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點(diǎn)兒?！?/br>
    燕璣暗自慶幸，虧得他拉著卿尚德的手呢，要不然明天的開學(xué)典禮，這小子非得摔個鼻青臉腫地去出席不可。

    丟人。

    “嗯……”

    卿尚德有些不好意思地應(yīng)了一聲。

    這個燕璣不過是個青年都只能夠勉強(qiáng)算上的孩子，居然比自己還要穩(wěn)重一些，當(dāng)真是令他這個多活了一輩子的人都感到面上臊得慌。

    還是個孩子呢……唉。

    第四章 夜歸人（下）

    卿尚德是見過盛世之初的樣子的人。

    那是在他真正地平定了大周四方之后的第三十個年頭。

    花甲之年，臨著古稀。

    大院里其他老友的孩子們都滿地跑了，對著他這個孤寡的老頭兒倒是出奇的親近，知道他沒兒沒女的，還家家戶戶地來找他一塊兒過年。

    這些孩子雖然各自都難免有些無傷大雅的缺點(diǎn)，但是他們也不過都是孩子而已，沒有什么了不起的，更沒有什么壞心。

    可是，在那些孩子的那種年紀(jì)上，像燕璣像卿尚德，他們都已經(jīng)開始在連基本的秩序都不那么分明的社會上摸爬滾打了。

    也難怪那些孩子會心疼他這個糟老頭子，說他們這些老一輩的人，一代人就吃了兩代人的苦。

    都是懂事的好孩子。

    大周有他們在，他也可以放心地來找燕璣了。

    居然還真給他找到了。

    太好了。

    只可惜時間有點(diǎn)兒不對。

    卿尚德看著眼前年輕氣盛的燕璣，忍不住搖了搖頭。

    太年輕了。

    這讓他怎么下得了口?。?/br>
    “你先上去，上去了以后小心些，別叫鐵絲尖兒把皮給劃破了，我在下面接著你?！毖喹^的聲音喚回了卿尚德的惆悵。

    也就是他不知道卿尚德在想些什么。

    燕璣要是知道他在想些什么的話，怕不是要對著他“呸”一臉的唾沫，問卿尚德不好意思下口，那他倒是好意思裝嫩喊“哥哥”來的？

    不要臉！

    可惜，燕璣并不知道。

    他不僅不知道，而且還站在卿尚德的底下，發(fā)自內(nèi)心地?fù)?dān)憂著被他托著往上爬的卿尚德。

    墻高，危險。

    也只有關(guān)心，才會擔(dān)心。

    “放心?！?/br>
    卿尚德熟練地扒著墻壁，剛開始的時候還有一些陳年的陌生感，不過沒有用幾秒鐘他就回憶起了那種感覺——爬學(xué)堂的高墻的感覺。

    “沒事了，上來吧。”卿尚德在那一片毫無立錐之地的地方竟然神奇地找出了一塊兒地方站穩(wěn)，還硬生生地給后面要上來的燕璣給擠出了一塊兒地方。

    燕璣：“你自己小心吶！哥哥這就上來！”

    他說出“哥哥”這兩個字的時候，不知道為什么內(nèi)心里竟然洋溢過一絲絲別樣的甜蜜。

    “唰唰唰！”

    也就是一眨眼的時間，燕璣就助跑又踩著墻面，三步兩步地翩若驚鴻般地飛上了墻頭。

    卿尚德愣是不敢眨眼。

    這是他曾經(jīng)錯過的那個燕璣。

    神采奕奕，風(fēng)流多情少年郎。

    他們頭頂著漫天的星河絢爛，他的眼睛里也都是星河倒影無雙。

    不過，卿尚德不知道，在燕璣的眼中，他的眉目里也是滿滿的璀璨光芒。

    燕璣飛身落定，兩個人相視一笑，笑著笑著，燕璣就是又伸出手摸了摸卿尚德的頭。

    暖風(fēng)吹過湖畔的搖曳婀娜的楊柳葉與靜靜開放的睡蓮花，掀起他們兩人的衣角，帶來若隱若現(xiàn)的香氣。

    “哎，小子，我今天不如就在你宿舍里睡了吧？”

    “??？”

    卿尚德的大腦嗡了一聲。

    “怎么？你還不樂意？”

    燕璣撇了撇嘴。

    “不不不……我……我很……很樂意的，燕……哥哥……”

    “欸——乖?！?/br>
    卿尚德的心肝兒都跟著顫了顫。

    ……

    直到第二天早上的時候，卿尚德醒了過來，還盯著自己眼前的這片略顯老舊的天花板，茫然了很久。

    他不敢別過臉。

    因?yàn)樗ε逻@一切都只不過是他的一場夢。

    夢里的燕璣很好，站在校門口遇見了千里迢迢滿身風(fēng)塵趕來正準(zhǔn)備入校的自己。他們沒有擦肩而過，反而莫名其妙地對上了眼，莫名其妙地走到了一起，莫名其妙地成為了——大哥跟小弟。

    他還見到了很多老友年輕時的模樣，都挺好的，那么年輕，那么朝氣蓬勃。

    燕璣被頭疼疼醒的時候，瞬間就感覺到了身旁的人的存在。

    他捂著額頭，剛想一腳踹過去，讓卿尚德給他端一杯水來的時候，堪堪在腳即將踹到卿尚德的那一瞬間強(qiáng)行收住了動作。

    這個人還不是他的卿小哥。

    眼前的卿尚德還只是個孩子。

    燕璣的頭更加疼了。

    疼到一定地步的時候，燕璣都躺不住了，一個轱轆地坐了起來，手還按在卿尚德的大腿上。

    畢竟是硬邦邦的行軍床，睡兩個男人實(shí)在是有些勉強(qiáng)，也虧得卿尚德還是個營養(yǎng)不良的少年身量，這才能夠讓兩人好好地躺下來睡上一覺。

    “卿尚德？”燕璣到底是松開了放在卿尚德大腿上的手，轉(zhuǎn)而扶著墻出聲喚他，看看對方到底是醒沒醒。

    卿尚德躺在那里，眨了眨干澀的眼睛，眼睛里突然之間放射出了太過驚喜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