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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璣感覺到了自己額頭上忽然被碰間一下,睜開眼睛定定地盯著近在咫尺的卿尚德。他仿佛被蠱惑了一般道:“卿卿,不管你信不信,我都要告訴你,這個期望,也是我的期望。” 很久以前,在南城連綿烽火里的期望。 第二十三章 愿與你重逢(下) “篤篤篤……” 清晨的第一縷微光劃破了寬闊的行馬巷道里的寧靜,一身戎甲的青年縱馬穿行于其間,青石板上發(fā)出了清脆的踏馬之聲。 大周的老燕城難得的一個寂靜時分,再早一些會有賣菜挑水的苦命人在巷道里走動,而再晚一些遛鳥的富貴閑人們也該出了門。 已經(jīng)有一旬多的日子沒有瞧見這些軍爺鐵甲戎裝地在城中奔馳的情景了,難免會產(chǎn)生一些世界都和平了很久的錯覺。 其實距離帝國人正式被驅逐出大周所在的東陸,也才過去不足半年吧? 馬蹄聲消失在一座擺滿了青松翠柏的院落里,馬上的人連掩飾都懶得,大剌剌地抬起長腿下馬,一腳踩在小院的門口的青石板上幾乎將之踏碎。 不遠處的小亭子里,有人簪花飲茶,云霧繚繞,香飄七里,即便是一身的布衣也掩蓋不了養(yǎng)尊處優(yōu)的懶散風華。 “葉芝!你約我來這里是要干什么?” 葉謀人連一個眼神懶得施舍給對方,冷冷地飲著自己的茶,只是將坐在自己身旁的薛映河的茶杯給奪了過來。 薛映河無奈。 他勉為其難地笑了笑,起身去將一封用粗麻布包裹得嚴嚴實實里三層外三層的東西給送到了對方的手里。 “羅將軍,我們?nèi)~王爺說了這件東西給你,愛怎么用,燒了撕了也好,拿出去公之于眾也好,反正從今往后,我們家王爺怕是都不會回老燕城的了?!?/br> 那位將軍不是別人正是如今炙手可熱的大將軍羅敬,燕璣麾下的西北軍與燕軍,西北軍是葉謀人借著燕王府的勢帶出來,而燕軍則由于老燕王去世的突然被交付給了羅敬由他來轉交給燕璣。 這一轉交便是三四年的光陰。 羅敬拉開了包袱的一小角,只是一眼便讓他驟然變了臉色。 “葉芝!你這是什么意思?!” 龍紋,竟然是正兒八經(jīng)的五爪金龍盤云紋! 葉謀人撇了撇嘴,直接不耐煩道:“先王托孤的遺詔,你愛咋咋地!” 羅敬難以置信地捧著這個卷軸,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應該說些什么。 他該說什么? 先王遺詔這東西在誰的手里,大周朝的規(guī)矩,誰便是顧命的大臣! “可是——” 葉謀人揮了揮手,讓薛映河送客。薛映河無奈地領命,要將羅敬給掃地出門,只是他在一邊將人掃地出門的時候,一邊還多說了一句“羅將軍還請放心,遺詔上寫的那個名字必定是個活人,不僅活著,他還擁有足夠的權柄來登上那座龍位?!?。 薛映河與燕璣能夠打個不相上下,那是因為他不能夠僭越身份,區(qū)區(qū)一個羅敬,他還是能夠將對方掃地出門的。 待到他將人給送出門了,聽得對方的聲音都遠了,方才回到亭子里在葉謀人的身邊輕輕地坐下。 “你也不明白我為什么要將遺詔交給羅敬?” 薛映河搖了搖頭:“您明明是不想要將東西公開出去的,不是么?” 葉謀人長嘆一口氣,放下已經(jīng)到了嘴邊的茶盞:“不是我故意的,而是我不能夠拿大周的天下去賭他的人心。燕十三這些年看著好端端的,誰又能夠確定他心里頭到底裝著些什么呢?到底是天下?還是無上的權柄?” “他的手里可不僅僅是西北與燕軍,卿帥的名頭說著好聽,年輕那會子就是十三門下最忠心的一條狗了。若是有人說他一聲‘好狗‘,怕是還要高興得搖尾巴呢——我這話是說得難聽了些,可他們那關系,真的經(jīng)受得住考驗嗎?” “要知道,這世界上的大部分人,能夠共患難,卻往往不能夠共富貴啊……” 薛映河了然。 “所以,您是要?” “燕璣若是心懷不軌,那我便順著桿子送他十年的富貴,十年之后江山改旗換幟,我寫我的萬民錦繡人間,他赴他的榮華黃泉。但他若是確實無心于九五,那這人世間便沒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了,我能夠做的事情,大部分他都能夠做到。更何況還有卿尚德……幾年前若是他沒有對我的那些小動作袖手旁觀,局勢應該還不會發(fā)展到那個樣子?!?/br> “在南府的時候,很多人都看見了燕璣身上那畢露的鋒芒,只有我覺得卿尚德才是最可怕的那一個人?!?/br> “年前入冬,他調了一小股的兵不知道去了哪里,我看了各地送過來斷斷續(xù)續(xù)的線報,還以為這條‘忠犬‘終于是要噬主了呢。結果……”葉謀人若有所思地頓了頓,“結果燕璣這個傻冒竟然還真敢單刀赴會,連件像樣的戎甲都沒有穿,還穿得像是恨不得開屏的孔雀,直接請了卿尚德去西府天外天喝茶?!?/br> “喝茶、喝茶、喝茶!誰知道他們到底他娘的在里面干了什么?。?!” 說到這里,葉謀人被氣得砸了一個茶杯。 砸完茶杯,葉謀人的心情勉強平復,又補充了一句:“不過,也算是因禍得福吧,反正他們也生不出來,既然生不出來,那就與我的謀劃無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