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玖從文字上移開視線，目光落到遲鳴身上，“喜歡嗎？”

    遲鳴一愣，“什么？”

    “劇本，不然還能喜歡什么？”

    遲鳴也說不清自己剛剛想到了什么，答說：“還沒看完，目前為止，挺喜歡的，視角挺有意思，人工智能這類題材也是我喜歡的，不過……”他腦子里亂哄哄的，才說了前一句，就忘了下一句要說什么，試了一會兒也沒想起來，只能表示，老子忘了。

    又看了一會兒，遲鳴忽然又說：“想起來了，我剛想說——不過有點腐，你看到哪兒了？不覺得這兄弟倆關(guān)系不太對嗎？”

    閻玖把劇本扣在胸前，躺著看遲鳴，“哪里不對？”

    遲鳴：“中間這里，哥哥在找綠洲的時候遇到了喜歡的姑娘，所以在外面的時間多了，回家的時間少了，弟弟就各種想辦法不讓哥哥出門，一開始還挺正經(jīng)，就提各種要求拖延時間，后面就炸毛了，還把他哥趕走了，這果斷是骨科了吧？”

    閻玖翻著本子，“還沒看到那里?！?/br>
    “那就等你看到再說?！?/br>
    后面一段路不太好走，遲鳴很快就被那些文字晃暈了，不知怎么就睡了過去。

    車子直接開到遲鳴家地下車庫，他下車，朝車子揮揮手，走出幾步卻被閻玖追了上來。

    閻玖：“送你上去?！?/br>
    遲鳴：“不用，我沒事兒，這才喝了多少?！?/br>
    閻玖不說廢話，拉著遲鳴的手腕，直接把他拖進了電梯。

    白叔：“玖爺！那我就在車?yán)锏饶?！?/br>
    電梯關(guān)門前，閻玖給了白叔一個手勢，意思很明顯，讓他自己回去。

    白叔：QAQ玖爺被遲有毒拐走了，連老忠仆都不要了嚶！

    遲鳴本來就有點兒多，又在路上晃悠著看了半天劇本，還顛簸著睡了一覺，等到家時已經(jīng)有點兒扛不住了，原來看閻玖只有一個重影，現(xiàn)在變?nèi)齻€了。

    當(dāng)你看到大活人長出三頭六臂的時候，那醒著和做夢也就基本沒區(qū)別了。

    遲鳴這么多年都是一個人住的，單身獨居的生活方式已經(jīng)成了一種根深蒂固的習(xí)慣，即使他清楚地感覺到閻玖抓著他的手腕，即使他看到地上有兩個人的影子，但邁進客廳，回到自己的單身領(lǐng)地之后，多年來習(xí)慣的事實還是擊敗了眼前的事實。

    老父親自顧自換了鞋，走到小客廳去看兒子，茫然地找了一會兒才反應(yīng)過來，兒子就在自己衣服兜里，于是他把毛球放回籠子，加好食物和水，又關(guān)上籠門——連他兒子不是普通鸚鵡而是鳳凰這個關(guān)鍵點也忘到下水道去了。

    他完全是習(xí)慣性地關(guān)好小臥室的房門，回到客廳去換衣服。

    閻玖就站在玄關(guān)沒動地方，但遲鳴去小臥室轉(zhuǎn)了一圈，早就忘了這人是跟他一起來的，而且閻玖不是普通的閻玖，是個哪吒似的閻玖，遲鳴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就很理智地得出了一個結(jié)論——自己喝多了，出幻覺了。

    于是大活人就這么被變成了幻覺。

    遲鳴就像平時自己一個人回家一樣，大咧咧地在客廳脫了衣服，只穿著平角褲去臥室拿出干凈睡衣，又抱著它們進了浴室。

    水聲傳來，被忽略的閻玖只能自己招呼自己，換鞋進屋，坐在沙發(fā)繼續(xù)看綠洲的劇本。

    這會兒剛好看到遲鳴說的那段劇情。

    幾分鐘后，只聽“啪”地一聲從浴室傳來。

    閻玖放下劇本，略一猶豫，還是走了過去。

    遲鳴以為只有自己在家，連浴室門的都沒關(guān)，閻玖去時，他正把一個花盆重新放到置物架上，但喝多了手腳不穩(wěn)，試了幾次都沒把花盆卡到正確位置。

    閻玖脫了外套，穿著襯衫長褲走進浴室，一手扶住遲鳴，另一手接過花盆，幫他在正確位置放好。

    花灑開了最大水量，而且水溫偏高，整間浴室全是熱氣，即使兩個人站得很近，也不能完全看清對方的表情。

    遲鳴迷茫地看著閻玖，皺了下眉，然后像耳朵進水似的，猛地?fù)u了下頭。

    他傻逼兮兮地想，如果是幻覺，那搖一下就該不見了。

    結(jié)果三頭六臂的小紈绔沒有消失，倒是他自己頭更暈了，連重心都開始不穩(wěn)。

    閻玖一身衣服已經(jīng)濕了大半，也不在乎繼續(xù)濕透，他勾著遲鳴的手臂，幫他穩(wěn)住重心，低聲說：“我?guī)湍阆??！?/br>
    遲鳴退了兩步，后背貼在墻上，眼皮沉沉地垂了一半，只用一半的視線看著閻玖。

    小紈绔怎么會穿著衣服出現(xiàn)在他家浴室里呢？

    果然是幻覺。

    居然還幫他洗澡？

    現(xiàn)在的幻覺都不用講科學(xué)的嗎？小紈绔這種紈绔，怎么會幫人洗澡？只怕自己的澡都是跟班兒幫他洗的。

    于是，當(dāng)閻玖幫遲鳴擦背，遲鳴只是垂著視線看他。

    當(dāng)閻玖幫遲鳴洗臉，遲鳴還是垂著視線看他。

    跟班兒怎么給小紈绔洗澡？

    像現(xiàn)在這樣穿著衣服洗嗎？

    怎么可能。

    想到這里，遲鳴抬起雙手，捉住了閻玖的衣領(lǐng)。

    布料濕透之后沉而滯澀，白貝殼的紐扣又很小很滑，遲鳴像要摸黑穿針引線似的，拇指食指捏著紐扣，廢了很大功夫才解開一顆。

    然后他心無旁騖地，又解開了第二顆，第三顆……

    閻玖在襯衫里穿了同色的打底背心，遲鳴把扣子一路解到底，抬頭一看，發(fā)現(xiàn)居然還有一件背心，頓時得出了“小紈绔洗澡也要穿衣服”的結(jié)論，失去了探究的興趣，松開手，隨便沖了下水，就裹著浴巾走出了浴室。

    他胡亂擦了頭發(fā)，胡亂套了睡衣，胡亂把自己拍在床上，迷迷糊糊趴了一會兒，又把綠洲的劇本拿過來，把自己和劇本一起拍在床上。

    浴室有水聲傳來，遲鳴聽到了，但他以為那是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