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掛鐘的秒針滴答滴答地走著,他方才的緊張與期待瞬間被鐘豐和的話散了個一干二凈。 他確實沒主導(dǎo)過這種完整的劇本寫作。先前剛進豐年工作室的時候,他只給有經(jīng)驗的編劇打了幾回下手,都是些無關(guān)緊要的雜活。 他也確實沒有鐘豐和這些編劇那樣的能力。 這個構(gòu)思和上古神話有關(guān),和他身為妖族腦海里若隱若現(xiàn)的那些傳承記憶有關(guān),再搭配上他自己的想法,才能夠在沒有經(jīng)驗的情況下憑借直覺將這個構(gòu)思完整地描繪下來,沒有任何其他人的參與。 “我最開始有這個構(gòu)思的時候是一個月前,當時——” 鐘豐和不耐煩地打斷了他的話:“我是不可能讓你主筆這個故事的,你沒有這個能力和名氣,工作室不能擔抄襲的風(fēng)險。或者我給你支付稿費,這個劇本不標任何名字。” 沉默。 鐘豐和等待著嚴清的妥協(xié),卻等來了更長時間的沉默。 良久,嚴清走上前,默不作聲地將桌上寫著構(gòu)思的本子拿起來,規(guī)整地放進風(fēng)衣兜里。 “小嚴?”鐘豐和不明所以。 “老板,”嚴清眨了眨眼,心底泛開一絲酸楚而又憤慨的情緒,“我之前很害怕你把我炒了,可我現(xiàn)在突然覺得,我也許不適合在這里工作?!?/br> 他情緒起伏的時候容易控制不住妖力,花粉不受控制地散開,鐘豐和莫名其妙地連著打了幾個噴嚏。 “阿嚏——,怎么回事……阿嚏——” 嚴清低著頭,放在兜里的手摸了摸筆記本的封皮,隨即道:“辭職信……我一會準備好送過來?!?/br> 說完他就直接走到了鐘豐和辦公室的門口。 他仍舊十分生氣,臉色都沉了下來。嚴清在工作室其他人眼里,一直都是個脾氣很好又溫和的新人,此刻突然硬氣的態(tài)度轉(zhuǎn)變讓鐘豐和懵了懵,隨即立刻起身三兩步走上前拉住他:“小嚴,你先冷靜,我們慢慢談?!?/br> 鐘豐和一拉上他的手臂,陡然間碰上嚴清收不好的玫瑰花刺,像是觸電了一般慘叫了一聲:“啊——怎么回事?靜電嗎……哎,小嚴,我只是想讓你說實話,不用這么激動。阿嚏——” “我說的都是實話,”嚴清的底線就是自己喜歡做的這件事,他從來沒有像現(xiàn)在這一刻這么的生氣,“老板,請您不要隨便給人下定義?!?/br> 他第一次當面和人說這樣的重話,指尖微微顫抖,呼吸也有些急促。 他想了想,想說的話很多,卻又覺得沒有什么想說的,只是轉(zhuǎn)身快步離開了。 鐘豐和眼看嚴清轉(zhuǎn)身離開,這次并沒有攔住嚴清。而是回到桌前沉思了片刻,隨即拿出手機,撥打了一個電話。 電話那頭的人似乎不怎么待見他,第一回 并沒有接。 鐘豐和又連著打了兩個,忙音這才消失。 “是我,對對對,豐年工作室……”“就是之前我們接觸的那個大項目,你們和別家簽訂合同了嗎?”“還沒有?那太好了,我這邊有一個新構(gòu)思,保證你們滿意!”“……” 雪已經(jīng)化了。 楊城本來就不會有什么厚重的雪,此刻地面濕濕漉漉的,路過的行人都會在鞋底淌上些冰涼的水。 嚴清靠在落地窗旁,雙腿蜷著,身上蓋著薄薄的毛毯。 他困極了。 看來授粉期不僅會讓他對溫度敏感,還會讓他更加無法控制情緒的起伏。 之前剛剛化作人形,在妖族管理處那邊的安排下,他進了一所普普通通的人類二本大學(xué)。那時候他什么都不懂,看上去比其他人類還要笨上許多,學(xué)什么都要比別人費力。 那時候他都不覺得有多艱難。 他努力了,他也得到了,也順利地畢業(yè)了。 可是現(xiàn)在,他努力了,得到的只是鐘豐和在他身上打的沒有能力、可能抄襲的標簽。 日頭正正地掛著,有人敲了幾聲門,直接推門而入:“嚴清?去吃飯嗎?” 嚴清看向張尋。他眼神有些飄忽,藏著若隱若現(xiàn)暗紅的瞳孔藏著固執(zhí)。 “你怎么了?”這明顯就是情緒不對勁,張尋走近,在他身側(cè)蹲下,“心情不好?” 嚴清垂眸,微不可查地點了點頭:“嗯……” “我去,你這房間里是撒了什么,好香……阿嚏——”張尋沒問他原因,拉了拉他,“走,一吃解千愁去!” 嚴清搖搖頭:“不去了。”他現(xiàn)在要辭職,房租都還沒交,不應(yīng)該在吃食上花費什么?!皬垖ぃ肄o職了。” “?????”張尋懵了。 “我之后再告訴你,我先出去走走平復(fù)心情?!?/br> 他起身,微低著頭,披上風(fēng)衣就出去了。 今天風(fēng)有點大,天色卻很好,云朵稀稀疏疏的,完全遮擋不住湛藍的天穹。嚴清在外頭走了好一會,還是有點不明白。 他喜歡做編劇,喜歡養(yǎng)那些有點靈氣的花花草草,每天都在做這些,也沒什么太大的追求。 結(jié)果現(xiàn)在還是沒有錢也沒有工作,就連那個租來的房子都快供不起了。 和耿先生這樣年輕有為的人完全不一樣。 嚴清又想起了耿一淮那大大的房子,還有出入都有司機專門駕駛的昂貴汽車。 不知怎的,興許是下意識記住了路的原因,嚴清回過神來時,人已經(jīng)走到了耿一淮家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