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在全班所有人的哄笑聲中,沈男子拍拍屁股站起來,氣得快哭了似的朝著他同桌吼了一句:“你神經(jīng)病啊?!?/br> 他同桌“呵呵”冷笑一聲,把自己的桌子拉得離他更遠了一點,仿佛他是某種病原體一般。 底下其他人都在竊竊私語,不時傳出一聲毫不掩飾地竊笑。 他好笑嗎? 好笑。 可葉碎碎看著他卻笑不出來。 被孤立的感覺,她了解過。 那是很久之前了,小學的時候她轉過一次學。 轉學生原本就是一個闖入者,有的人能成為神話,被眾人膜拜;而有的人注定就是一個被排斥的外來者,成了原住民們一致對外的理由。 一個人身處一個全然陌生的環(huán)境里,舉目無親,班里的同學早已經(jīng)形成了自己小團體,想融入本就不容易,她又不愛主動結交朋友,因此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里都是孤零零的一個人上學放學。 那時的葉碎碎還沒有現(xiàn)在這樣恬不知恥的功力和萬事隨緣的境界,原本就內(nèi)向敏感的她在那個新的學校里每天畏首畏尾,很不招人待見。 她不懂收買人心,不會買一堆小零食飲料分發(fā)到周圍的人手里,以換取他們的熱情相待;她也不懂得人都是相互的,只有你先對他們熱情微笑,才會有同樣帶著善意的人握上你的手。 她的少言寡語被好事者解讀為高傲不愛搭理人,有一個人看不慣她,就會有一堆人看不慣她,于是一波又一波地人身攻擊毫無理由地接踵而來,她不明白自己做了些什么,就算走在樓道里,都會有不認識的人點著她跟身邊的人說一句“就是她啊”,而后是一陣嗤笑聲。 校園暴力有時候不需要行為傷害,當所有人都站在你的對立面的時候,沒有那么一個人愿意站在你的身邊,那種被全世界拋棄的孤獨感就足以摧毀一個人了。 那時候小小的她又傻又倔,沒人跟她玩,她就自己每天埋頭學習。當時的情況糟糕到,葉碎碎覺得上課是一天中最放松的時候,因為那時候沒有人會陰陽怪氣地說著冷言冷語從她旁邊走過去,引起一堆人的竊笑。 也正因為此,那段時間是葉碎碎上課最投入的時候,也因此因禍得福,期中考試她考了年級第一。同學們還是會對她另眼相待,但眼神里會多出來一些東西。 連著幾次的年級第一,她把自己從被排斥的外來者活成了神話。 優(yōu)秀的人會相互吸引,那些常常被貼在學校長廊的表揚欄里的小同學開始找她一起玩了,她的圈子漸漸從誰都不想靠近變成了多數(shù)人想進也進不了。 后來,她沒有再缺過朋友,也漸漸明白了朋友不在多而在精的道理,這些年走走停停,水到渠成地和褚天舒、葛婧成了朋友,也沒有再試過花很多的精力和一個人深交。 摯友難得,了解一個人和守護一個人是件很累的事啊。 你要在她最艱難的時候陪她對抗整個世界啊。 可是沈男子沒有那么一個人,當年的她也沒有。 葉碎碎看著沈男子在全班人的嗤笑聲中,拍拍屁股從地上爬起來,看著他假裝毫不在意他同桌把桌子搬得離他很遠,看著他好像什么也沒發(fā)生過一樣繼續(xù)干自己的事。 就好像看見了當年那個孤獨又無助的自己。 到底為什么你們都要這么討厭我。 哪怕……有一個人為我說句話也好啊。 可是,不會有的。 因為站在你這邊等于與全世界為敵。 我不能因為你,失去全世界。 葉碎碎垂下眼簾,她討厭現(xiàn)在這個懦弱的自己。 她也明白了當年也許并不是所有人都那樣排斥她,只是沒有人有勇氣站出來為她說話而已。 你為什么也沒有勇氣站出來為沈男子說句話? 她問自己。 因為沒有必要啊,他不是什么重要的人,何必為了他得罪全班人。 因為不愿意啊,說到底他就是個娘里娘氣、嘴還很賤的莫名其妙的家伙,站在他這邊可能會讓別人連帶著看不起自己。 葉碎碎拷問自己的時候,一瞬間原諒了當年所有在她被孤立時保持沉默的人。 說到底,還是當年的自己不夠優(yōu)秀罷了。 要么你內(nèi)心足夠強大,可以完全不在乎周圍人的眼光;要么你就要不斷改變提升自己,變成一個值得讓別人為你赴湯蹈火的存在。 獨步山林的,要么是野獸,要么是神靈。 當一個俗人,說來簡單,卻有些人尋覓一生而不可得。 “王校來了!” 葉碎碎突然提高音量來了一句。 全班人立刻被這句話震懾,一下乖得跟兒子似的,都捧起書裝模作樣看起來,沒人再議論沈男子。 她也就只能幫到這了,好不容易成為一個所謂的“俗人”,造化眾生的事兒她干不來。 沈男子后背挺得筆直坐在位置上,右手死死握著筆,整個人都在輕輕發(fā)抖。 這一切,就當做聽不見、看不見好了。 窗外香樟樹掉下了最后一片枯黃的葉子,該是春天的全盛時節(ji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