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榮昊只是掃了一眼, 便把紙重新折上，去檢查快遞盒的地址。

    不同于普通快遞, 貼在盒上的快遞單沒有寄件人的信息，收件人也只寫了孟榮昊，看來并沒有走正規(guī)途徑, 只是點對點，特意給他送來的。

    “把它收一收吧。”孟榮昊讓保姆打掃, 自己拿著相冊上樓回了書房。

    相冊擺在面前，他端坐了好半天, 才慢慢打開。

    扉頁上用鋼筆寫的小楷，是他熟悉的字體。

    某年某年某月, 盛超。

    短短幾個字, 竟讓孟榮昊不由忐忑。

    當(dāng)他翻開第一頁，忐忑化成驚心動魄。

    很多年前還沒有數(shù)碼相機(jī)，照相要用膠卷相機(jī), 每卷膠片的數(shù)量也是一定的，每按一下快門，不能修改不能重來, 卻有一股歲月不老的別致味道。

    這些浸透了回憶的照片里, 主角全是孟榮昊, 或清晰, 或模糊，或皺眉，或淺笑……

    孟榮昊從頭開始, 仔細(xì)認(rèn)真地看過每一張照片，他自己都想不起來，原來年輕的自己是這樣的。

    他突然想到，盛超似乎跟他說過，認(rèn)識他很久之類的話，可他以為盛超是在報紙雜志上見過他的意思，卻沒想到，盛超的“認(rèn)識”，已經(jīng)深入到他的生活，甚至久遠(yuǎn)到他是個街邊小混混時候。

    所以，孟榮昊在照片上看到了曾經(jīng)他常去的餛飩攤子，工作過的KTV，常路過的水果店……

    這些地方早已隨著城市規(guī)劃無影無蹤，沒人提起孟榮昊也不會主動想起，現(xiàn)在卻以這么直白的方式在他眼前展開。

    都是因為盛超。

    除了扉頁上的字，相冊里再沒有盛超的筆錄，相片拍攝于何時何地，也沒有特別備注。孟榮昊看得很慢，當(dāng)他終于翻到最后一頁，才發(fā)現(xiàn)了另一張紙。不同于相冊的整體風(fēng)格，這張紙很白很新，跟公司打印機(jī)旁邊放置的一樣。

    上面也是用打印機(jī)打出來的黑體字，只有一行：“你真的以為，你看見的，就是真實的？”

    這句話換一種表達(dá)方式，便是“你被利用了還不知道”，孟榮昊合上相冊，深深呼出一口氣。

    可以確定，盛超的出現(xiàn)不是偶然，也并不是他從前認(rèn)為的那樣，把他當(dāng)成土豪金主冤大頭。能跟蹤他偷拍他那么多年，盛超的目標(biāo)從一開始就是他。那么，后來發(fā)生的所有事，都是盛超策劃的嗎？

    孟榮昊點了根煙，白煙裊裊中，他的目光落在桌面那紅色的小本上——戀愛證。

    *

    盛超忙瘋了。

    云上那邊，他的網(wǎng)劇上線，有團(tuán)隊的合理營銷，開播后點擊量直線上升，他的人氣又漲了一波，薛晴也跟著小火一把。

    可他分心乏術(shù)，褚千柔安排的通告他根本不能去，每天被捆在成風(fēng)總部，處理沒完沒了的文件。

    他就不明白了，樓下茶水間要換臺咖啡機(jī)這種小事，為什么還要找他簽字？？？

    所以他大筆一揮，準(zhǔn)備駁回。

    “少爺，落筆即定，還是謹(jǐn)慎些吧?！?/br>
    盛超都很久沒聽過別人叫他少爺。他之所以老老實實地坐在辦公室，很大程度上是因為有人看著他。歐陽雅就像監(jiān)督學(xué)生作弊的監(jiān)考老師，在盛超旁邊一待就是一天，關(guān)注盛超的一舉一動。

    “您放心，我會謹(jǐn)慎的?！?/br>
    他沒在文件上簽字，而是以郵件形式回復(fù)了部門經(jīng)理——申請書格式不對，重寫。

    不溜他們重寫個十七八遍，他們還以為自己多聰明。雖說閻王好見，小鬼難纏，但是如果小鬼纏的是閻王呢？還會難纏嗎？

    事有輕重緩急，認(rèn)真來找盛超討論工作的，盛超就認(rèn)真對待，那些打著工作的幌子給他找不痛快的，那他就只好雙倍奉還，把那些心懷鬼胎的下屬支使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

    歐陽雅露出個淡得看不出來的笑容，默認(rèn)了盛超的所作所為。

    “少爺，董事長讓你明天搬回老宅，明晚你需要在老宅跟董事長共進(jìn)晚餐，有問題嗎？”

    “沒問題，我今晚回去就收拾一下?！笔⒊犜挼煤?，說完便問道，“我的東西奶奶什么時候還給我？”

    “董事長在替你保管，等到合適的時候，自然物歸原主?！?/br>
    可什么是合適的時候，歐陽雅沒有說。

    *

    晚上下班，盛超回到自己的小公寓。

    他的物品實在不多，用不上兩個小時就能打包完，所以換完衣服，就先找孟榮昊。

    孟榮昊剛吃過晚餐，看到盛超的視頻請求，他拿著手機(jī)上樓，邊走邊接受了請求。

    “昊哥！”盛超的笑臉出現(xiàn)在屏幕上，燦爛美好得讓人想跟著他笑。

    相冊已經(jīng)被孟榮昊收起來，不管給他寄相冊的人有什么目的，他都決定按兵不動，繼續(xù)觀望。

    盛超毫不知情，對著屏幕說：“你想我了沒？”

    孟榮昊笑了一下，走到臥室的陽臺抽煙。他靠著欄桿，在云霧繚繞里沉聲問盛超：“最近很忙嗎？”

    “忙，不過撐得住?！笔⒊詣雍雎陨弦粋€問題，順著孟榮昊說，“明天我要搬回老宅，沒那么方便給你打電話了，今天咱們多聊一會行不行？”

    “行啊?！泵蠘s昊換了個手拿手機(jī)，語氣輕松地說，“你想聊什么？”

    “隨便聊唄，”盛超心無旁騖道，“下班回來的路上，我看見路邊新種了一排梧桐樹，我給你發(fā)圖片看看?！?/br>
    喜歡一個人，任何小事都想與之分享，一片云，一陣風(fēng)，一條彩虹，甚至一排小樹苗……

    *

    另一邊，盛永年破天荒地約了盛志剛。

    “志剛啊，你怎么一點都不著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