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擁雪牙齒用力，幾乎像要把他的手給咬斷了！他幾乎蜷縮著，閉著濕潤的眼，絕望得就像只瀕死的獸類。

    “停下?。　鄙崂又械念檽硌┍荒菢映林氐闹舷⑼纯嗯么贿^氣來，寸寸肝腸碎！

    琰浮州傳說，曾有獵人解剖失去孩子的母猴，發(fā)現(xiàn)母猴肚里肝臟和腸子都碎了。

    ——這只是個傳說?？涩F(xiàn)在的顧擁雪卻有一種錯覺。也許這世上真有那樣的一種痛苦，他現(xiàn)在便覺得五臟六腑已痛得破碎了，且他清楚地知道，“問情”只痛心，其余諸多痛處，是前世的他單純?yōu)樨梁庵穑?/br>
    “你愛我?！必梁庵樟松崂拥姆鸸?，輕聲道，“師尊，你很愛我……”

    顧擁雪低頭，慢慢地呼出口氣，他將自己面上的淚擦去，道：“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加上先前那幾次，你每次給我看的過去，都是我對你如何看重……”

    “你曾經(jīng)很愛我?！必梁庵?，“為什么現(xiàn)在你一點兒愛我的跡象也沒有，你和他那么好  ，還把該和我說的情話都和他說?！?/br>
    “你知道什么叫情嗎？”顧擁雪啞聲道，“我以前對你有情，所以才能冒天下大不韙，把你從道魔大會上帶走。”

    “我本來就沒犯錯——”

    “但你是犯罪嫌疑人！”顧擁雪道，“帶走你，違反了規(guī)矩道義，也把長華放在了風(fēng)口浪尖！”他重聲道，“是你讓‘我’那么做的，因為你希望‘我’把你看得比長華更重，希望‘我’能在道魔大會上帶走你——”

    “你不想帶走我？”亓衡之驚怒道，“你如今不喜歡我了，所以你后悔了，你后悔那時候選了我沒選長華？！”

    “不，我只是覺得悲哀。”顧擁雪走近結(jié)界，眼眶仍是紅的，“‘我’真的很不希望你回魔界，所以‘我’順你的意，為你拋下了長華——”

    道魔大會上他其實有更好的選擇，那種情況下不談判，而是和各大門派打起來，很容易讓事情不可控制地惡化下去。

    “我，我那時候是逼不得已……”亓衡之的聲音忽然低了下去。

    “可你答應(yīng)過‘我’不回魔界！”

    前生的他在那么多人面前說相信亓衡之，擔(dān)保亓衡之日后不會回魔界。亓衡之那么做，幾乎將他乃至整個長華都陷于不義之地！

    “你還把我送給了沉軒，對么？”顧擁雪搖頭，喃喃道，“我卻還為你那么痛苦……”

    “是他設(shè)的局，他陷害我！”亓衡之道，“如果不是他——”

    “如果不是他，你就甘愿為‘我’留下么？”顧擁雪道，“其實你想回魔界！”

    亓衡之恨死顧擁雪這樣篤定的語氣了，他甚至想起，自己那時的確想回魔界……

    抄了那么多的經(jīng)書，顧擁雪又讓他對無妄宗那些禿驢們?nèi)套尅?/br>
    他惱火，他煩躁，他甚至怪顧擁雪為什么要讓他到無妄宗當(dāng)人質(zhì)，為什么不能直接和無妄宗對上，偏要守什么大派的“風(fēng)度”。

    若顧擁雪當(dāng)真不愿意在道魔大會上救他，他肯定回魔界！

    “你曾想過‘我’么？”顧擁雪為前生的自己質(zhì)問，“在‘我’為你舍下一切，你卻欺騙‘我’、舍棄‘我’時，你曾想過‘我’么？”

    他就像一只貝殼把自己柔軟的心臟暴露給了亓衡之，而亓衡之毫不留情地拿了把刀子將他的心臟戳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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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0章

    “我可以改。”亓衡之加大音量道，“師尊，我可以改！！”顧擁雪無非就是怪他對他不夠用心！“你以前愛我——”

    “是，我以前愛你！”顧擁雪道，“你沾沾自喜，你洋洋得意，你看著舍利子中的我痛苦狼狽，卻無半點動容?！彼蛔忠痪涞氐溃澳憔谷桓吲d！高興‘我’為你痛苦，高興自己可以證明我愛過你！你曾有一絲一毫的心痛，一絲一毫的歉疚么？‘我’的愛，不過是你自恃的資本！”

    “是他給你下的問情，他頂著我的臉！”

    “你認(rèn)為，是他的錯嗎？”顧擁雪寒聲道，“‘我’的痛苦不是因為‘問情’，是因為你?。。　?/br>
    亓衡之仿佛怔住，半晌說不出話來。

    顧擁雪強(qiáng)握住自己發(fā)顫的手指，道，“還好，那只是從前……”

    此話誅心！亓衡之咬緊發(fā)顫的牙根，眼珠子發(fā)紅：“你從前，從沒怪過我！”

    “現(xiàn)在，我亦不怪你。”顧擁雪近乎冷漠地垂下眼，道，“我知道，你無情?！?/br>
    “閉嘴！閉嘴！！”亓衡之嘶啞道，帶著將人嚼骨咽rou般的恨，“你再說，你再說我就殺了你！”

    顧擁雪目露輕嘲：“你以為，死是件痛苦的事？”這世上本來大多事都比死要更痛苦。

    亓衡之爆發(fā)了，他一掌擦過顧擁雪頸側(cè)，重重地落在了對面的墻上。

    掌風(fēng)激起顧擁雪額邊的發(fā)，而后者睫毛微顫，抬眼看他，目光平靜得泛冷。

    亓衡之極力忍耐著殺意，幾乎全身發(fā)抖！

    “你想殺我，你身上的殺意是真的?！鳖檽硌┑溃敖裆覀儾辉偈菐熗?，也亦非道侶，你想回到從前，可你所認(rèn)識的‘我’，早已死在了過去?！?/br>