。 冷若離在大殿外走來走去,欲哭無淚,一想到犯下的錯誤,就有拔腿逃跑的沖動。 他今天對師父的父皇說了許多大逆不道的話,幾乎每一句都夠他砍一次頭。 “師父為了你放棄了成仙的機(jī)會,你卻還對師父這么差?;屎笃圬?fù)師父的時(shí)候,你不幫他;張從言故意為難師父的時(shí)候,你也不幫師父;今天下午,你還和那個妃子有說有笑……” “本來我不想說的,但是師父那么愛你,你應(yīng)該對他更好一些!” …… 冷若離越想越懊惱,狠狠地錘了一下自己的腦袋。忽然,他似乎感覺到有人正用凌厲的眼神盯著自己,不由驚疑地一抖,疑神疑鬼地張望四周。 天色已暗,群星仍亮,皇宮內(nèi)卻比白日顯得安靜許多。冷若離不由自主地想起在幽蘭城的那晚師父帶著他跟蹤冷正霖的事,想逃的腳步頓時(shí)收了回來,小臉上也露出堅(jiān)定之色。 他不該逃避的,既然闖了禍,就該勇敢承認(rèn)。不然的話,他根本不配做師父的徒弟。 他咬了咬唇,握著拳頭,步伐緩慢卻堅(jiān)決地向殿內(nèi)走去。 桑榆坐在正殿里,淡淡地看著他。 冷若離在門口頓了一下,快步走過去,在桑榆面前跪下。 “師父,對不起?!?/br> 桑榆神色平淡,道:“你和他說了什么?” 冷若離垂著頭,將他與萬侯九霄之間的對話一五一十地重復(fù)了一遍。 桑榆不由暗嘆一聲,心中實(shí)在著惱,但見那孩子雙肩微顫,似乎嚇得不輕,冷聲問道:“你可知你錯在哪里?” 冷若離老老實(shí)實(shí)地道:“若離不該不聽師父的話,將那件事告訴陛下,也不該對陛下出言不遜。” “喔?”桑榆的語氣冷了幾分,“還有呢?” “我——”冷若離有些不甘地抬起頭,倔強(qiáng)地看著桑榆,“師父,我不是故意的,我是為你打抱不平。陛下對你的感情沒有你對陛下那么深!” 桑榆盯著他看了半晌,嗓音清冷,語氣冷淡,情緒難辨,不知是生氣了還是沒有生氣。 “你錯了。父皇之所以沒有出手幫助我,是因?yàn)樗嘈盼业哪芰?。而我也相信父皇。我與父皇之間,沒有誰依附誰的問題。若我遇到無法解決的問題,我自會向他求助,而他也自會出手相助?!?/br> 冷若離茫然地看著他,似懂非懂:“我不明白……” 桑榆搖搖頭,想到萬侯九霄,臉上浮現(xiàn)出一個動人的淺笑。他與父皇之間的感情不必向任何人解釋,但為了避免冷若離以后再生事端,他必須和他說清楚。 他的手中忽然多了一枚魔方,摩挲把玩著,淡聲道:“愛本來就是一種最深的感情,真正地愛一個人時(shí),便是全心全意、毫無保留地付出。愛就是愛,不愛就是不愛,是兩個相反的極端,沒有深淺之分。如果你以后愛上一個人,會覺得自己愛對方多過于對方愛自己,又或者對方愛自己多過自己愛對方,那么你就應(yīng)該認(rèn)真地想一想,那個人是否真的愛你,而你又是否真的愛那個人?!?/br> “師父,還是不懂。”冷若離撓了撓腦袋,慚愧地道。 桑榆淡淡一笑,不在意地道:“或許等你以后愛上一個人,就會明白這一點(diǎn)。” “喔,”冷若離看著師父的表情似乎比平時(shí)多了幾分失落,雙眼竟也似不若平時(shí)那般沉靜而明亮,再次誠心誠意地道歉,“師父,對不起,我真的錯了?!?/br> 桑榆淡淡地頷首:“你還只是個孩子而已,不該自以為是地猜測我與父皇之間的感情。這次且罷,記住去向父皇道歉,明日一早繞教場跑一百圈。若再有下次,決不輕饒?!?/br> “是。師父,我保證絕對不會有下次?!崩淙綦x舉手發(fā)誓。其實(shí)他也很喜歡陛下,尤其喜歡師父和陛下在一起時(shí)的樣子。以后他再也不會自以為是了。 “退下吧。” “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